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城堡的大门连同堆在门后面的杂物,在一片硝烟中化为四散的碎片。从大门上的破洞中随即射进来一片密集的铅弹,将在大门后方广场上列阵的防守者们打得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野蛮人们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哄堂大笑。身上挂着火药包的射手们收起还在冒烟的枪管,让出大门前的通道。随即脸上绘着蓝色纹身、脑袋上梳着奇怪发髻的野蛮人传统步兵,挥舞着圆刃大刀和战斧,从大门的破口处冲了进来,对广场上遍地的伤员展开大屠杀。
人类发出的悲愤的怒吼声、谦卑的求饶声、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广场上很快血流成河。被杀害者们的脑袋,带着愤怒、不甘、惊恐、绝望……等等各种不同表情,被集中堆在了广场中心,摆成了一道京观。
有勇气聚集在广场上的士兵们已经是防守方最勇敢的战士了,他们的全灭代表着城堡已经失去了最后一只有组织的反抗力量。此时的城堡如同一位被剥去所有衣物的少女,任由野蛮人蹂躏采摘。
卡兰城主在城堡的天台上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憔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这一天中,他已经无数次地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希望变成失望,失望变成绝望。他的心已经麻木了。
传说中会发出巨大声响和闪电的武器是真的!野蛮人凭借着这种武器全歼了他的骑士团。侥幸逃回来的城卫军寥寥无几,而且他们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勇气,变成了只会躲在墙根下瑟瑟发抖,不断地用语无伦次的语言重复叙述着战场的惨状,四处传播野蛮人的恐怖的不安定因素。卡兰城主真后悔当初打开城门收容他们进来。
本来卡兰城主还幻想着用高耸的城墙和完善的城防设施同进攻者相持,坚持到王国的援军到达。为此他不惜血本许下重金赏赐,动员卡兰城的市民参战,又召集此时在城中的商队佣兵、冒险者、教会武装……等等一切可以动员的武装力量,生拼硬凑起了一只数量可观的守卫队。但是野蛮人搬出了几个由黑色粗大的管状物体组成的攻城器械,那些“黑又粗”会发出巨大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声音,随即西瓜大小的石弹和铅弹被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砸向卡兰城的城门和城墙。卡兰城引以为傲的坚固城墙在这样的打击下摇摇欲坠,聚集在城墙上防守的士兵和志愿者们也被大量杀伤。
虽然卡兰城守军也想操作城墙上的那几座弩炮和投石机进行反击,但是他们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弩炮和投石机根本没有对方射程远,而且准头差得离谱。本来留守士兵和临时动员的市民们,就被先前逃回来的城卫军那夸张的描述所惊骇,士气非常低落。在这种单方面挨打的情况下,守军的士气和意志再也无法维持,他们纷纷丢下自己的职责和受伤的同伴,连滚带爬地逃下城墙,逃回自己家中,关上大门,抱着自己的家人,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野蛮人仅仅开了几炮,便瓦解了卡兰守军的意志,几乎是毫发无伤地登上了城墙,打开城门。随即他们就沿着街道一路烧杀抢掠过去。现在逃回家的市民们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了。被堵在家中的他们想反抗也晚了,一个个被野蛮人拽出房子,像畜牲一样驱赶到一齐关押起来;有人稍有反抗便人头落地。昔日祥和繁华的街市顿时充满了血光和火焰,变成了人间地狱。
虽然在狭窄的街道中不断有心怀侥幸的佣兵或冒险者自发地向入侵者发动小规模的突击,但是他们要么被火枪的攒射撂倒,要么被拥有绝对数量优势的野蛮人步兵的刀斧砍为肉酱,根本无法对入侵者造成有意义的伤害。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弱。最终剩余的佣兵和冒险者们也绝望地放弃了抵抗,垂头丧气地向入侵者投降。野蛮人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将他们分男女隔离关押起来。一个身怀一技之长的奴隶总是比一般俘虏更受欢迎的。
