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雪貂的轩辕逸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说话的竟然是个小姑娘。个子很矮，人也很瘦，身上穿着普通的布衣，衣服的袖子偏长，看起来并不合身。头顶一左一右梳了两个丫髻，没有装饰任何饰品，显得光秃秃的。
至于模样嘛……看不清楚。因为顾倾语围了一块绣有白梅图样的淡紫方巾在脸上，整张脸被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大眼睛在外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看着顾倾语如墨的双眸，长而卷翘的睫羽，轩辕逸突然觉得……这小丫头的模样，生的应该是不错的。
“哪里来的野丫头，这是你来玩的地儿吗。”轩辕逸扬了扬下巴，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好像欺负比自己年幼的小姑娘，是一件蛮让自己愉悦的事情。等这小丫头哭着闹着要娘亲，他就能摆出一副大哥哥的形象，告诉她：哭什么哭，女孩子真没用……
多年后当顾倾语再次回忆起他俩人针锋相对的初遇，才感慨当时只有十四岁的轩辕逸，是个货真价实的二货。
看到少年一脸老成，自信满满的样子，来求医的百姓们格外无语：明明自己都是个孩子，他那股优越感究竟是哪来的啊？
顾倾语完全没被轩辕逸的话惹恼，反而又上前了几步，对着老疯医恭敬道：“听说大夫您每日只为最有诚意的人治病，这位小哥哥出手是大方，但不见得就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有诚心的。”
顾倾语的话说的一板一眼，百姓们先是一怔，随即纷纷附和道：是啊，怎么能因为那小子钱多就说他最有诚心呢！
“要说有诚意……”顾倾语看了一眼轩辕逸：“我的不会比他少。”
“我说小丫头，你懂什么叫诚意吗，还是说你出得起更高的价钱？”轩辕逸不以为意，他可不相信这个衣着素朴的小姑娘能拿得出钱财来。
“小哥哥出手阔绰，这我自然比不得。但也不能因为小哥哥你有钱就轻视了我们。我们带的东西虽少，但这些都是我们求医问药的心意。”顾倾语因为长年患病，最明白患病之人对健康的渴望，她这几句话真是句句说到了人们的心坎儿里。一时间，再也没人敢小看这个小丫头。
顾倾语笑容恬静，声音清甜，几句小哥哥就把轩辕逸喊的云里雾里。那副乖宝宝的行径跟他往日见到的那些对他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女人大不相同，让他很是受用。
可这里面有一个人还是清醒的，老疯医看出顾倾语虽然在笑，可眼底却如一潭幽泉，未起任何涟漪。
雪白的长眉一挑，这女娃娃当真有趣。
“现在我出纹银一两，求老大夫为我治病。”顾倾语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我知道一两白银算不了什么，但万事贵在一个坚持，我愿意每个月都给老大夫奉上白银一两，以彰显我求医的诚心。”
“一直坚持到我死的那一天。”
几句话如同平地惊雷，惊得人们半晌才回神。她才多大的年纪，就连临了的事情都算好了。再说老疯子已经一把年纪，没几年活头了，难不成她还想以后跑到老疯子的坟前，给他埋上几两银子么！
这话说完，顾倾语也没有多少底气。虽说坚持为贵……可每月纹银一两，说到底几年也攒不了多少。黄金千两和每月白银，孰轻孰重，明理人马上就能算出来。
不管此次求医成或不成，她都得尽快回府，若是被夏姨娘的人发现，日后她再想出府只怕就是天方夜谭了。
“哈哈——”听了顾倾语的话，老疯医捋了捋雪白的长须，一声大笑，中气十足：“女娃娃好大的口气，不过老疯子喜欢！”
“今天就给这个女娃娃瞧病，其他人回去吧。”话罢，老疯医整了整身上的粗布长衫，径直向屋内走去。
百姓们熟悉老疯医的脾气，也不好抱怨，纷纷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各自散去了。
“欸，怎么这样！”轩辕逸被人晾在一旁无法发作，然后一个侧身挡在顾倾语前面：“野丫头，你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啊！”
“我只知道心诚则灵。”
“你……”轩辕逸气结，刚才还在人前笑眯眯的小姑娘，转眼间就换上了一副冷面孔。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你的貂儿没事吧？”顾倾语看着他怀里娇憨可爱的小雪貂，语气温柔了不少：“帝都城内有很多好大夫，你可以带它去瞧瞧。”
顾倾语的表现落落大方，一时间倒显得轩辕逸小气了。少年脸色一红，急忙让开身：“哼，一个老疯子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我还不稀罕找他看呢！倒是你，得了什么病啊？”他看顾倾语挺正常的一个人啊，难道是脸……
“谢谢你。”见他不再为难自己，顾倾语低声对他道了谢便走进瓦房，对轩辕逸的问话置若罔闻。
随着房门碰的一声关闭，轩辕逸自讨了个没趣，伸手为怀里的雪貂顺了顺毛，嘴角轻轻挑起。
这小丫头，挺有意思。
顾倾语随老疯医走进那间稍大小一些的瓦房，看到内里布置极为简单，只有一桌一床，几把椅子，显得有些空荡。
顾倾语坐到其中一把椅子上，取下脸上的方巾，抬头看着老疯医。
面容苍白，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一看就是久病之人。老疯医眉头一蹙，这女娃娃的病，看来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女娃娃，你把手伸出来。”
等老疯医替她号了脉，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最后发出一声叹息：“我说女娃娃，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