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祁既然答应了,增援丰州就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滨州城战备充足,别说只是借调五千众,便是借一万人去也可以。
丰州又与滨州不同,滨州环水,丰州环山,因此船只没什么用途,战马也照旧用不上,倒是一路抬去了很多机括。
到时在城墙上架起来,其威力可不会比滨州城差多少。
一直醉生梦死的主蒲和县丞听到这消息,并没有大的感觉。
调兵就调兵吧,跟他们没关系。
只要城池还在,宁军无法破城,其他跟他们都没关系。
正喝着酒,那来通风报信的兵丁却奇道:“两位大人怎么如此冷静,那祁王都要将咱们的兵调去其他城了!万一这时候宁军打过来……”
五千众,这一调兵,滨州城便少了四成的人。
也是,万一到时候被宁军知道,攻进城来,那可怎么办?
那兵丁又道:“何况您二位大人才是如今滨州城最大的官儿,祁王夫妇虽是王爷王妃,那也管不到咱们滨州自己的兵马啊!这里是滨州啊,他们要调兵,好歹跟您二位商量一声吧。”
主簿大人有点奇怪:“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那兵马怎么就是滨州城的了?”
倒是县丞一听,顿时有点不舒服起来:“也是这话,怎么就不是滨州城的兵马了,没有滨州城,那么多流民怎么会来,没有流民,哪里来的兵?”
再一商议,原本还在喝酒的两位大人酒也不喝了,连忙急匆匆往大营走去。
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那报信的兵丁脸上露出的一抹冷笑。
墨子祁说到做到,已经让侍书召集人马,往丰州进发。
那来报信的小兵高兴得手舞足蹈,简直两眼泪汪汪地,满脸都是感激和兴奋。
正满口感恩戴德,就被赶来的两位大人直接给掀翻到了一边。
“哪儿来的人,到咱们这儿来借兵,不知道咱们这儿才是他们最想争夺的目标吗?”主簿大人拿眼睛觑他,“大军不是还没到丰州吗!”
那兵丁不过是个通风报信的,祁王殿下已经答应了他,他便不敢得了便宜还卖乖。
知道这两位定是滨州的大人物,便闭着嘴巴没敢反驳。
县丞也骂骂咧咧地:“你们想得可真好,这都什么时候了,来借兵,你怎么没说直接将丰州变成咱们滨州的?”
兵丁继续闭着嘴装哑巴。
心里却想,咱们大人倒是想,不过就是怕你们滨州不要。
主簿和县丞一看这人三棒打不出个闷屁,气得骂咧咧的又往大营里走去。
谁料这一走却扑了个空。
墨子祁根本不在营内。
因为要调拨兵马,又要选一些可用的机括,他带了人去了兵器库,此刻尚未回来。
营中只有一个祁王妃,刚刚才用了膳,正在休息。
主簿大人有点慌:“要不咱先回去?总觉得祁王妃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哪。”
县丞一听就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来了,祁王殿下咱们都能说的话,怎的祁王妃反倒不成?”
他劝道:“您别自己吓自己,我瞧着这位王妃也就是盛名在外,大概是被夸大了,一个女子,能有什么本事?她那些退敌之策,搞不好都是祁王殿下想出来的,只不过不愿和她功劳罢了。”
主簿大人不太确定:“不应当吧,那位可是从不吃亏的主儿,在宫中时就盛名在外。满门被灭还逃了出来,到了咱们大梁……”
也是。
县丞点点头。
主簿便又道:“何况这件事和她说了也没什么大用,她不过是个随军的,哪里能管得到是否派援军去其他州。”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转身想走。
结果被吃多了有点撑着的蒋梦云撞了个正着:“两位大人,这是来找祁王殿下?”