完成街道压制的野蛮人又将目标转向了位于城中心的领主城堡。卡兰城主将最后的武装力量集中在这里,妄图凭借着全城最坚固的防御,跟入侵者做最后一搏。如果入侵者觉得进攻的伤亡太大,往往选择与防守方谈判。防守方借此可以赢得一个比较体面的投降条件——卡兰城主就是这样幻想的。
但是现实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即使是最坚固的城墙和最英勇的战士,在野蛮人的神秘武器面前也如同鸡蛋壳一样的脆弱。城堡的大门已经给攻破了,野蛮人与残存的士兵在城堡内的通道和房间中展开了最后的厮杀,全部陷落也是迟早的问题。
在城堡最深处的一处密室里面,卡兰城主和他的几个亲信侍卫正忧心忡忡地守在密室门口。城堡中的女眷早已转移至此。他们最后的希望就是躲在这个密室中,等待野蛮人搜索无果后自动放弃。但是这个希望是如此的渺茫,野蛮人的顽固和他们的嗜杀一样有名。
密室中的每个人脸上都愁云密布。一个年长的女人面壁而跪,双手合十,不断地低声呢喃祈祷着:“圣神保佑你的子民……如此灾祸都是我等往昔不虔诚所至……如果侥幸逃出生天,必将全身心侍奉汝等……泰尔、派吉、凯因、塔尼丝、吉安娜……”反复念诵着圣神教诸位主神的名讳。
卡兰城主在一旁听着心烦,忍不住出声呵斥:“省省吧!圣神是不会搭理我们这些人的!”
因为某些原因,卡兰城主一族一向不能成为虔诚的圣神教信徒。
那个年长的女人听到城主的话,也不理睬,仍然继续面壁低声祷告。城主见状也自觉无趣,对方是他的一个姑母;而且战事已糜烂至此,他作为家主的威信早已经荡然无存。
不过这件事倒是提醒了他——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圣神教信徒?
此时在卡兰城主的脑海中依稀浮现起了遥远的记忆。上一任家主在弥留之际,曾经握着继承人(也就是现任卡兰城主)的手,向他和盘道出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密。这个秘密据说可以救家族于危难之中……
卡兰城主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
卡兰城主突然做出的举动将室内所有人吓了一跳,他们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的家主。卡兰城主也无心跟他们解释,嘱咐亲信们把守好门,自己便匆匆向密室深处走去。
来到密室的最里面,卡兰城主在一面墙壁面前停了下来。他依照顺序按下了墙上的几块石砖,从墙壁背后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然后墙上打开了一个暗道。暗道明显已经封闭了有些年头,一股充满霉味的灰尘从里面飘散出来,将卡兰城主呛得涕泪横流。不过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卡兰城主强忍不适,走入暗道中。
暗道幽深又漫长,不断向下。一开始周围墙壁的结构还是粗糙的砖石,后来逐渐变成了巨大的整块花岗岩,随后又变成了某种类似金属的材质。卡兰城主越走心越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住多年的城堡下面居然还有这样的洞天。
终于,密道在七绕八弯后走到了尽头。此时呈现在卡兰城主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金属质地的大门。门非常大,足足有两人高,宽度可以并行两辆马车。大门的材质,卡兰城主从未见过,既不像铜铁,也不像精金密银。门上面浮刻着大量复杂的图案,似乎在描绘着某种事物,但是其内容卡兰城主完全看不懂。在大门一边的墙壁上,伸出来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有一个个并列成数排的小方块,方块上面绘画着各不相同的奇怪字符。这些字符卡兰城主也看不懂。在这些小方块旁边,还有一个手掌样的图案。
