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胡三朵不禁回头看,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这大热天的路上走的人都很少,只偶尔有几只鸟从这片黄土地上飞过。
顶着烈阳前行,胡三朵也没有说话的心情,暗暗有些后悔,应该直接打发了算了,童明秀一个小丫头。她还搞不定吗?现在真是热死了,完全是活受罪,也不知道她想出什么办法来折腾她。
那货郎还挑着扁担,里面的货物不是假的,好不容易城门在望,他已经气喘如牛了。
到了城门口。果然是在胡三朵意料之中,她淡淡的问:“小哥,不是在城郊吗?”
货郎喘了口气,才道:“啊,我忘了跟你说了,原先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在城里呢。”
胡三朵也不生气。笑着道:“那咱们继续走吧,一鼓作气,小哥。你家在城里吗?”
货郎忙不迭的点点头:“嗯,就在大江县,靠着大江呢,对岸就是九州县了,小嫂子哪一片人多杂,你别怕,我们都是心眼子好的。”
胡三朵“噗呲”一声笑出声来。赶紧垂下头,掩住了眼中的嘲讽,心里猜想,这人难道是关着她教训一顿?还是做些毁他名声的事情?总不能是将她卖了吧!
不管怎么说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今天且去会一会。
面上却不动身色道:“嗯,我都知道,小哥是个厚道人,不知道怎么称呼?”
“呃,我姓赵。”
“赵哥。”
“走吧。”
进了城,日头有些偏西,两人贴着街道上房屋的阴影走,倒是不那么热了,见胡三朵没有任何防备,那货郎也不急着赶路了,放缓了脚步,还有心情跟她说几句话。
路过一处茶楼,胡三朵突然眼神一亮,居然看到童明生迅速的进去了,虽然只是一瞬,但是那面瘫一样的脸,不是他还是谁?依旧是绷着脸,形色匆匆的,没有骑马,也没有带刀,还是穿着昨日那身工装。
本来不想找他的,只是走到茶楼边又见一顶双人抬的小轿子停在茶楼门口了,轿帘被掀开,只见一个少女款款而起。
一张鹅蛋粉脸,水润大眼睛顾盼有神,一件粉霞轻纱裙,更衬得她面如桃李,身段娇小玲珑,不若西北女子的身高体壮,倒有几分江南女子弱柳扶风姿态,她一走动,带起一阵香风,过往人不多,无一不是被她吸引了去。
胡三朵自然也多看了几眼。
却听那少女对身侧的丫鬟道:“童相公可到了?”
她的声音虽然是压低了的,胡三朵看她朱唇微动,已经将其唇语看了个正着。
这女人是来找童明生的,刚才童明生行色匆匆,是来和她见面的?
胡三朵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店小二已经殷勤的出来将这少女迎了进去,“李小姐,楼上请,您的客人已经到了。”
这时那货郎道:“走了这么半日有些渴了,我们也进去喝杯茶水再走可好?刚才看到楼上有个熟人呢。”
胡三朵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上看,却只看到一只杏黄色的衣袖伸出来,应该是个男人,手肘一下一下的晃动着,看不清楚长相。
胡三朵略一想,心中已经有了底,跟她有那么点纠葛的,就只有刘彪了,楼上的莫不是他?
童明生都在里面,胡三朵自然是更加肆无忌惮了,还求之不得的想进去呢,这里应该才是这货郎要带她来的目的地,那什么临江人口杂多,不过幌子尔。趁着自己出神的时候,他就和同伙接头了。
她微微垂首,轻点了一下:“那好,这地方我还没来过了,赵哥破费了。”
“不妨事,那咱们进去吧!”
等到了雅间,门从里拉开,果真是刘彪!刘彪面带微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胡三朵,手上还缠着绷带,冲那货郎挥了挥手,货郎赶紧就下楼走了。
胡三朵回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真是没意思,这登徒子还真有些意思,带她喝茶聊天俘获芳心?她还以为会有什么劲爆的场景呢。
转头的瞬间,却突然一怔,像是被盯住的猎物,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她目光一顿,可真是巧了,童明生就在她斜对面的雅间里。而且雅间的门是开着的,只有一卷竹帘垂下,却并没有遮挡严实。
至少胡三朵就能清楚的看到童明生的脸,他正襟危坐,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皮一抬,待看清楚靠近胡三朵仅一步之距一脸淫邪的男人,倏地一眯,精光一闪,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拢了拢。
童明生对面,正是那个李家小姐,她注视着童明生,自然将他的神色看在眼底,柔柔的道:“童相公莫不是碰到了熟人?”
童明生收回了视线,道:“没有,只是现在世风日下,看见一个已婚女子公然和外男茶楼相约,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罢了。”
李小姐嫣然一笑:“童相公怎知他们不是夫妻?”
