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珍儿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了。
阿莞说,有些事情要跟随心意走,她有时候便觉得阿莞过得很肆意,心里也很是羡慕。
或许,自己也该尝试尝试。
得到了云珍儿的肯定,柳青松大喜过望,接下来的心情,显而易见的兴奋,如同一个得了心爱之物的毛头小子一般,认是谁瞧着,都能看得出来柳青松心情愉快。
柳家两位妹妹很是疑惑,哥哥出去了一趟回来,怎的这样高兴,比她们放起了风筝还要兴奋。
柳青松眉眼愉快道:“青儿,过两日哥哥带你们去城郊赏花如何,城外山上的杜鹃开得极盛。”
前两日柳家两位妹妹便闹着让柳青松带去赏花游玩,但柳青松以生意过忙为借口,不太愿意带她们出去,为此,她们还与哥哥闹了两个时辰的脾气呢,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拍手道:“好呀好呀,哥哥最好了!”
柳青松道:“再请珍儿姑娘与你们一道去如何?”
年纪最小的棠儿更忍不住跳起来:“好呀好呀,棠儿最喜欢与珍儿姐姐一道出门玩。”
柳青松道:“你们若是喜欢,日后还能多请珍儿姑娘来府上做客,或者出门逛街,若是缺了银两,便找哥哥要。”
柳家两位妹妹闻言,只差高兴得跳起来了,与柳青松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之后,便跑去找云珍儿了,一口一声珍儿姐姐的越发亲热,叫得院子里好不热闹。
云珍儿感到非常无奈,但心情亦是难言,带着些许紧张、些许悸动,从未感受过的心情,陌生非常。
与当初与李家议亲,与自己即将嫁为人妻的忐忑完全不一样。
她此前觉得自己已心如死水,却此刻感到一种陌生的悸动与紧张无措。
云莞本就被顾庭拉走了,在楼上谈些生意上的事情,不经意一瞧瞧,便晓得了柳青松定然是在姐姐这儿得到了不错的回应。
她心里感到诧异的同时,也为姐姐高兴,不晓得不过小半日的,今日一早还不愿多说此事的姐姐,何以这样快改变主意,想着等下一定要找姐姐,暗中打听打听。
她一回头,便见顾庭依旧在琢磨。
云莞自从西甸回来之后,还没见过顾庭,这会儿,他大约是从萧韫之那儿听说了一些事,知道她有意打入西甸国的矿石市场,也想来分一杯羹。
云莞好笑道:“顾公子既然与萧扶疏认识多年,为何这些年一直不做此事,反而等到了现在。”
顾庭幽幽地看了一眼云莞:“阿莞,这你便不晓得了,本公子这些年,东西南北地跑着,哪时消停过几日,还常常被你家萧公子奴役驱使,啃的还都是家里的老本,哪里有精力做自己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顾庭能帮萧韫之处理的,都是些东澜国内的商业之事,再涉外,他便无能为力了。
云莞轻笑了一声:“你想做便做了,顾家这样大,还少了你承包两座山的钱不成,来找我做什么?”
顾庭笑眯眯道:“这不是听说阿莞独具慧眼,一双火眼金睛能识金断玉。”
云莞虚假地笑了笑,抬手道:“不敢!”
顾庭立刻道:“阿莞,好阿莞,与我合作又不会亏待了你!”
他这才刚说完呢,萧韫之便从外面走进来了,不快地睨了一眼顾庭:“滚!怎么叫人呢?”
顾庭一瞧见萧扶疏来了,便跳脚道:“好你个萧扶疏,本公子这些年为你兢兢业业累死累活,你现在倒好,半点好处都没想着我!”
扶疏公子依旧潇洒落拓,“有好处我不想着我家阿莞,还想着别人?”
顾庭:“……”
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好生气,若不是他打不过萧扶疏,一定跟他打一架。
只能退而求其次,他非常认真地看云莞:“阿莞,你这未来夫君的秉性,实在不堪为配,不如趁早换一个?嗷!”
一说完,萧扶疏便扫了一腿过去,顾公子只能幽幽怨怨地往旁边站去。
云莞弯眸失笑,也没再开玩笑了,她本来也不可能更不会阻止顾庭加入,只要谈得合理,合作愉快,在前期有合作伙伴自然是最好的,当下便道:“顾公子想加入,我哪有阻拦的道理,咱们合计合计?”
顾庭眼前一亮,也不理会萧韫之可能会打自己,当下凑过来,嘀嘀咕咕地跟云莞合计了起来。
两刻钟之后,一行三人悄悄离开了人间至味,又往珠翠阁去了。
顾庭瞧着一大箱子的玉石,表情夸张的模样让云莞唇角直抽抽,“顾公子在金银窝里长大的,什么样的好货没有见过,能否收起你浮夸的表情。”
顾庭刷的一把打开了折扇:“既然如今尚未找着好些的玉匠人,这些玉石扔在这里,也是可惜,不如,拿去京城如何?”