卡兰城主走到那个“托盘”前,按照记忆中的程序,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了“托盘”上的手掌图案上。刚开始全无一点反应,卡兰城主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是片刻之后,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滴”的一声,通道内突然明亮了起来,然后一个带有奇怪口音(机械音)的女声在空荡荡的通道里面响起:
“……系统激活……基因锁检定……请输入样本……”
突然出现的光亮和女声将卡兰城主吓了一跳。他惊慌地四下张望,想找出光亮的源头和说话的人,但是完全没有发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光亮似乎是从天花板里面发出的。女声在不断地重复着。女声所用的语言,不同于大陆上的通用语,也不同于汉诺威王国的方言,而是一种卡兰家族代代相传的古老的神秘语言。卡兰城主也是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
什么是系统激活?什么是基因锁检定?什么是输入样本——卡兰城主完全没有概念。
不过记忆中父亲告诉自己的程序,还有一个未完成。卡兰城主咬咬牙,将手指放进自己嘴巴里面,用力一咬。鲜血顿时从手指的伤口出流出来。卡兰城主将带血的手指伸到“托盘”上,让血顺着手指滴进“托盘”上的一个开口中。
女声又响起来了。
“样本已输入……正在分析中……请等待……”
又过了一段不长时间,卡兰城主等得稍微有些心焦,那个奇怪的女声终于又响起来了。
“样本已确认……基因锁解锁……使用权限:阿尔法级……”
一阵低沉的“嗡嗡”声音从墙壁里面传来,随即眼前的金属大门缓缓地向左右打开。卡兰城主惊愕地望着门背后的景象,连自己的手指并未止血都忘记了。呈现在卡兰城主面前的,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大厅,比卡兰城主经常举行通宵宴会的市政大厅还要大。它的天顶足有五十米高,左右有近百米宽,中间没有任何支撑,完全依靠放射线状的穹顶支撑。在大厅的正中央,矗立着一座由大量金属和水晶组成的奇怪造物。无数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管线,从这个造物的顶端伸出,向四周发散开,连接进穹顶和四周墙壁内。如同一棵顶天立地、长着巨大树冠的苍天大树。本来极其宽阔的大厅在“巨树”的衬托下反而显得异常狭小局促。
卡兰城主被这样的景象所震惊,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听见那个女声又开口了。
“欢迎使用本系统,卡雷利亚家族的成员……这次您需要什么服务?……”
卡兰城主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现女声是从大厅中央那个造物中发出来的。一块巨大的水晶,面积足比城堡大门还要大,镶嵌在那造物的正面。光滑的镜面里面倒映着卡兰城主的影像。随着女声发出的话语,一行行陌生的文字符号在镜面上浮现又消失。
卡兰城主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湿润他那干渴的喉咙。他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扑到那造物面前,急迫地说道:
“野蛮人正在进攻我们的城堡,请救救我们!”
“收到服务请求……服务内容:寻求援助……级别:最优先级……正在联系卫星……请等待……”
随后,女声陷入了沉默,大厅内只能听见伺服系统发出的低沉的“嗡嗡”声。卡兰城主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就完了?不是说在这里可以找到解救家族危机的方法吗?
他迫不及待地再次开口:“敌人快要攻进来了!请你救救我们!”
女声:“正在联系卫星……请等待……”
卫星是什么?卡兰城主完全不明白。他正要向对方询问详细,却听见了身后的通道中隐约传来了爆炸声。不好!卡兰城主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询问神秘女声了,急匆匆提起剑顺着原路跑回去。在他走后,大厅中又恢复了平静。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个神秘女声才再一次出现。
女声:“卫星联系成功……信息发送中……信息发送成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服务?”
