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欲开处,庭院数重深。
曲廊迂回,圈出一方小小天井,钟迟迟站在栏边,身旁一树海棠含苞欲放,香气扑鼻,她嗅了嗅,觉得心情好极了。
她本来是冲着王子徽来的,可这样的事问王子徽效果很难说,幸好遇到了王子微。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便看王子微顺眼了许多,笑道:“多谢大郎君告知,大郎君放心,凭大郎君的才学,一定可以重回弘文馆的!”
王子微怔了怔,朝她行了个礼,低声道:“钟娘子不必如此……某已向陛下递了奏折,自请外放……”
钟迟迟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时——
“钟迟迟!”
突然一声娇叱,伴随着珠翠叮咚,一个锦绣绫罗的人影冲到了眼前,横眉责问道:“你来做什么?不要缠着我大哥!”
钟迟迟愉快地笑眯了眼,道:“三娘子误会了!今日一早,赵国公家就送了谢礼上门,答谢我救了他们家小娘子,我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你们家来送礼,只好亲自上门来提醒你们了!”
王子微顿时涨红了脸,朝着王三娘怒斥道:“三娘,你怎么没说?”
王三娘也红了脸,底气不足地说:“我、我昨天吓坏了……忘记了……”
闻氏神色淡淡地上前一步,挡在了王子微面前,朝钟迟迟行了个礼,道:“三娘乍然受惊,失了礼数,望钟娘子看在她年纪尚幼的份上——”
“那可不行!”钟迟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笑盈盈道,“我也年纪尚幼呢!可体谅不了她!”
闻氏一噎,缓过一口气,正要开口,王子徽来了。
王子徽是飞奔着过来的,到了跟前,却“噗通”一声,出人意料地扑跪在了钟迟迟脚下,抱紧了钟迟迟的小腿,悲痛欲绝:“钟娘子,你终于来救我了!”
钟迟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王三娘简直羞愤欲死,忙上前拉他起身,低声呵斥道:“二哥你别闹了,丢不丢人!”
王子徽不管不顾地甩开她的手,抱紧了钟迟迟的小腿,嚷道:“我没闹!你们再逼我,我就跟钟娘子私奔去!”
钟迟迟哑然失笑,抬手打了个响指。
几声沉重的脚步声后,阴影笼罩在王子徽身上。
“你自己起来,还是让阿白扶你起来?”钟迟迟笑盈盈地问。
王子徽茫然地抬起头——
“啊——!”
“啊——!”
“啊——!”
……
一刻钟后,钟迟迟坐在了王子徽居住的庭院里,阿白坐在她椅子边的地上,乖巧得像一只巨型白狗。
“你这是闹什么呢?”钟迟迟倚在阿白头上,随手揉着它的皮毛,含笑问道。
王子徽则坐在离阿白最远的角落,浑身僵硬地死盯着阿白,听了她的问话,才回了点神,委屈地说:“他们逼我娶妻……”
钟迟迟打量了他一下,笑着问道:“怎么?那小娘子不够美貌?”
王子徽怔了怔,突然红了脸,扭捏地说:“美貌也是美貌的……可——”语气一变,“可是怎么能同钟娘子相比!”
“这样啊……”钟迟迟坏坏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一起进宫请陛下赐婚如何?”
说着,就要起身。
王子徽又不是真傻,忙抬手阻止:“钟娘子,你饶了我吧!陛下会宰了我的!”
钟迟迟坐了回去,笑道:“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子徽撇了撇嘴,道:“我大哥不是已经娶妻生子了么?嫡长孙也有了,为什么要逼我成亲?他们就想找个人管我……”
钟迟迟兴致勃勃地听着,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家想祸害谁家千金呢?人家能同意么?”
就王子徽这德行,哪个体面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王子徽突然红了红脸,低着头,小声地说:“他们要给我娶柳娘子……”
钟迟迟愣住了,但很快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
虽然李长夜交代了不要说出去,可承恩公府两个孩子都参与进去了,承恩公夫妇肯定是会知道的。
王子徽亲手脱了柳静姝衣衫这事……
怎么说呢?换了是她,也会毫不犹豫利用一下,不但给王三娘去了一个竞争对手,还能给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娶到柳相独女,这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呢?
“我阿爹说,出了这样的事,柳娘子肯定是不能入宫了,他让我去求陛下赐婚,陛下多半是会同意的……”王子徽说着,语气似乎有些纠结。
钟迟迟笑道:“柳娘子这样的小娘子,要不是出了这种事,你做梦都够不到,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子徽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道:“柳娘子这样的人,怎么看得上我?这样娶回来,她肯定不会欢喜,那我天天对着一张苦脸,日子多难过?”
钟迟迟乐了:“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王子徽有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又道:“何况都说柳娘子很贤惠,七岁就会劝谏亲爹了,她要是进了门,我以后还怎么快活?”
钟迟迟听得直笑,笑完了道:“这事你倒想得明白,怎么只知道在家里闹呢?”
王子徽困惑道:“不然去哪儿闹?”
钟迟迟笑道:“你就应了你爹娘,先进宫面圣,然后跟陛下说了实话,不就结了?除了你爹娘,还有谁非要你娶柳娘子的?”
王子徽眼睛一亮,直呼好主意。
解决了自己的烦心事,王子徽终于想到问起钟迟迟的来意了。
钟迟迟想了想,拍着阿白的脑袋站了起来,笑道:“也没什么,昨天见你们兄妹吓到了,特意来看看你们!”
准备问王子徽的问题已经从王子微那里得到了答案,剩下的真的就是看看他而已。
王子徽感动得快哭了:“钟娘子、钟娘子你竟然这么关心我……我王子徽此生定要为你终身不娶!”
钟迟迟“哈哈”一笑,道:“你终身不娶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记得谢礼备得丰厚些——”想了想,补充道,“要敲锣打鼓、大张旗鼓送到江陵王府来!”
王子徽爽快地应下,见她要走,亦步亦趋地跟上,殷勤问道:“钟娘子要回去了吗?我能送送你吗?”
“不必了!我还有事!”
钟迟迟随口拒绝了一声,微微一顿,转身问道:“你知道兵部侍郎杜澄住哪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