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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选择(1 / 1)

“Beast……!”我跪在舞台上,抱着陈盈饰演的野兽哽咽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是你,Bell……你回来了,我总算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不,别这么说……你不会死,我们不是见面了吗?不……”

“……”

舞台的灯光渐渐变暗,最后漆黑一片。我在寂静中抽泣着说出了最后一句独白:“哦,我爱你……”

幕布缓缓合起了,我和陈盈躲在幕布后迅速撤到台下换装。外面传来录制好的烟花声,之后悠扬的弦乐前奏也响起,低沉的男声如流水般汩汩泻出。“Taleasoldastime,trueasitcanbe,barelyevenfriends,thansomebodybendsunexpectedly…”

我换好一身黄色的连衣短纱裙,绷直双脚划着圆圈,随着节奏一步步来到舞台中央。五彩的灯光摇曳着拂过上方,照出缤纷繁杂的身影,像是有上百人在同时翩翩起舞。

一切美好得如同梦境。“Justalittlechange,smalltosaytheleast…”我颤抖着唱出第一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更柔和。在我的歌声中,身着黑衣的亚当王子朝我走来,他今天可真帅……白衬衫,燕尾服,甚至穿了一双马靴。他向我伸出手,我牵住他,然后我们一起唱出最好听的那句词:

“Everjustassureasthesunwillrise…”

终于圆满了。我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我面前的亚当王子,可那一眼让我瞬间惊呆了——怎么会是欧阳行?!

我像触电般猛地缩手——砰!胳膊肘传来一阵钝痛,床头柜发出不满的吱呀声,摇摇晃晃的,好像是被车撞倒的老人。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擦了把冷汗,原来是梦……

头好痛……那件事都结束好几天了,怎么还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我抱紧脑袋使劲揉了揉。

“那件事”发生在汇演当天。因为我们是倒数第二个出场,准备工作完成后陈盈也没有安排最后的排练,很多人便跑到幕布后面藏着看表演了,甚至有跑龙套的角色直接回了三十班的大本营,赖到最后一刻才归队。陈盈当时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去找个地方看节目,我说不,于是整个后台只剩下我和常江。“你不用陪我。”我对他说,“我一个人习惯了。”

“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盯着手上的游戏机,一眼不眨。

“听说七班排的那个相声很好笑的。”

“早看过啦。”

“好吧。”

看来他是真的懒得去,而不是故意留下来陪我。而我,是因为不想看到舞台下那么多观众,免得我控制不住自己在黑压压的人头中拼命寻找欧阳行的影子。我知道他一定会来,却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因而又期待他看到我,又害怕他看到我,又心安,又忐忑。

我怀着复杂矛盾的心情登上了舞台,表演着早已熟悉到骨子里的台词表情动作,眼神却一直不敢往台下看,只好全程都茫然地看着远处一个不存在的点。我们顺利地演到野兽死亡,而就在我换装后重新登台时,舞台的灯光豁然明朗起来,连台下观众脸上的表情都照亮了。就在那一刻,我第一眼就看到坐在教师席上的欧阳行,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装外套,打着深红色的领带。他刚好也看着我,微微一笑,跟我做了一样的嘴型——

“Everjustassureasthesunwillrise…”

我的理智清楚地知道,是我自己过分解读了这件事,博闻多识如他,怎能不会唱这么脍炙人口的歌。而我的身体却不听理智的召唤,在随后的日子里反复想起他的笑容,和我们在茶饮店里短暂的相逢。在我的印象里,他的表情很少透露出他真实的情感——他经常微笑,但大多数是出于礼节性的,他也经常眉头轻皱,你却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要发怒。也只有在他面露疑惑的时候,他才是真实的,没有保护的,我却极少见他有这样的神色,他一向很坚定。

那么,他和我道别时那个不坚定的拒绝,他在观众席上对我的微笑,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用被子蒙着头,怎么也无法想出答案,也无法把这问题排出脑外,最后竟然失眠了。在多次尝试催眠无果之后,我索性爬起来,从床头拿起那本《平凡的世界》翻到最喜欢的一段开始读。

……

“……‘生活不断向前,有时候我会蓦然想到我们俩的约会。快到约会期限的那几天我觉得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仿佛过去这些年来我一心一意在为这次会面作准备……后来,他在当年约定的那一天终于如期来到那个大剧院前。他向卖花姑娘买了一束铃兰,朝大剧院圆柱正中央的通道走去……他在那里伫立了片刻,然后就把那束铃兰送给一个脚穿球鞋、身材纤瘦的灰眼睛姑娘,就驱车回去了……’

“作者后来这样抒发了自己的感情:‘……刹那间我真想令时光停住,好让我回顾自己,回顾失去的年华,缅怀那个穿一身短小的连衣裙和瘦窄的短衫的小女孩……让我追悔少年时代我心灵的愚钝无知,它轻易地错过了我一生中本来可以获得的欢乐和幸福!’”