但是已经没有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了。女声反复询问了几次,始终得不到回答。水晶镜面上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伺服系统的“嗡嗡”声也逐渐消失了,大厅和通道中的灯光相继熄灭。整个世界又恢复到了黑暗中。
这一睡,只怕又要数个世纪。
……
在行星伊西利安的高轨道上,一个灵魂刚刚苏醒了过来。它舒展着自己冰冷的“四肢”,却发现它的太阳帆大部分已经失效。没有太阳帆提供能量,它的大部分机能就无法实现。但是就在刚才,它收到了来自地面的一个信息请求。信息的级别标示为“最优先级”。
必须完成任务——“大脑”之中预设的程序是如此告诉它的。
于是它充分调动起了储备能量,关闭所有不必要的子系统,将能量集中供应到与任务相关的几个主要服务器中。终于,能量达到足够执行一次任务的水平后,一条被标示为“最优先级”的信息被服务器发送到了那浩渺的深空以及凝固的星辰之中。
终于完成了!——它深深吐出一口气,如果它有口的话。这次任务几乎耗尽了它的储备能量,它无法再继续保持清醒了。又要沉睡了,下次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或许是永眠也说不一定。
再见。——它向地面上的同僚发送了一条回信,然后关闭了所有的伺服系统。
……
以下是黑历史。
人类历史在走到第四个千年的时候,终于发展出了星系间航行的能力。这一技术进步意义之重大,不亚于第二个千年时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因为此时人类总数已经逼近千亿大关。不仅地球上所有可开发的土地上都已经挤满了城市,就连月球、火星都已经开发成了殖民地,又沿着地月轨道间的拉格郎日点修建了一系列殖民卫星,用以容纳新的人口。但是地球以及各个殖民地上依旧人满为患,资源极度紧张,人民日常生活不得不大量地采用配给制。沉重的人口压力迫使人类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太阳系以外。
尽管此时的星系间航行技术还不成熟,但是地球联合政府(旧联邦)还是大力号召志愿者进行星际移民,以缓解太阳系内的压力。为了人类的未来,无数志愿们怀着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响应号召,自愿参与星际移民计划。他们搭乘着早期并不可靠的星际宇宙飞船,带着对故乡的深深依恋和对新世界的无限憧憬,向着无尽的星辰大海踏上征程。
在这个时代,平均每年都有将近三十个船团出发;每个船团都包含数千只星际宇宙飞船。它们排成前后长达数万公里的队列,从地球上望去仿佛一条会移动的银河。这是一个开拓者的时代,后世历史学家称其为“大开拓时代”!
大部分的开拓者们从此一去再无任何音讯。
然而,开拓者们的牺牲精神并没有换回地球家乡的和平与安定。争夺资源和生存空间的战争最终还是在太阳系中爆发。战争终结了旧地球联合政府(旧联邦)的统治。
这场残酷的战争在一年间便席卷了地球上的大部分地区,并造成了月球、地月间殖民卫星群的毁灭,因此死者高达全人类总数的百分之九十九。只有火星殖民地因为距离冲突的中心——地球足够遥远,逃脱了战火的波及。在最危机的时期,隶属于火星殖民地政府的卫戍舰队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击沉来自地球圈或者月球圈的宇宙飞船,无论它们是侵略舰队,还是载满难民的逃难船只。
直到战争爆发的数个世纪以后,火星的学者通过深空望远镜观测到地球上的大规模战火已经熄灭,火星政府才派出船团前往观察地球圈的情况。重新踏上地球的人们惊讶地发现,他们那些幸存的同胞已经退化到了只能用木棍和石斧进行战斗的程度。地球大地一片荒芜,森林消失,河流干涸,到处都是沙漠化,而且充满了辐射尘埃,以至于来自火星的人类已经无法在此生存,不得不退回火星。人类的文明遭受了重创,大量科学技术、文化知识遗失,也失去了星系间航行的能力。
在这之后,地球文明重新从野蛮时代、封建时代、启蒙时代……开始循序缓慢发展。而火星人类亦不时回来观察并给与适当的督导和帮助。
虽然当时也有人建议火星殖民地政府应该立即开放和共享技术,帮助地球上的人类迅速重建文明。但是一来介于火星是太阳系最后开发的殖民地,火星上人口总数不过只有数百万,资源和生产能力有限,难以独立负担起重建地球的重任;二来火星上的贤者们认为,将技术交给尚处于蒙昧状态的地球人类,只会让他们用更快的速度自相残杀。不如让他们自行发展,从发展的过程中学习各种经验教训和建立文明所必须的素质,以避免再次重蹈旧地球联邦的覆辙。这种意见得到了火星议会的采纳,也成为了后来新地球联邦处理落后文明的惯例。
