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阴当然最了解蚩尤不过,但凡是他决定要做的事情,不要说天地之间没有任何生灵可以阻挡,别忘了蚩尤可是个连天地挡在前面,也要一心改天换地、再造乾坤的万妖之祖!区区一个玄黄,虽然是他有几分另眼相看的后辈,但又怎么可能任由他放肆呢?
烛九阴当然不担忧自己,因为蚩尤不会杀她、也杀不了她,但是玄黄可就不一样了,他可不是混沌之身。蚩尤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表示他已经动了杀心,必是要置玄黄于死地不可了。烛九阴心中又急又怕,自从混沌祖气化生而出,她还没有过这样慌乱的感觉,来不及多想,她也冷笑一声道:“我当然了解你,但是你也应该了解我。如果你真的要动手杀他,我虽然阻止不了你,但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地妖!”
蚩尤一顿,想不到烛九阴为了玄黄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沉默了半晌,眉头微微一皱,道:“如果本座没有记错,你应该是第一眼看见他吧!”
烛九**:“那又怎么样?”
蚩尤眉头舒展开来,语气淡了几分,道:“只不过是第一次见他,就能为他做出这样的事。地妖-︽,你真的想好了吗?”
烛九阴想也不想就答道:“我愿意,你管得着吗!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根本都不必去多想什么。反正不管怎么样,你若是杀了他,我这辈子便不再见你,你永远也别想再找到我!”
蚩尤忽然哈哈一笑,伸手一指烛九**:“好大的口气!怎么,你自以为对本座有那么紧要吗,本座还会在乎你理不理睬我吗?真是可笑之极!”
烛九阴一听这话。也顿时冷了面孔,道:“不在乎吗?那倒是最好!我已经决定了,从这一刻起,什么天地双妖,只剩下天……”
她本想说,只剩下天妖。再没有地妖了,却没想到玄黄突然打断了他道:“烛姑娘不必如此!天妖前辈如此怕我,又怎么会杀了我呢?”
蚩尤喝道:“你说什么?本座会怕你?”
烛九阴虽佩服玄黄镇定如常,但听得这话也是觉得玄黄胡言乱语,以她对蚩尤的了解,天地之间就从来没有让他感到害怕的事情。却听玄黄冲着蚩尤笑道:“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怕我引领妖物入解脱境,使得所有的妖族都投向于我,前辈又怎么会如此着急要杀我呢?”
“哈哈哈哈!”听得玄黄说出这样的话,蚩尤蓦然大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十分洪亮开阔。绝无一丝阴险尖刻,却自有一股藐视尘寰一切的高绝意味。他眼中充满轻蔑,瞥着玄黄,道:“这就是你的心机吗?你以为这样说,就能激得本座留你的性命吗?”
玄黄道:“在前辈面前,晚辈当然不敢也不必耍什么心机。何况所谓生死,也不过是天地变化而已,当变则变。当化则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蚩尤道:“哦。是吗?那倘若本座杀灭了你的肉身,困住你的元神,让你无法转身受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又如何呢?”
烛九阴知道蚩尤有这样的手段。最为阴毒无比,吓得脸色一白。却见玄黄却仍是没有半点惧意,心中更是讶异,这玄黄竟真的是毫无生死之惧吗?
“如果这样做了,除了显示出前辈你实在无聊之极之外。晚辈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玄黄说到此,话锋一转,道:“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前辈执意要这么做,晚辈无力阻拦也不想阻拦,就让前辈省些力气,任你施为吧!但是刚才晚辈对前辈提及对天地的看法,已经说了两句,还有第三句,不知道前辈能不能让我说完呢?”
蚩尤道:“难道你以为仅凭一句话就能改变本座的心意,就由得你说完吧!等你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再杀你,也不迟!”
玄黄一弯腰:“那就多谢前辈了!刚才晚辈说了,天地无心,所以造化有缺是天地有心,所以有修行人行修行之道。当中有一个意思是晚辈没有说的,既为天地之心,又有修行之道,修行人自然可补天地造化之不足,如此方足与天地并肩而立。
至于这第三句,天地虽无心成化,成就造化之不足,但是天地也有心,使人能行修,弥补造化,既生之,又与之,由此可见天地乃是……前辈,不知道您能不能猜中晚辈要说的是第三句话叙述这天地的,又是哪两个字呢?”
刚才蚩尤谈及道祖和佛祖的时候,玄黄都是主动猜出了他们所谈的内容。现在玄黄依样画葫芦,让蚩尤来猜猜他要说出的两个字。如果蚩尤猜测不出来,那就明显被玄黄比了下去,脸上自然是无光的。
蚩尤却知玄黄这么一问,并不是要故意削他的面子,而是要让他自己亲口说出天地之道的内涵。以他的见识,当然知道玄黄要说什么,却正是他绝不认同的两个字,所以他道:“你想要教训本座吗?这两个字,本座是永远不会用来形容天地的!”
玄黄也知道蚩尤说到做到,他是绝对不会如此看待天地的,于是道:“看来前辈对晚辈要说什么,早已了然于胸。不错,晚辈要说的第三句话,便是天地无私!”
什么是天地无私?天妖蚩尤认为天地有主,意即在万物背后的天地也是有其意志的,就如同是一个强大的生灵一般。那么天地既然是有其意志,自然便是有所偏私的。所以在蚩尤认为,天地不是无私的,而是有私。正是因为天地有私,那么一切才会出现如此的不平等。无论是万物不齐,又或者是生灵不一,乃至他作为混沌之妖却是不得不接受天地的安排,一直以这种不生不死、生不如死的方式存活,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证明了天地有私这个事实。
所以蚩尤要做的事情,从自身而言是要改变这种混沌之妖为天地所操纵。不生不死的存活方式。继而从天地万物生灵而言,却是要改变天地这种有私的状态,要建立一个万物齐平,无强弱、无智愚、无大小的无差别的天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自然是先要找出天地之主,寻觅之中。蚩尤便找到了拥有七情之身,得天地之道之全的人,于是才开始了征服天地的第一步,那就是斩灭天地之间的人类!
