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到这里,燕亭才是真正忍不住开始落泪。那个受了大半辈子苦的女人,那个假装疯癫的女人……竟然也……
不对……废后此前一直能吃能睡,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她叮嘱喜儿鹊儿停了废后的药方之后,她的身子骨应该更有好转,怎么会说没就没。
这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废后收到自己死去的噩耗,而后又听说皇上驾崩,一连失去两个深爱之人再是承受不住,猝然死去;其二就是在皇上驾崩之后,清玉苑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和屏障,尚贵妃肆无忌惮的将魔抓伸向了废后,用某种见不得人的方式取了她的性命。
她隔着狼皮衣裳,捂着一直悬挂在胸口的那枚上古钱币。这珍贵的东西,废后用生命守护的东西……竟是成了废后的遗物……
废后一死,曲嬷嬷还能好过吗?她是废后的贴身老嬷,跟在她身边十几年,此前又为燕亭在宫中奔走,定也是早已被尚贵妃盯上。想必她的死期也不久远……
喜儿鹊儿呢……她们大概能保住一条小命。然以尚贵妃的残忍,断是不会让敬事房将她们分去好的宫苑,怕是她们伺候在宫中亦会是步履维艰。
她无声的落泪,满面湿潮。
见她哭成这样,王大锤有些不解,问:“姑娘……你怎么……”
她赶紧抬手在脸上揩了一下说:“没事。只是有些伤怀。皇上是一位明君,他如此便去了,着实令人心痛。”
王大锤亦是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呢。”
燕亭问道:“那么皇上驾崩之后,皇位可还虚空?”
王大锤一拍大腿说:“看我,都说惯了,一口一个皇上的。实际上,应该得叫先皇了。太子爷已经登基了。”
燕亭松了一口气,做皇上的至少还是她的弟弟燕诀。燕诀虽然莽撞粗心,但大是大非观念还是有的,若是有良臣贤明辅助,想必不会是个太糟糕的皇帝。
然她还没等着把心落到肚子里,便听王大锤说:“我有几个朋友在朝中当官,闲暇时也会听他们说些朝中秘闻。听说呐,这个太子爷身体不好,总是有病,比较羸弱。为了不让太子爷太过辛劳,尚贵妃便在朝堂设隔断,垂帘听政。”
垂帘听政!
燕亭但觉脊背一凉。这不是清末时期慈禧曾经使用过的手段吗。虽然纵观正史,五千年来仅有武则天一位女帝。但实际上当时的慈禧亦是权倾朝野,干涉政事,她手中紧握实权,没有帝王之名,却有帝王之实。
这个尚贵妃,野心未免也太大了!美其名曰是为年轻的皇帝分忧……说的好听,这一切还不是为了满足她自己极度膨胀的野心!
燕亭登时觉得心里明清明清的了……这一切……是一个好大好大的局。是尚贵妃布下的,长达七年多的局。
尚贵妃先是献媚争宠,再是嫁祸燕亭伤害燕诀从而阻挠燕亭成为太女进而继续挑拨皇上和皇后的关系,致使皇后被废。而后的七年里,不断用家庭势力渗透朝政内外,贿赂官员,买卖官位,将说得上话的人慢慢替换成自己的心腹……更是私贿太医,篡改药方,想是害人取命……
燕亭曾以为,是自己的锋芒招惹了尚贵妃,致使她对自己赶尽杀绝。现下想想,就算她没穿越,就算清玉苑中的燕亭仍旧是个老老实实的废柴草包,尚贵妃也绝不会留她太久……
毕竟,只有这些钉子一根一根的拔起来,只有当局的棋子一颗一颗的被吞掉,尚贵妃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
皇后之名或许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噱头。尚贵妃从一开始,想要的便是更多更多……
这个女人藏得太深了。这个女人的能力太可怕了。
燕亭悲愤难耐,周身颤抖着。
如此一推论,新皇上燕诀早已是尚贵妃手中傀儡。他能活到几时,还是个未知之数。但愿尚媛能念在母子之情,留他一条性命。
除去燕诀之外,天朝皇脉只自己这一支。其他那些公主一个个皆是摇尾乞怜的不中用的东西……
燕亭将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再痛也要忍。尚贵妃从她手里抢走的一切,尚贵妃取走的那些性命……终有一日,她将会把所有的一切,点滴不落的奉还给她。
这大好江山,绝不能流落在一个恶毒的外姓人手中。
燕亭开始庆幸自己还活着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还活着,就相当于有了最大的本钱。
王大锤是个挺能说会道的商人,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接着道:“太后说啊,这个公主的死全都归咎于郦国,如若郦国不给出一个说法,天朝一定不会罢休。”
当时的护卫队长泽拉斯已经将这位新晋的太后的计划全盘托出,尚媛设计铲除燕亭这个心腹之患之后,竟还倒打一耙,无赖郦国。燕亭明白,尚媛这么做,一定是还对孔雀王屡次帮助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
“不罢休又能怎么样?”燕亭问。
“那可不好说了。”商贾表情有些为难,他将声音压低了些,说:“这一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郦国啦。我那当官的朋友讲,往后郦国来往商贾的关税都要提高。似是还要郦国每年向天朝进贡很多东西……这税一旦涨了,咱们费那么多功夫也是赚不到多少钱,索性便不做了,在天朝内部找个营生算逑。”
燕亭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了。果然,尚媛还不罢休,她将魔爪伸到了郦国,开始逼迫孔雀王就范。成为太后,尚媛的权势更进一步,几乎已经是将整个朝政大权握在手里。商贾王大锤所听说的官场传言,未必就只是捕风捉影。
燕亭犹记得父皇曾经对自己说,郦国是一个崛起最为迅速的国家。当前国力许是还不敌熔逐,但未来不可限量。而孔雀王亦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杰。若是一直受制于天朝,孔雀王凤阳能咽得下这口气?郦国之中的七个大部落能受得了这般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