主簿大人立刻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们刚才讨论的话有没有被她听到。
县丞则连忙堆起来了笑脸:“是,殿下,祁王殿下既然不在,咱们这便准备回去了。”
他一躬身,拉着主簿转身就走。
才刚走了两步,蒋梦云的声音已经在身后响起:“等等,忘了告诉两位大人,我的耳朵自小就好,方才二位说什么援军?”
“哦,”县丞忙摇头,“没什么援军,就是说……”
蒋梦云眯了眼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想要随便找个话题敷衍过去的县丞,下面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本能倒豆子般道:“祁王殿下打算借兵五千去助阵丰州,下官觉得不妥,想要来问一问。”
这事蒋梦云倒是才刚听说。
没办法,她实在是太累了,躺在屋里直到正午,又慢吞吞用了午膳,结果吃撑了,又歇息了一会儿,这才出门。
期间发生了什么,她自然不知道。
但不知道也无妨,墨子祁既然答应,那便定然有他答应的理由。
何况,若这件事真到了蒋梦云这里,她的选择自然与墨子祁一样。
滨州如今看似固若金汤,但其实岌岌可危。
宁军不敢正面进攻,是打定了主意将滨州团团围住。
如今辽州济州等地都已失守,滨州背后只剩下一个丰州,若是丰州也守不住成了宁军地盘,对方根本就不用再派兵来打,由着滨州自生自灭,最终也会陷入困境。
虽说这种情况她并不怕,却不代表旁人已经递来了橄榄枝,可以有更好的方法,她却不接受。
之前滨州自守阵地,是因为京城到如今都不曾有定论。
先是吵着不知究竟要不要出兵,如今还在吵,但内容已经变成祁王夫妇究竟适不适合做主帅,是不是该换一个更好的人选。
一天没有被任命,祁王殿下便一天不能轻举妄动。
别说胡乱行动会被梁帝猜疑,便是那些本就等着机会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但现下不同,这是对方找上门来的,不帮就不够意思了。
蒋梦云有些不解地看向两位大人:“你们想说什么?”
主簿大人觉得不该继续说下去,但县丞却想,说都说了,干脆便都说了。
反正即便是去找祁王殿下,对方也未必就会赞同他们的话,倒是祁王妃,若是能说通了祁王妃,也许枕边风一吹,祁王便不会胡乱借兵出去了呢。
县丞顿时来了劲儿:“殿下,下官等是这么觉得,滨州如今自身难保,又没有京城的增援,如今好不容易才拥有如此多的兵马,万一宁军知道咱们借了那么多人出去,会不会趁机来攻?”
“何况,”他道,“这都是咱们滨州自己的人马啊!祁王殿下要调兵,无论如何也该问问咱们的意思,哪里能说调兵便调兵。”
越说,县丞倒是越有底气:“万一到时候滨州失守,咱们便是千古罪人了!到时候,您和祁王殿下照样回京城做贵人,下官和主簿大人岂不是平白担了罪名?”
蒋梦云不动声色。
主簿大人有些胆战心惊地拉了县丞一下:“别说了吧……”
那县丞被这一拉,反倒越发激起了胸中的不满:“你一个主簿,皇上亲封的官儿,怎能如此怕一个女人?”
他冷着脸:“总之这件事,下官与主簿大人绝不同意!”
蒋梦云看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哦,懂了。”
县丞有些疑惑:“您懂了?”
“对,”蒋梦云点点头,“那您便回去吧,待祁王殿下回来,我一定将你的意思代为转达。”
一直紧张兮兮的主簿大人有点懵。
这么好说话?
那他们刚刚还畏畏缩缩的,这不是白害怕了嘛!
畏惧感一去,主簿惯来拥有的大人派头也出来了,虽说对方是王妃,但这里可是滨州,县令不在了,他们才是一城之主。
而且这个王妃果然和传闻不同,这实在是太好说话了啊,亏他畏首畏尾,只怕这件事得叫这县丞笑话一辈子。
也是,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怕一个女人!
