展言正要开口,我却抢在他前头,笑容僵硬,语气却一如平常,“你要出去啊。我先回了。”说完,便低着头也不再看到,就要绕过他上楼。
他突然用手抓住我的手腕,他的体温像是一把火灼烧着我手腕的皮肤,让我心中一颤。
可笑的我,竟然还会如此心惊胆跳,而可悲的我,同时又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激动在我心中蔓延。
“楚月。”展言叫我,带着不解与疑惑。“你.......。”
“啊!怎么了?”我转过头,对着他僵硬的一笑,大声又不自然地说。
我说过,展言不应该摘下眼镜,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他的目光有着月亮的银灰,虽然不像太阳那般刺眼,却让人无处遁逃,不管走向何方,所有的隐晦都不能隐藏,我在这种带着关心与渴求的目光前丢盔弃甲,可我不得不举起我无力的手进行抵抗,我狠心地别过脸,不去看他。
“我们......。”展言突出两个字。
“怎么了?我们什么也没啊。”我慌乱地打断他的话,我到底在说什么,我的大脑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展言没有说话。那片刻的沉默让我觉得不安。
我想说我累了,我先上去了,可当我目光不自觉地瞥了眼展言,却发现他眉头深锁,目光中依旧是担心,于是出口的话便变成了这样:“我害怕了,展言。就原来那样。好不好?”
我终于明白了一些有关于爱情的真理,在爱情里,你怎么能狠下心来伤害那个人,那个你爱的人。多少人寤寐思服却不可得,多少人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心与灵分离,面对你爱的人,你连说谎的力量都没有,你根本不能伤害他。
展言的目光变得深邃,我无法猜透,我着急地撇过眼睛,刚刚那一秒的对视就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好。”展言没有犹豫,也没有过激的反应,他平静又快速地回答我,他似乎在害怕多一秒钟的迟疑就会让我感到无助。
可他不知道,我觉得愧对于他,又怎么会去怪他。
“走吧,我和你一起上去。”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鼓起勇气又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扑克脸,目光如水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波澜起伏,说自己不难受肯定是假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虫子,卑鄙的虫子,既怕阳光灼烈,又怕夜晚太黑。
我的嘴角还残留着刚刚那僵硬的笑容。展言与我擦肩而过,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有着我难以掩饰的失魂落魄。
快要到家的时候,展言问我:“你介意睡我床吗?”
我怎么会介意,怎么会介意在他的味道中入睡。可是我只能疏离的回答:“不用了,我睡沙发挺好的。”
“楚月。”展言停住了脚步,我也立刻停止了步伐,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以免撞上。
“嗯?”
“不要疏远我。我们慢慢来。这是我的请求,你可以答应吗?”声音那般沉稳,没有一丝颤抖,我却看到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一个拳。
我咬了咬唇,飞快地点头。“好。”又很快加了一句。“你那么高个睡沙发一定不舒服,我们明天去买个简易床吧。”
“好。”展言的声音中多了一丝轻松。“我们明天去买。”
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话,仿佛日子又回到了原来,他懒得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却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而且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我穿着睡衣踏进展言房间的时候,展言正倚着窗户打电话,他的声音在这个夏日让我觉得一阵舒爽。我揉了揉耳朵,不想再让他占据我的思绪。我走进房间,掩上门。
展言的房间依旧干净舒适,我坐在床上,手贴着凉席感到冰冰凉凉的触觉,空调让整个房间比客厅凉爽很多,而我那条小毯子正整整齐齐地被摆放在床头。我意识到,展言有和我换床睡的想法已经很久了,只是他没有说出口,也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唯独在这个如此尴尬的时候。
“晚安,展言。”我轻轻地说了一句,眉眼里带着轻柔的笑意。
我原以为我会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却没想到,当我躺在那床上,枕在带着展言干干爽爽气味的枕头,困意如潮水一般席卷了我,我一下就进入了睡眠。
......
我走进一团白雾中,视线便被遮挡着,看不清之后的路。这团白雾出现的莫名其妙带着诡异,我警惕地看着四周,手上已经聚集了力量。
白雾迷惑了我的眼睛,也迷惑了我的方向感,我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偏离之前的道路,可我只能如此小心翼翼走着别无他法。
越走着,想远离这团白雾,却仿佛向着白雾更深处走去。我皱了皱眉,白雾似乎又浓厚了许多。
突然一下子,眼前的白雾消散,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女人。她瘫坐在地上,长长的黑发触摸着地面,她低着头让我看不清她的样子。
我在距离她五步的地方停下,小心翼翼。
女人突然抬起了头,一脸倦容,长长的眼睫毛无力地微微低垂。她深深呼吸,这个动作却像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
她长得那么美,在这一片白茫茫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天使。而我认识她,她叫楚月,楚相彦的妹妹,楚家的大小姐。
我已经在镜子中看到这张脸很多次了,所以我是那么熟悉她,就像熟悉向奕那张胖嘟嘟的脸蛋。
她找我?脑子中第一时间便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推断,而我没想到我只是在脑子中推断,可眼前这个楚月却像是听见了。她轻轻地点头。
——别太过分了,外来者。
我张望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细细一品味,却发现那个声音直接在我脑子中出现,而与此同时楚月的嘴巴开合着像是在说话。而说完这句话,她便又像用尽力气一样地颓废在那里,没有了刚刚脱俗的美丽,仅仅只有让人感同身受的疲倦。
“你什么意思?”我问。
——找楚相彦,去找楚相彦......
白雾又突然袭来,这次更浓更大,我简直像是被一个白布遮住了眼睛。
我四处狂奔寻找楚月,找楚相彦,为什么要找他,你不是在躲他吗,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奔跑着,可白雾一点也没有改变,还是那么浓那么大。
我只能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
我猛然睁眼。
是天花板,是展言的床。是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我一看时间,刚好是六点多一刻,身体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所以即使有着那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梦,也照样这个点起床。
鼻子有些痒,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四肢与肚子便传来的微冷的感觉,我四下一看找寻毯子,才发现毯子已经推在一堆,掉在了地上。
奇怪,我踢被子的习惯怎么又回来了?成为楚月之后,我就不再踢被子,所以即使在沙发那么小的地方,我的被子也从来没有掉到地上过。
抛开这个奇怪,我起床洗漱,在走廊与展言相遇,我很奇怪他竟然会一反常态地起的那么早,而他揉着自己的肩膀,看着我竟然露出一个笑容,很柔和的笑容,然后他三步上前,轻轻按住我的肩,一个湿润温暖的吻便落在我的额前。“早安。”他声音轻松愉快。
我却像是一座石像呆滞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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