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枝子也是爷爷李茂全失落的孙女儿,赵珍怡的妹妹?”方云奇心中犹如惊雷滚过。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推测,枝子很小自己就认识,她从头到脚就是一个地道的日本人,再说小时候在一起时,也没见她有个什么玉佩。
想到这里,一种不祥的感觉升上方云奇的心头:难道赵珍怡的妹妹已被枝子所杀,而玉佩正是她杀人后抢来占为己有的东西?
枝子武功高强,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要杀一个中国姑娘,那从能力和逻辑上来讲,都是丝毫不在话下的。
见方云奇只管盯着玉佩出神,枝子喊道:“快拿过来呀。”
方云奇脚步有些机械地回到枝子身边,就在这短短十数步之中,他已平复了心情,把玉佩递给枝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这又是你抢我们中国人的吧。”
“胡说八道!”光亮中,方云奇见枝子涨红了脸,显然是被自己刚才的话激怒了。
枝子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脸上带着幸福和缅怀的伤感,喃喃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从小到大我一直带在身边,一刻也未曾分离过!”
方云奇一下愣住了,但他又很快发现枝子话中疑点,问道:“这是一块典型的中国玉佩,哪有半点东洋货的影子,你休得骗我。”
枝子悠悠说道:“我父亲告诉我,我是在中国出生,我母亲因生我难产而死,这块玉佩是她在生前就为我准备好的,是在中国买的,当然是中国货了。”
方云奇想到小时候在樱花峡谷,只见到枝子和东野俊彦,从来没听说枝子的母亲,便问道:“按你父亲所说,你母亲应是在中国去世,你也是在中国长大,那你见过你母亲的坟吗?”
“这——”枝子一下子怔住了,表情有些仓惶和茫然。从小到大,父亲都告诉她母亲在她降生时就死了,但从未告诉她母亲到底埋骨何处,长这么大以来,父亲也从未带她去给母亲上过坟。
她长大成人后到不是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只是作为情报人员,她随时处于忙碌和危险之中,很少考虑自己生活上的事。就算有时在难得闲暇之时偶然想起,觉得奇怪,但出于对父亲的高度信任,她从未作过深想,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而这个念头在她那一心只想为天皇尽忠的忙碌脑海里,也从未留下过任何痕迹。
此时方云奇一语提起,顿时让枝子对自己的身世迷惑重生。她茫然地摇摇头,冲方云奇疑惑地问:“难道这很重要吗?”
方云奇熄了电棒,道:“当然很重要,要是你父亲骗你呢?”
“父亲为什么要骗我?”枝子语气中显得很是不满。
柳哨儿忽然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妈是哪个了,肯定是一只骚狐狸,要不怎么生下你这个狐狸精!”
枝子大怒,斥道:“你敢侮辱我母亲,我杀了你!”
枝子在黑暗中要向柳哨儿扑去,方云奇赶紧拉住,坐在她们中间:“你们都不要再争吵和撕打了,还是都保存点体力,想想看能有什么办法出去成不成。”
二人便不再闹了,一会儿,枝子说道:“我们已在这地道里呆了三天四夜了。”
“你怎么知道?”方云奇惊问道。
枝子傲然答道:“我是一个受过全套正规训练的大日本帝国特工,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技术问题,岂能难住我?”
柳哨儿讥讽道:“你真能吹,你要有能耐怎不出去呀,还跟我们一起在这等死。”
“其实我早想到了出去的办法,只是现在还不想出去。”枝子冷笑道。
这东洋婆娘真能吹!柳哨儿自然对她的话不当回事。但方云奇却不敢不信,这古灵精怪、心肠狠毒的日本特工,有时的确常冒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手段。
想到此,方云奇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你想出去了吗?”枝子问道。
“难道你真想死在这里?”方云奇没好气地回答。
“呆在这里多好,出去后我们就又变成敌人了。”枝子的话似无限伤感,“其实要想出去也不难,去那边搬些弹药过来炸开这个出口就行了。”
方云奇大失所望,道:“这办法我早想过了,但只要用弹药一炸,恐怕出口没炸开,反将洞口炸塌了,岂不更糟。”
枝子冷笑一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自有办法。你跟我去军火库吧。”
方云奇要跟枝子去,柳哨儿不允,云奇好言劝慰一阵,安顿好她,方才拿着电棒,跟枝子来到军火库。
军火库硝烟尚未完全散尽,但已比几天前小了许多,除开仍有强烈刺鼻之味外,呼吸已不存在多大问题。
枝子先拿出三个新的防毒面具递给方云奇,然后将库房角落里一只装汽油的大铁桶掀翻在地,倒掉里面的汽油后,又找来一把大铁钳用力在桶盖上吱吱嘎嘎掀起洞来。
看她那熟练而似乎还很有力的一系列动作,方云奇除惊叹日本特工应对危机能力之强外,甚至还怀疑这几天来枝子是不是身上藏有食物,背着他们偷偷吃过东西。
当然这是胡乱猜测,枝子这几天都跟他们在一起,与他们一样未进粒米,未饮滴水。但奇怪的是,方云奇早就感到又饿又渴,浑身乏力,而枝子竟跟没事人一样,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方法,能将体力保持得如此之好。
枝子终于将铁桶盖掀开一个大洞,气喘吁吁,身体也终于显出疲态。她扶着铁桶喘息了一阵,嗔怪道:“你就这么戳着,不帮一下忙?”