之后又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地球文明终于重拾昔日荣光,恢复到战争爆发前的水平。新的太阳系以火星为中心,重新组建了新地球联邦。当人类重新掌握星系间航行知识的时候,距离第一批开拓者船团出发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为了寻找开拓者们的踪迹,新地球联邦向深空之中派出了搜寻船团。搜寻船团采用最新的星际间航行技术,比开拓者时代更加稳定和可靠。
搜寻船团在茫茫星海之中漫无目的地搜寻着,期间跟异星文明也发生过接触和冲突。搜寻的结果另新联邦大吃一惊。原来人们以为带着旧联邦时代最精华技术的开拓者船团,应该已经在星海之中建立起了不输于太阳系的文明。但是实际结果并非如此。
大部分的开拓者船团湮灭于了星海之中,再无一点痕迹。少数幸运儿们虽然找到了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并且定居下来。但是由于缺乏体系的支持,又在星海中航行中损失了太多的船只以及载于其上的知识技术,所以定居下来的开拓者们的文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倒退。有些甚至已经退化到了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阶段,将他们祖先乘坐过的宇宙飞船当作图腾来崇拜。
一些开拓者定居的星球上有土著文明存在。一些开拓者们与土著文明发生了冲突,被消灭;一些则征服了对方。不论哪一方消灭或征服了哪一方,剩余下来的开拓者们都或多或少地与土著发生了混血,形成了变种人类。
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中的幸运儿,开拓者船团保持了较完整的编制到达目标星球,并在其上建立起了高度的文明。这些文明因为与太阳系断绝联系独立发展了一万年,文明树和技术树已经出现极大的不同,几乎可以看作异星文明了。
搜索船团将初步情况汇报给了新地球联邦火星政府。经过长达一个世纪的深思熟虑和全民大讨论以后,新联邦决定与文明的开拓者星球建立外交关系,以兄弟之邦相处;在此基础上建立了星球联邦(星联),大家平时各自为政,遇到足够影响星系间的大事,就会同协商对策。
对于那些文明程度低下的开拓者星球,星联决定暂时不予以干涉,任其自由发展,只是定期派出人员进行观察,掌握他们发展的进度,并在适当的时候与之接触并建立外交关系。
为了掌握更多的开拓者星球的状况,星联还派出了更多的搜索船团,向星空的深处进发。这个时期被成为“再发现时代”。
……
以下回到正文。
茫茫星海中,一艘银白色瘦长外形的宇宙飞船在虚空中游荡着。这是隶属星联的武装商船——“赫尔墨斯使者号”,正执行着一项星系间运送任务。
在船体深处的某处地方,原本被作为货舱的仓段被整个清空,作为了临时训练场。此时两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正在里面激烈交手着。
同样穿着全覆式的训练头盔和大量防护面积的训练服,手上拿着同样制式的无刃训练用战斗刀,外人根本无法分清两个战斗者谁是谁,只能通过动作娴熟程度勉强看出不同。
“看招!一念无量斩!”
一个元气十足的声音大声喝道,随即手里的战斗刀以力劈华山之势挥下——这刀如果砍实了,即使身着防护服只怕也得受到不小伤害。
不过他的对手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身体一侧一转,战斗刀顺势一贴一带,立即将进攻者的攻势化解;然后趁着对方招式用老的空当,左手一拳挥出,将他打飞出去。
胜负立分。
“进攻就进攻,喊什么丧?——浪费力气还提醒敌人!”
胜利者从容收起手中的战斗刀,又把沉重的头盔解下来透气。此人从外貌上判断年龄大约25-29岁,长着一头短金发,梳得整整齐齐;如果不是右眼下方的脸上有一道伤痕破坏形象,倒也符合青春懵懂少女追逐的偶像形象。
被他打翻的那个人蹲坐在地上,郁闷地哼哼唧唧。这一下打得可不轻,如果不是穿着防护服,说不定骨头都给打断了。
“……我看见人家漫画里面,主角出招之前……都要大喊一声,报出招数名称……简直酷毙了……”
听见如此荒谬的解释,对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少看些漫画吧,那会让你显得很傻!”
被鄙视了啊!果然吾辈中人的情怀是不能被凡夫俗子理解的!
失败者郁闷地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大约17-18岁黑发青年的脸。他一边将头盔随手丢在一旁,一边嘴巴不停地继续吐糟: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星际时代了,大家都在用激光枪和爆弹枪互相点名的时候,我们还要练习使用刀剑?”