云莞指了其中三块最大的玉石:“这,这,还有这,已经交给我家扶疏公子,你若是看上了别的,倒是可以拿去。”
顾庭:“……”
最后,他还是拿走了几块玉石,只道这两日便差人拿去京城,而后便兴致勃勃地去安排其他事宜了。
云莞瞧着顾庭兴致勃勃地离开,道:“顾庭此人可真奇怪,好端端地跟在我后边走做什么?”
萧扶疏不在意道:“阿莞若是愿意,自可让顾庭与你一道合作,顾家的门道广,顾庭将来也是顾家的主子,对阿莞的日后发展也有些益处。”
云莞笑眯眯地应下来:“好吧。”
其实,她倒是觉得,顾庭这般喜欢与自己合作,还是因为萧韫之。
萧韫之此次来陵阳城,为的也是瞧瞧送回来的玉器情况如何,云莞便与他商量了一番寻找匠人的事儿,萧韫之道:“下个月阿莞若是想去桂州,我便陪阿莞去一趟便是。”
云莞道:“倒是想去,不过还需瞧瞧下个月的安排如何,也得等二哥成婚之后。”
萧韫之点头:“依阿莞。”
忙完了这些事儿,云莞心里还惦记着云珍儿与柳青松的事情,忙回去找云珍儿。
云珍儿脸色微红:“阿莞,姐姐也想试一试,不求最好的结果,只愿日后不让自己后悔。”
云莞没想到姐姐的想法竟然这样开明。
“也好,姐姐便从心而走,世上的事情,很多时候原本也并不太复杂的,感情之事,跟着自己的心意走,便简单许多。”
云珍儿点头,“嗯,阿莞说得是,从前是我进了死胡同。”
云莞笑道:“其实,我看还是柳公子这般执着,打动了姐姐。”
云珍儿无奈得很:“你呀。”
从与云珍儿这边得知了缘由之后,云莞心里着实为云珍儿感到高兴,她想着,日后柳青松若是敢欺骗姐姐,让姐姐再受一次伤害,她会让再伤害姐姐的人,以命相抵。
*
因着镇上有事,云莞今日要与萧韫之一道回太平镇。
从人间至味出来时,已是午后即将申时时候,城里有些热闹,云莞注意听了一下,方晓得,原来是二月春闱之后,三月出了今年金科进士中榜的名单。
消息经过两月,终于从京城传回来陵阳城中。
萧韫之道:“今年陵阳城进京赶考的有三十个考生,便有五人传回捷报。”
东澜国每一次春闱,参加科考的考生一州府取举人三百的名额,综合全国的人数,能参加科举考试的,大约便是三千多人,而真正录取的进士名额,过去是两百人左右,因惠帝重文轻武,因此到了惠帝一朝,每一次会试的进士名单,增至三百人,陵阳城一城三十个考生,倒是传了五人的捷报回来,对于各地而言,已经非常大的数量。
云莞道:“如此说来,陵阳倒是个人杰地灵之地,怪不得乡绅与官府这般大肆张扬。”
萧韫之道:“三甲虽都出身江东城镇,但今年甲榜第四,探花之后的进士,却出自陵阳,且陵阳城五名考生,名次皆在百名之内,自然要庆祝一番。”
云莞奇道:“这位甲榜第四是谁?”
萧韫之:“林志远。”
云莞:“……”
看来原先的云莞这般迷恋林志远,是真的挺有理由。
她这边与萧韫之说着话,集市上也传了这样的消息,关于太平镇上林村的林志远,岳山书院山长的未来女婿中了甲榜第四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甚至还有人将林志远与早年的萧浮生拿来比较。
“假以时日,林小公子未必没有拾痕公子的魄力呢。”
“我瞧着林公子便是太年轻了,若是再等一次,陵阳城未必不能出第二个探花郎。”
“就是,原来竟是这般人物,怪不得得岳山书院山长的看重。”
溢美之词无数,其中不乏羡慕的。
云莞不以为意:“拿林志远与二哥比较,简直是辱没了二哥,林志远此人读书尚可,人品却不太行,将来倘若真的为官,未必是百姓之福。”
萧韫之瞧着她这般评价,不由得一笑,倒也不说什么了。
陵阳城这般热闹,太平镇上更是因为传回了林志远中了甲榜第四的消息而大肆庆祝。
当下,一地考生的会试的中榜数量与质量,便代表了一地的文化水平,也代表了乡绅、学政、学官、官学的成绩,更直接与当地官员的政绩挂钩。
太平镇几乎自萧浮生之后,便不曾再有进士出身,如今林志远中榜,不知让他们高兴成何等模样。
云莞并不太去关心这些事情,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只愿,林志远人品虽不行,日后做官,却能多体谅自己曾经经历过的苦楚生活,将心比心,造福百姓。
*
六月初十,距离云怀诚六月二十八大婚只有十八日的时间,桃花暂时放下彩丝阁的生意,回村备嫁。