方云奇道:“我不知帮什么?”
枝子笑道:“搬弹药吧。”
枝子找到两箱装手榴弹的箱子,方云奇便一边一箱夹在腋下,枝子滚着铁桶,二人又回到地道入口处。
枝子让方云奇和柳哨儿都戴好防毒面具,又让他们走得远远的,在远处用电棒给她照点亮光就成。
枝子将铁桶搬到入口处,将桶口向着洞口,又把一箱手榴装进桶中,戴上防毒面具后,拉响了一颗手榴弹丢进桶中,然后一个翻滚躲了开去。
一声巨响,浓烟滚滚,木屑碎砖纷纷从洞口滚落下来,几乎塞满地道。
枝子让方云奇过来清理砖块,柳哨儿也瘸着腿过来帮忙。
很快,三人就在入口处清理出一条窄窄的通道,但洞口却仍未打开。枝子再次让方云奇和柳哨儿退避,将另一箱手榴弹搬到洞口处,如前次一样引爆。
又是一声巨响,待浓烟稍稍散去,方云奇和柳哨儿惊奇地看见,入口处似有隐隐亮光。
二人大喜,立即过去跟着枝子一起清理,不久就清理出一个仅能容一人钻出去的光亮的通道。
三人摘掉防毒面罩后,枝子就准备往外爬,方云奇一把拉住她,道:“我先上去看看。”
不由她分说,方云奇就抢在枝子前面爬出洞去。出洞后后只觉一阵眩晕,虽外面已时近傍晚,但光亮仍刺得方云奇几乎睁不开眼。他闭了好一阵,方才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四周。
四周都是一片焦土,自己正站在一大片废墟上,但附近没看到人,枪炮声也离此很远,看来战场已推到前方去了。
方云奇让枝子先把柳哨儿推出来。柳哨儿出来后,枝子也跟着出来了。枝子正准备说话,方云奇却闪电般对着她的后背一击,她顿时歪歪地倒在废墟之上动弹不得,双眼愤怒而绝望。
连柳哨儿都不忍,脱口道:“你这是做啥子,她虽是我们的敌人,但应在战场上消灭她,啷个暗算她耶。”
方云奇心中自然十二分不愿意这样做,但既然回到了更为残酷无情的地面上,也只得如此行事了。他对枝子道:“对不起,枝子,不是我恩将仇报,感谢你救了我们,但为了能安全返回战场,只有先委屈你了。一小时后,你的穴道就会自行解开的。”
说完,方云奇一咬牙,扶着柳哨儿跌跌撞撞从废墟上下来,向枪声密集的苏州河方向走去。
夜幕降临,枪声却并无小下去的迹象,看来苏州河一线的战斗非常激烈。
二人正在夜色中艰难地前行,看看来到苏州河战场,忽然一支中国军队冲过来,约有一两百人,似乎边打边退。二人不明究里,被裹挟着往后退去。后面日军蜂拥而至。
退到一排房子前,仓促间,方云奇只瞥见大门口有一个大匾,上书“四行仓库”四字。
仓库外筑有工事,又有百余人在此守着。两支队伍会合后,一部分伤员进入仓库,其余士兵在外面依托工事与日军苦战。战斗一直持续至深夜方停。
此时,有两名军官开始巡视阵地。刚退至仓库时,方云奇把柳哨儿安顿在仓库里的伤兵中间,就返身参加战斗,此时见有军官巡阵,便上前通报单位和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