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梨,你能告诉我,为何你知道得如此清楚?”若是裴远调查得没错,幼梨当年不过是粗使女婢,并不会近身伺候崔氏。
幼梨低声哭道:“盖因娘子曾经有恩于婢子,婢子一向十分留心娘子的一举一动,对于她的起居饮食也格外用心,这才觉察到她是在吃过补汤之后才大出血的!”
陆清欢没想到,幼梨知道其中的内幕,竟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她也不知道是否应该感叹,感叹崔氏心底良善,有恩于幼梨,若非如此她又如何能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从这处小院离开之后,一路上陆清欢并不怎么说话,裴远见她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开解道:“清欢,你可还要见一见其他的婢子?”
裴远说的,是崔氏身边的几名女婢。
当年十数名女婢,裴远找到的,也不过是其中的两三名,崔氏贴身的女婢全都被陆谨严以伺候不周,活活打死了。
当初这件事还曾被明县之人议论,只当是陆谨严爱妻如命,才会愤怒至此,如今看来,他极可能是为了掩盖崔氏的真实死因。
听了裴远的话,陆清欢默默的摇了摇头,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见了其他人又能如何?
“我们还是去见一见当年给阿娘看诊的医生吧!”她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毒药,才会使得阿娘大出血而亡,她不信当时问诊的医生看不出端倪来!
因为担心无功而返,裴远早就针对这件事调查了一番,对于当年的事情,已经知道了七八分。
但是他并没有明说,就是想让陆清欢自己查出来,了却心事。
当年给崔氏看诊的医生,因为年岁太大,早就不在人世,但是当年陪着他一起出诊的徒弟。如今还健在。
裴远带着陆清欢找到了那徒弟所在的医馆,说明来意之后,那徒弟立刻点头,表示知道一点。
据他所言。当年崔氏生产之后,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在喝完补汤之后,忽然大出血,以至于他们尚未离开陆府。就重新返回为其救命。
只是还是去迟了一步,等到医生去的时候,崔氏已经油尽灯枯,气若游丝。那医生悄悄闻了闻药碗中残留的药液,辨出其中有红花、五灵脂等活血之药。
这药若是寻常人饮下也没什么,但是活血功效太强,以至于崔氏产后血崩,血亏而死。
医生知道其中缘由,却因为爱惜自己的性命,不敢声张。这些年一直牵挂在心,郁郁寡欢,这才早早去世。
临死之前,一直对徒弟念叨着这个秘密,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记下来,以免有朝一日,能让这件事真相大白。
“这件事我已经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你们,请你们不要怪罪我师父,当年我们初到明县。尚未站稳脚跟,哪里敢与大户人家抗衡,所以也只好权当不知……”
对于他们的无奈,陆清欢当然可以理解。人都有趋吉避害的本能,这并不能怪那位医生。
“无论如何,谢谢你!”
真挚的表达了感谢之后,陆清欢和裴远打算回陆府。
“裴远,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陆清欢已经差不多猜测到,能将崔氏的药换掉的。恐怕也只有陆府的主人陆谨严。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陆谨严竟会这样狠毒,亲手害死崔氏。
虽然崔氏也许并非真心爱他,但那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他怎么会如此狠心?
如今时隔十五年,即便再查证当年的事,也难以找到有力的证据,来证明陆谨严所犯之罪。更何况以那位医生所言,崔氏服下的并非毒药,只是不对症的药罢了。
这样一来,就算验尸,也难以验到什么线索。
真相就摆在眼前,却查无可查,这叫陆清欢怎么甘心?
“清欢,你真的要问罪于他?”裴远心疼的看着满脸怒气和不甘的陆清欢,轻声道:“他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的生生父亲!”
“呵……”陆清欢却气极反笑,冷呵一声道:“什么狗屁父亲?他若是当我是女儿,就不会对我不闻不问,多次害我伤我!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
话已至此,裴远当然知道陆清欢的意思,若是让他来看,这件事也绝对不会轻饶陆谨严,至少,也要断掉他的野心,让他尝一尝失去的感觉。
“傻丫头,这件事你切莫声张,一切交由我来办,我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陆清欢刚才的一时之气,早就过了,这会儿听见裴远的话,忍不住有些好奇,“你想怎么做?”
“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裴远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很快陆清欢就知道了裴远话中的含义。
在陆府为陆虞歌操办丧事的时候,陆虞堂因为棺材的绳索忽然断裂,被砸断了脚骨。陆谨严心急如焚派人去请医生,谁知道跑了十几家医馆,要么医生不在,要么闭门谢客,要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为陆府诊治,威逼利诱通通不起效果。
陆谨严只得从派人去临县花高价请了医生过来,但到底还是耽误了时间,陆虞堂的脚算是废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陆府出了这样的事,林氏心神恍惚的时候,掉入了府里的水池,好在救得及时,虽然姓名无忧,但还是因为呛水,落下了咳嗽的后遗症。
陆清欢冷眼瞧着陆府的事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终于明白了裴远所谓的“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真实含义。
对于陆虞堂和林氏的遭遇,她没有丝毫的怜悯。
林氏害她多次不说,陆虞堂亦非什么好鸟,身边的女婢饱受他摧残,时常传出有女婢自杀,或是私逃被抓回来受罚的传闻。不用说,陆虞堂肯定是罪魁祸首。
女儿死了,儿子废了,娘子又成了药罐子,不过几日时光,陆谨严的满头黑发,就染上了几分寒霜之色。
他隐约觉出这些事情背后,有什么联系,可是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出线索来。
想必他也不会想到,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报应他的开场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