童明生不语,她又道:“真主教导我们,为女子必须忠于自己的丈夫,对男子也有束缚,严禁娶有丈夫的女子,若是在我们族内,偷情男女可是要被石头砸死的。”
童明生挑挑眉没有说话,不经意的往外一看,胡三朵已经不在了,而是跟着刘彪进了屋子,只是也敞着门,挂了竹帘,身影随着晃动的帘子看不太真切。
他虽然还有些气,可也知道胡三朵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再说,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情不成,如果真的有事的话,那么看来得换一个暗卫了。
覆在屋顶烈日下,解开瓦片正观察胡三朵屋内情形的暗卫,突然后背生凉。
胡三朵自然是看到了童明生那句话,心想,已婚?她已婚吗?充其量就算丧偶,谁说她不能寻找第二春了。就只能他州官放火,不许她点个灯了,何况她是被骗来的,他可是主动见美人的。
此时胡三朵的角度只能够看到童明生的嘴巴,至于刘彪说了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见,也无心去听了,只盯着童明生,见他道:“李小姐有话不妨直说,昔日的救命之恩,童明生不敢忘。”
胡三朵看不到李小姐,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童明生唇角勾了勾,又道:“哦?李小姐怎么会这么认为?”
忽而他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李小姐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别说我不是,就算真是,李小姐以为救命之恩,要我童某倾家荡产不说,还以身相报?无论如何,你们的事情,我一个小人物怕是……”
胡三朵“嘭”的一声放下了茶杯,茶水四溅,洒出来落在她手背上,烫死了!惊呼一声。呆尽大扛。
童明生眉头一皱,循声看过来,却被刘彪挡住了,他耳力好,听刘彪道:“小娘子赶紧擦擦手……小娘子你这一痛,本公子也跟着心痛,你别用这眼神看本公子,本公子……”
童明生倏地站起来,利落的道:“这就是我的回答了,李小姐告辞!”
说完大手一挥,竹帘剧烈的晃动起来,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屋顶,屋顶上那暗卫一阵瑟缩:老大,别这么看我,我怕!
胡三朵收回手,满脸嫌恶,手状似无意的扶了扶头发,拔下来一根尖利的银簪子,面上却笑道:“刘公子,你说奴家这眼神怎么了?”
刘彪尤不知死活的道:“传闻昔日妲己狐媚动人,尤其一双眼睛更是千娇百媚,据说被她看一眼骨头都酥了,及至纣王败落,妲己被送上刑场,那刽子手被她一看都不忍杀她,小娘子,你这眼神看得本公子也好生心疼……”
其时,童明生已经走到门口了,双目喷火,手已经触到那帘子,却见胡三朵微微一侧身,嘴角噙笑,双目生辉,红唇微嘟,虽带妖意,却不见一丝媚态,虽是粗布棉衫,却自有一股娟妩之韵,比之从前,整个人像是突然灵动起来,可这幅样子却被一个登徒子看见了。
谈笑间,“刘公子真是好学识,知道这么多的传奇怪谈,真是高抬奴家了,奴家岂敢与妲己相提并论,你心疼了,给奴家瞧瞧。”说着“哧啦”,一声惨叫惊四座。
“啊,奴家真是太不小心了,划伤了刘公子的旧伤。”虽如此说,却并没有什么表示。
刘彪看着她手中把玩那根带血的银簪,只要不是蠢到底,自然知道胡三朵一直在戏耍他,怒道:“你这贱人……”
“嘭!”一声响,刘彪双目圆瞪,嘴巴肿起老高,“噗”又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来。
童明生只在门口一顿,见李小姐出来了,亦不停留,疾步走了,时间紧迫,他必须尽早回去做安排。
见他离开,暗卫松了一口气,抹去额上的冷汗。
胡三朵明明见到刚才帘下一双大脚,现在却没有了,不禁有些失落,难道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吗?
见刘彪猪头一般捂着嘴哀嚎,她也没有继续停留的心情,何况已经有人闻声而来。她扫向屋顶,屋顶上却已经没有任何异状,既然敢出手打伤刘彪,想来那人应该已经有办法解决才是,毕竟刘彪是员外之子,家中颇有资财,若是再找自己的麻烦,也很愁人的。
胡三朵踹了刘彪一脚,赶紧出来了,正好又碰到那李小姐,李小姐淡淡的打量她,眉头微蹙,透出几分嫌恶来。
胡三朵亦然,要童明生“以身相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救命之恩,还真亏得她有脸提。
胡三朵刚离开,那李小姐也款款下楼来,她身边的丫鬟小声抱怨:“那姓童的不识抬举,小姐施了大恩,真真是救了一只白眼狼。”
李小姐拿帕子沾了沾嘴角,道:“查查刚才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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