主簿终于昂起一直低垂的脑袋,给了蒋梦云一个矜持的躬身:“那就劳烦殿下。”
带着县丞如同斗胜的公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蒋梦云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暗叹道:“可怜,可惜。”
待墨子祁将人马都送出了城,蒋梦云才慢吞吞地去寻他,将两位大人来找她的事说了一遍。
墨子祁刚一听,便不由冷了脸色。
倒是一旁的侍书忍不住骂道:“他们整日只知道醉生梦死,打仗不出一份力,粮草不出一分钱,如今倒来管殿下如何用兵了?什么滨州的兵,这些兵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自己心里没数?”
他说着,便要拿着剑去找他们理论,被蒋梦云抬手拦住了。
“等一下,”她笑嘻嘻的,“我是这么想,既然旁人不愿咱们在这里,又嫌咱们管的不好,那咱们便干脆走人。”
“走人?”侍书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雄壮的城池,“去哪儿?”
蒋梦云淡淡道:“去丰州,那里应当比较欢迎咱们。”
话虽如此,可他们毕竟在滨州投资了这么多的银两,祁王殿下是富可敌国,可那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何况留在这里还不是便宜了滨州的官儿。
侍书不由道:“那真是浪费了。”
“还好,”蒋梦云笑起来,“咱们投入了不少银子,如今在外城修建的铺子卖出去不少,也租出去不少,银两早就回收了很多。至于城墙,也不能算便宜了他们,咱们在这里毕竟也待了这么久。”
她笑吟吟地劝道:“既能护咱们周全这么久,那便算不得浪费。”
侍书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顿时点了头,说干就干:“那属下这就去准备,不过……后来收进军中的兵丁,如今有将近一半都入了滨州城的户籍,怎么办?”
这点蒋梦云早就想过:“那自然让他们留下。人家嫌的便是咱们插手府衙之事,若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可怎么行。”
侍书眼珠子转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贼兮兮地笑着跑了。
至于一直冷着脸,明显心情不好的墨子祁,听到她这话,一时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调皮。”
调皮就调皮,她乐意。
也不看看整个滨州之所以能固若金汤究竟是因为什么,便敢指手画脚。
他们整日里吃喝玩乐,若不是王府供着,早就坐吃山空了。
若一直这样,蒋梦云也乐得让他们担个虚名,想怎么玩乐便怎么玩乐,也就罢了,结果偏偏要来多管闲事。
蒋梦云又换了人来:“去打听打听,是谁把这个消息传给两位大人的,查出来不要声张,直接来回禀。”
只知道玩乐的人,没有旁人怂恿,怎可能突然跳起来?
查幕后之人是一回事,却不代表蒋梦云会觉得两位大人没错,只要稍微还有些头脑,仔细分析便该知道,此刻根本不是夺权的时候。
如何保住滨州稳定才是正事。
他们倒好,被人一挑拨,立刻就上钩,这样的人,不帮也罢。
侍书的动作很快,那边蒋梦云派去探查的人也很快。
物资和随身物件之类准备妥当的时候,消息也已经打听到了。
一个原先一直负责喂马养马的兵丁,倒并不是他们从辽州带来的,而是滨州本地的。
看来,谢贵妃的手伸得足够长,处处都有她的人马。
又或者,是宁国那边的手伸得长,处处都有他们的间者。
蒋梦云让人继续去看着,看看他会给谁传递消息,争取拉出更多的人来。
另一边,侍书已经带着人很快将东西打包妥当,进来道:“两位殿下,随时都能出发了,军营的东西本就都是分类放的,拉上马车立刻便能走。其他的没什么太多的东西,咱们主要是银两足够。”
蒋梦云便大手一挥:“那咱们这就走,啊,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遇上之前派去增援的兄弟们。”
又抬头看天:“出发,争取赶去丰州用晚膳,听说丰州的特色面条极好吃,怎么样,”她转头问墨子祁,“殿下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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