这段时间,云家原本也应当处处忙碌于云怀诚的婚事,但一个不好的消息,却从青州府旬城传了回来——有人伪造太平书画纸,充当云莞所造的太平书画纸以更低十文前一刀的价格售卖给纸铺和客人,客人买回去之后,发现原本质量上乘的书画纸晕墨过分,纸张易烂,纸质极差,闹了不小的动静,太平书画纸在青州的口碑,急剧下降。
她不得不亲自前往旬城一趟。
还好旬城并不遥远,快马来回,不过四五日时间。
云怀诚担心她无法按时回来,也担心旬城那边的生意状况。
云莞道:“二哥放心便是,我一定会在你大婚之前回来的,假冒伪劣,我去一番举证,便将人告去官府了,也不过几日的事情,路上耽搁不了什么,这还有半个月才成婚呢,必定不会耽误。”
云怀诚叹了一声,哪里是担心云莞耽误了,便是怕她操之过急,“此番前去,阿莞一定小心一些。”
“我知道。”云莞应了下来,便与萧韫之一道出门了。
太平书画纸在青州一带卖得极好,造纸的成本,还这样低小,自然有一些贪图小利之人伪造。
这般贪图利小之人,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伪造太平书画纸,只是瞧上了它日后的发展潜力,而云莞在青州府,还与几位富绅一道合作,将太平书画纸在此地推销起来,此人这般弄虚做假,损的不只是云莞的利益,还有几位青州富绅的利益。
因此,此事也并不难解决,要云莞这个太平书画纸的主人出现,再提供证据,一举将此人告上了公堂。
只是,东澜国的商业方面的法则,对于弄虚作假,假冒伪劣的打击与惩罚,力度并不是很强,只是这也难不倒云莞一行人,又有青州的富绅在背后运作,不出五日,事情便完好解决,亦向百姓、顾客公告事情的来龙去脉,恢复了太平书画纸的名誉,那位造假之人,也被打入了大牢。
只是,两人却被大雨耽搁了行程,不能立刻回陵阳城。
云莞看着窗外大雨倾盆,有些无聊地趴在桌子上,道:“如今商业发展这样兴盛,但我瞧着,其实我朝在这方面的律法,着实欠缺,若非那人本就有前科,此番还不好处理,怪不得他一开始边那般有恃无恐。”
萧韫之道:“士农工商,当朝定制律法的皆是文人,士人瞧不起商人,又岂会去维护商人的利益?”
云莞便不太高兴:“若是没有商人,这世上,何来金钱流通,谁养国家,谁养官府?百官的月俸从赋税而来,赋税从何而来?还不是从商人农民百姓的税收从所得?可真奇怪,分明日日忙碌为了名为了钱为了利,到头来总不愿意承认自己离不开银钱,反倒是鄙视真正挣钱的人。”
萧韫之倒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听着云莞不平的语气,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发顶:“阿莞说的有理。”
云莞轻叹了一声,也笑得自己说这个很是没有道理。
思想的变化,是千百年的进化历程,远比器物的发展变化要缓慢许多。
她也不说这个事儿了,只是看着窗外大雨倾盆,旬城的雨已经断断续续连续下了两日,心中便有些烦闷:“旬城的雨下得这样大,也不晓得陵阳城那边如何,如今正是夏收时候,若是也遇上了大雨,村里的高粱正准备收割呢,此时村民们定没有收割完,穗子怕是要被大雨折断了,庄稼欠丰收可如何是好。”
萧韫之亦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大雨,良久之后才道:“旬城和陵阳相距两日之远,或许雨势没有这般大也不一定。”
南方十里无平地,十里不同天。
云莞轻叹了一声道:“但愿陵阳那边雨势真的没有这般大。”
旬城的大雨,这两日,每次停了一个时辰或两个时辰,便会继续下,昼夜不停,空中已连续三日不曾见过日光,日日乌云笼罩,好似破了一个窟窿似的。
云莞原先还能安心等待,可眼看着这般耽搁着耽搁着,便到了六月十九,还有九日便是云怀诚大婚之日,再加上雨水不断,心中便越发焦躁起来。
大雨不仅困住了她和萧韫之的行程,便是雨停了也不好赶路,来时只用了两日之间,回去只怕要用上三四日。
因为大雨,她和萧韫之也无法赶路回去,此番出门在外的人,几乎也因着大雨全都滞留在城中,城内河水激涨,已经升到江岸的最高处,若是这雨还不停,只怕是要闹洪涝之灾了。
当下路程遥远,消息传递困难,她也不知陵阳城的情况如何,只盼天公作美,老天不降灾。
但或许被困在此,随着云怀诚大婚的日子越发近,这两日,云莞的心中也越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