“这是一本什么书?在哪里?让我看一看!”少平从草地上跳起来,对田晓霞喊道。

晓霞也站起来,用手绢把眼角的两滴泪珠揩掉,从尼龙布挎包里摸出一本去年出版的《苏联文艺》,说:“就在这上面。名字叫《热尼亚﹒鲁勉采娃》,作者是尤里﹒纳吉宾。”

少平走过去,先没有接书,立在晓霞面前,浑身微微地抖着。

晓霞抬起头来,用热切而鼓励的目光望着他。

他终于张开揽工汉有力的双臂,把她紧紧地抱住了!她埋头在他胸前,深情地说:“两年以后,就在今天,这同一个时刻,不管我们那时在何地,也不管我们各自干什么,我们一定要赶到这地方来再一次相见……”

“一定。”他说。

……

我一段一段地跳着读,只看有少平和晓霞的情节,然后停在晓霞离开大牙湾煤矿的地方——不能再往下看了,这是最圆满的一刻。我多么希望生活也能像看书一样总是停在最圆满的那一秒钟,而显然我这只是一种妄想,时光是永不停止的车轮,就像窗外的太阳一定会升起一样。

那句歌词唱什么来着?Assureasthesunwillrise嘛。

我看了眼手表,六点五十,比我预想的还要早。我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把三本书装进书包里,打算今天还给欧阳行。逾期这么久,我不知道他又会怎么说我。但我不怕,理由我早就想好了。

我拎着包走到餐厅,意外地发现母亲竟然坐在桌前吃早餐,旁边还有小姐姐。母亲见我出来,突然问我:“听说你们班的节目得一等奖了?”

“啊?……哦,嗯。”我敷衍地回答,有点不习惯她这种莫名其妙的搭讪。我们班节目得没得奖,她一个校长能不知道?明知故问嘛。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唱歌跳舞。”

“什么,秦铮?你去唱歌了?还跳舞?”小姐姐吃了一惊,我从未向她提过这事,难怪她看我像看怪物。“太可惜了,我那天值班都没有去!”她很遗憾的样子。

没关系,还有现场录像的不是。我在心里回答她,到时候你就能看到我不光唱歌跳舞,还哭哭笑笑演戏呢。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说起这事,尴尬地耸了耸肩,算作答复。

“我觉得你表演得不错。”她清清嗓子,推开面前的碟子,双手叠放在胸前问我:“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想做什么?”

我摇摇头:“没有。”

“我觉得你有些天赋,说不定能当个艺术老师。”

“教学生唱歌跳舞吗?”我问。

“不,主要是组织工作。”

“带着学生四处参加文艺比赛?”

“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不想。”我坚定地摇头。

“为什么?”

“排练辛苦,没什么自由,出名还不容易,更别提挣钱了。”

母亲一愣,没意料到我会说这些话,不过这些话也不是我说的,是翻译陈盈的话。最后,她像是默认了这个结局,点头道:“也好。但你最好也仔细考虑考虑,你以后到底想做什么。下学期你们就要分科了,早点有目标,趁早开始努力。”

母亲很少和我说这么长的话,我猜她大概也不习惯这样近乎亲切的叮咛,才会推开餐椅急急忙忙地走了。倒是小姐姐,很有兴趣地凑了过来,问我:“最近英文学得怎么样了?”

“还行,不然你考考我?”

“Ok。”她转转眼珠,“Asinglemaninpossessionofagoodfortune的下一句是?”

“Mustbeinwantofawife。”我回答道。这是小姐姐借给我那本《傲慢与偏见》里的第一句话——有钱的王老五,一定想讨媳妇。

“受不了你,这都背。”

我得意地吐了吐舌头,她又问我:“你看你英语这么好,要不以后去学外语,当外交官,或者翻译?”

我有些底气不足地说:“我还没想那么远呢。”

“没关系,有了目标才能付诸行动嘛。我问你,你喜欢英语吗?”

我仔细想了想,缓慢地摇头道:“一般吧……就是碰巧……学了点……”

“碰巧?一点?!拜托,你那水平不止一点了好不好?”她惊呼,换了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接着提问:“你不喜欢英语,那你喜欢什么?”

我单手撑着下巴仔细回想,这么多年来我都喜欢过什么,浮现在我眼前的却只有初春时东校门的荒园里那几棵老杨柳。它们的叶子会施法术,先是像镶嵌在门帘上的一颗颗绿珍珠,不出十日便变成一片淡绿色的烟雾了,在真正的春天到来时,它们早已换上了百叶裙,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那是舞蹈的伴奏,名叫《夏之圆舞曲》。

我胡乱想着,还没回答,阿叔走过来敲了敲桌子:“快吃饭,还得送你去学校。”

“啊,我还约了学生,要迟到了!”小姐姐也发现时间不早,连跑带跳地去收拾东西。我一个人吃了饭,坐着阿叔的车去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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