“刀剑是一个战士最后的手段,不受补给和弹药限制。如果你身处一个陌生的星球,与后方失去联系,身边的弹药用尽、电池见底,刀剑就是你最可靠的朋友。所以即使到了星际时代,装备部仍然将刺刀列为士兵必不可少的标配。”
“那也不一定啊!我也可以有其它选择……”
黑发青年满不在乎地回答,话未落音,就感觉对面一股冷气如同山一般压过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一抬头,发现不知不觉中对方已经逼近到可以俯视自己的距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列兵卡敏!——我不希望再听见这个词,陆战队的词典里面没有它的容身之地!——懂吗!”
“是的!长官!”黑发青年连忙收起玩世不恭的姿态,一个立正站得笔直。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签了善待战俘公约的;也不是所有签了的人都尊重这个公约;更加不是所有人、或者说生物,是可以理解和交流的对象……你打算跟虫子探讨一下战俘的人权问题吗?”
“不!长官!”
“那就善用好你手中的每一样武器,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明白!长官!”
一段广播适时地插入,打断了长官对新丁的人生再教育。
“迪奥梅帝斯上尉请注意,请到舰桥报道。检察官有事找你……”
金发青年闻讯,只能暂时将教育后辈的任务放在一边,转身命令靠墙边站立的另外一群穿着训练服的人:
“你们两人一组,自行训练。我去去就来。”
然后匆匆脱下沉重的训练服,登上了训练场边停靠的一台电动车,顺着船体内部的主通道开了出去。虽然“赫尔墨斯使者号”只是一条商船,比不上联邦海军装备的那些巨舰,但是船体前后也有近两公里长,如果靠两条腿走过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和力气。
上尉走了以后,列兵卡敏又回复了精神,跟同伴聊起了八卦。
“队长最近火气越来越大了。他也老大不小了,都还没有结婚。不会是憋出毛病来了吧?”黑发青年促狭地猜度着自己的长官。
“省省吧你!少在背后嚼舌根。别看队长他人长白净,心可黑着呢!你这话传到他耳朵里,小心下次他把你挂墙头。”一个老兵劝他。
“哦!这么一说,你对队长了解还不少。说来听听,他有什么事迹?”黑发青年不仅不收敛,反而还被同伴的话勾起了兴致,强烈地要求对方说给自己听。
“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说嘛!说嘛!别卖关子了。”
……
不提士兵们的八卦,上尉驾着电动车七拐八绕,又上了几层电梯,终于来到舰桥的位置。穿过层层安检大门,上尉一脚踏入了“赫尔墨斯使者号”的中枢部位。
跟联邦制式所有的舰船一样,“赫尔墨斯使者号”的舰桥就是一个大厅,面积大到足可以容纳上百号人开一个舞会。不过现在大厅里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多层的仪器和座位。每个座位上面都有一个专注于其职责的船员,他(她)和他(她)面前的机器构成了这条宇宙飞船大脑的一个个脑细胞。舰桥里面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地工作,没有人对上尉的到来表示关注。
大厅的四周都是透明化的舷窗,通过这些窗口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那一望无际的凝固星辰。初看这一幕的新人或许会为这种壮观的景象所激动;不过时间长了以后,尤其是几十年如一日看着这一成不变的风景,人的心情也会从激动转为淡定,最后变成麻木。只有在飞船非常靠近一个星球时,窗外的景色才会有所变化。那个时候在舰桥里面的男女们,才会在工作之余,抽空抬头看上那么一两眼。
在大厅的正中央,有一片凸起的高台。船长席就位于高台之上。这里拥有着舰桥里面最宽敞的空间,最舒适的座位,最好的视野,以及最多的显示屏和数据链。高台上船长座位的两边,分别是大副、二副、三副,以及领航员的座位。高台本身就如同一个微缩版的舰桥,仅靠这里的人就足以控制整条宇宙飞船或战舰。舰桥里其它工作人员的座位,如同卫星拱日一般围绕在高台和船长座的四周。所有的这一切,都象征着船长在这条船中所拥有的至高无上的权威。
当上尉走进舰桥时,发现船长和检察官及其随从一干人等已经在高台上等待多时了。“赫尔墨斯使者号”的船长尤里·安德罗波夫,一个白发苍苍但是精神矍铄的老头子,看见上尉进来,便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检察官就坐在他身旁,并未穿着制服,而是穿着家居的常服,看样子显然也是临时被召集至此。
待上尉走上高台,船长就对着身边副手说:
“人员已经到齐,开启隔音屏障。”
一面淡蓝色的能量膜突然出现,将整个高台包裹起来。现在高台以外的人既无法看到,也无法听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高台上的人可以放心地讨论一些涉密事项。
“发生了什么事?”上尉好奇地问道。这样的阵仗很久未见了,是发生大事的前奏。
“让我们的通讯官说吧,他最了解情况。”船长向身边一名工作人员示意;后者站起来,向所有人先鞠了一个躬,然后用不紧不慢地语速介绍起了情况:
“就在两个地球小时之前,我们收到一个星系间通讯信号,来自一个未被探明的星区。该信号使用非常古老的编码,以至于我们多花了一些时间去解析。它所用的编码是一万年以前地球人类所使用的。据我们分析很可能来自某个未被发现的开拓者星球。”
“哦——”
上尉的兴趣被成功地吊起来了。他们此行的本来目的是去视察一个已知的开拓者星球,现在却发现一个未知的开拓者星球。
“信号说了什么?”