而玄黄所提出的天地无私却恰恰相反。玄黄观天地而得总共是三句话,每一句都是环环相扣的。首先他说出了天地无心,表示天地之间的万物之情状,其大小、强弱、智愚,是妖是人,并非天地有意安排而成。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生成。因此天地无心,那么被蚩尤认为代表天地之意志的人又是什么呢?玄黄也肯定了人乃是七情之身,得天地之道之全,然后能入修行这一事实。但是他所强调的一点在于,人之修行,正是在弥补天地造化之不全,指引万物之成就境界。
造化不全,天地生人以补天地!
正因如此。所以玄黄才得出最后的一句话,天地无私!天地之无私在何处?正在于天地不闭不藏!何为天地不闭不藏?即在天地将其道亦赋予人身。赋予万物而不吝,此所谓不闭不藏。运行于万物,令人可观之、可悟之,是所谓不闭。观之在身,证之即得,得之在修。是所谓不藏。
天地之间,也有昭然明证,可证天地无私。天道创生,使万物出,故知其无私也。地道承载。使万物形,故知其无私也。更有日月高悬,日月无私照,故知其无私也。
换言之,天地行与万物之中,打开了一切,令万物自择。如果从修行人而言,那就是天地打开,命运现前,随其行而定其命,此为修行之中知命境成就的凝命之道。当一身之命凝成,天地之道运转其身,即是万化在我的境界!举例而言,如人间之人,总觉命运千幻,不知所从。身心摆荡,不知所止,如在洪流,如处飓风。其实不知身现万物之际,正是天地打开之时,天地已将一切带至众人面前,只看人自己如何取舍、如何行止,最终走出自己的命运!
而将玄黄这番话对照妖物而言,那就是成了这样的意思。蚩尤不是一味强调天地有私吗?妖物也是天地所生,虽然不入解脱境界,但倘若天地不生妖物呢?那妖物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如果说妖物觉得天地有私心,争对妖物,那只要不生妖物,不就行了吗?当然按照蚩尤的认为,天地需要生灭来实现天地的长生,那又何必让妖物成为妖物,允其开启灵明觉悟,使其知有生、有我呢?何不令妖物如草木一样生灭腐朽而不发一言,岂不更为简单吗?
除此之外,玄黄话中也提出了一个和蚩尤截然不同的观点,是关于天地为什么要生人的。以蚩尤所见,人便是天地之意志,是来针对他这样的反叛妖物,或者说是来成就人妖的相杀,以维系天地之间生灭之数的平衡的。但玄黄却认为恰恰相反,天地生人,正是来弥补造化不足、天地之缺憾,使万物生灵从人而知有修行,知有解脱,能依天地之道而存,不取于物而自足,不必相争相杀!
玄黄这一句话说出,所表达的含义远远更为丰富,但是也不能说这就是玄黄要表达的意思。一切只能是随各自心领而神会,能够理解多少,便是多少,以上便是陆正听见这一句话所领悟到的。同时他也豁然开朗,领悟到这是玄黄施展的一种玄妙的神通法术,能够触动听闻者的元神,令其自生感悟。
陆正不过是知命境,对于心中涌现的种种领悟,获益良多之余,当然一时还不能完全领会。其中他也不由地生出一个困惑,如果按照玄黄所言,天地生人以补造化,使生灵万物知有修行,但分明妖物精灵之属,不入修行,不得解脱啊?就算知道了人能修行,又有什么用呢?不是反而更激其心,动其狂吗?又如何达到使万物相安呢?难道是玄黄所言之修行,有别的含义?
陆正想到此,那边蚩尤显然也是想到了同一个问题,但是蚩尤所介意的和陆正并不是一回事。只听蚩尤鄙夷道:“玄黄,你的意思是,妖物需要修行人来救赎吗?”继而圆睁怒目,口中已成怒然之喝,道:“妖物何需救赎!人又有什么资格能来救赎妖物?就凭这句话,你今日必死于本座手中!”
玄黄凛然不惧,抗辩道:“晚辈早说了,并不在乎生死,前辈也不必总是以死威胁。其实以生死而言,前辈困拘生死两难之中,只怕内心深处也曾生出过对于真正死去的期待吧!天地之间,最无资格以死相胁的,只怕就是混沌之妖了。因为你们至始至终都不曾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死。”
无极大阵之中忽然闪烁几道火光,竟是蚩尤眼中闪烁的杀机。
玄黄忽地大笑一声,笑声之中夹带三分突然显露的狂傲之气,只听他道:“事已至此,前辈若真有胆量,就该应下晚辈刚才的提议,在这无极大阵之中,与晚辈再打一个赌!只要晚辈输了,不必麻烦前辈,玄黄当场自尽,自斩一双麒麟角奉上!若是前辈不敢,只需点一下头,说一个不字,玄黄一样当场自尽,绝无半句废话!”
浩语横空而生,烛九阴但觉玄黄身上现出一股超越神通法力的力量,无视无极大阵的约束,直通阵外天地而去,与之混成一片。她心中大讶之余,更为玄黄之气势所倾倒,自从天地双妖出世,她从未见过有谁能够如此直抗蚩尤,与之分拒而立。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了一个感觉,虽然不知道玄黄要打什么赌,但他一定已是赢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