“S.O.S.”
“紧急求救信号?!”
这是第二个千年时期地球上用于海难事故的紧急求救信号,后来也被用在了星际航行上。它非常简单,但是有效,即使是经过星系间的长途传送,亦不会出现信号失真。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有人提问。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它没说。”通讯官耸耸肩表示抱歉。
“这可能有很多种解释,”他的船长接过了话题,“例如遭遇异星人入侵,或者遇到自然灾难……”
“比如发生超新星爆发——嗯,这种情况下应该来不及发出信号就挂了……又或者是他们的太阳突然熄灭了,就像法厄同IV遇到的那样,那会是一个非常缓慢且痛苦的死亡过程……又或者是他们的星球发生了地壳融解,整个星球逐渐变成一个大熔炉……”检察官的贤士随从开始喋喋不休地卖弄他的知识。
“反正,”船长用一个斩钉截铁的手势及时制止了贤士继续掉书包,“不会是一艘船遇到海难这种简单的事。一定是他们遇到了什么本星系内无法解决的事情,才会向星系外求援。”
“我倾向于第一种情况——行星入侵。”上尉严肃地说道:“如果是自然灾害,那么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在信号中说明情况,不需要我们在这里瞎猜。只有遇到行星入侵,才会如此仓促行事。”
的确如此,大家也赞同这样的解释。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检察官身上;此人才是他们这一行人的核心,其意志决定了他们今后的行动。
“我决定响应这个信息的要求,即刻前往救援。”检察官回答。
“这是否明智?”上尉皱起了眉头。“那可能有一个世界、数十亿生灵,而我们只有十二个人。”
“真是充满勇气的回答!如果你的部下听到了,不知作何感想。”一旁的船长用充满戏谑的语气调侃道。
上尉没好气地回答这个老头儿:“我们不避战,但不好战。勇气与鲁莽之间只隔着一张纸。”
“那可能是一个世界的求救!”检察官用了重音强调:“最近的援军要六个星期才能到达,这件事我们管了。”
——果然,还是一如初次见面时那样固执。——
“好吧。我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指哪,我打哪。”上尉妥协了。
“而且我们并非只有十二个人。只要尤里船长愿意从你那一千五百名船员中,匀那么一两百人出来……”检察官向船长提议。
“那你要保证事后还给我那么多人。要受过基础教育的,至少分得清楚上下左右,和如何开关阀门!”
船员虽然不是军人,但是也受过使用枪械的训练,完全可以当成民兵来使用。
“那没问题了。达到执行一次行星干涉任务最小的人员需求。”这下上尉也没意见了。
“那就这样决定了,即刻前往信号源的位置。”检察官当下拍板。
尤里船长一边指挥船员们操纵飞船转向,一边还继续调侃:“我本来只是将你们送去指定的地点,现在横生枝节,事后一定要多付我一些船资啊!”
“那是当然。”
……
银白色的飞船在虚空之中划过一道销魂的弧线,向着未知的彼方进发。
船舱之中,正在侃大山的陆战队员们通过人工重力的变化,感觉到了船体的异状。
“我们的船转向了哟!”
“是啊。还是紧急转向。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