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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走出深渊(1 / 1)

()一

第二天,上完课,吴雁南便回到家里,紧赶慢赶,天黑之前,写完了整整二十张,叠在一起,沉甸甸的感觉很踏实。

“吃过晚饭,我就把它们贴出去。”吴雁南说。

“你一个行吗?”梅思月问。

“行。”

吃过晚饭,吴雁南真的上路了,他骑着破车子,广告放在车前的货篮里。出门的时候,他有些激动,风吹得他打一个颤,当然绝不是冷的缘故。江淮大地,阳历十一月份,天还没有那么冷,人也没那么娇气。他觉得自己要实现一份新的事业了,这的确是让人兴奋的事情。

但是他上到马路上,心情便立马换了,因为平常昏暗的路灯,今晚竟显得那么明亮刺眼,这样会照见他的一切行动的。怎么办?写了又不能不贴。他犹犹豫豫地把车骑到了附近一所小学的大门前,门前竟也亮着灯,吴雁南下了车,从一大叠广告里抽出一张来,飞快地抹上糨糊,踱到大门一侧,四下里看看,没人,三下五除二,贴了上去,回头疾步走到车子旁,才定下神,远远地凝望自己的杰作,竟也生出一种成就感。他此时怕有人来又希望有人来,但无论他怎么想,叶县的县城里,这样吹着寒风的夜间实在少有人走动了。

明白了这一点,吴雁南的心跳才平静了一些,鼓励着自己,一个接一个学校地摸过去,偷儿一般把手里的大作贴得一张不剩,连西湖中学也贴了一张。哈哈,我们的主人公继偷车事件之后,又完成了人生的一次大升华!

接下来的时间便交给梅思月来等待,第一天风平浪静,第二天浪静风平。他本来很不好意思看他自己贴上去的东西,但第三天还是忍不住放学的时候吃力地蹬着老爷车满处学校门口转。他发现大部分广告都完整无缺地趴在墙上,心里便嘀咕开了:难道真的如芮敏所说?难道真的无人问津?操,真的一个学生都收不到?

回到家里,梅思月的电话记录簿上还是空白,吴雁南有些灰心了。

“再等等吧,想来辅导的学生才看得见,说不定周末咨询的人就多了。”梅思月安慰丈夫说。

但是,周末亦然。直到天黑以后,电话才令人心悸地响起来。梅思月怀里抱着奇奇,吴雁南就慌忙接了。

“喂,你好,请问——”

“哈,真是你。”对面有人笑着说,一听声音,吴雁南的心就咚咚跳了,原来是芮敏,她竟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

“你说。”吴雁南尽量把声音装得像生意人和客户谈话那样,客气而礼貌。

“小风说学校门边贴着作文辅导广告,我想起那晚你说的,就猜想是你。这不,一打电话,什么梅老师,还不是梅思月,她呢?”

“哦,梅老师,在,你跟我说一样。”吴雁南说。

“跟你说?那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安排时间?”

“星期——二吧。”

“那好,我不难为你了,看你急的,出汗了吧?”

“那好,再见。”

吴雁南放了电话,果然满脸都是汗。幸亏梅思月正在兴头上,也不看丈夫的脸,就在一边摇着奇奇说道:“奇奇,快问爸爸,是不是有学生家长要辅导呀?”

“哦,是。”吴雁南只好说。

“几年级的?”

“初一。”

“好咧,你叫他来,保证让他们满意。”

“他们只是问问情况,来不来还不好说呢。”

“不管怎样,也算你的事业有点眉目了,祝贺爸爸,奇奇。”

梅思月如此高兴,是因为她不了解内情。了解内情的吴雁南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担心芮敏真的把孩子带来,那时再一言一语的,极有可能出事,怎么的也得堵住她。

可是,吴雁南的担心纯属多余,不一会儿,芮敏的信息就来了:“放心吧。”

吴雁南看了以后立即删掉,也不回信,但心里安宁多了。

星期一到学校的时候,吴雁南得到了一个消息,一年一度办理教师资格证的时间开始了。他就决定今年把高中教师资格证办一下,无论如何,有总比没有强。连费用和体检需要二百来元钱,回去和梅思月商量,她准会支持,毕竟这不是酗酒或赌博。

梅思月当然赞成,吴雁南下午便带着毕业证、身份证、普通话等级证书、户口簿等相关证件去了教育局。人很多,排了半天队,终于办了手续。走出来,就看见李爱华焦急地往人堆里张望,便走上去问:“老同学,你也来办证件吗?”

“是呀。”李爱华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

“刚来?”

“刚来,你呢?”

“我验过证件了,明天到县医院体检。”

“唉,人真多,我们也真可怜,连个教师资格证学校都不给统一办,要不然把东西交到校办室多方便。”

“是啊,凡事都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吴雁南说,“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感谢国家的政策,要是在前些年,你想往这跑还没人理你呢。”

“哟,你现在满看得开的啊。”李爱华有些惊讶地笑道。

“有什么办法,烦心的事就像人的棱角一样早磨秃了。对了,德奇什么时候毕业啊,他这研究生一研究到头了,你就算脱了苦海呀。”

“你说张德奇呀,他还有一年半呢,05年夏天毕业。我们当然盼他毕业的那一天了,别的不说,这几年他上研究生,家里没有一分钱,全靠我,你都想像不到我们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怎么想不到?看看何书章,想想我自己,就清楚你了,大家还不是同病相怜嘛。”

“同病相怜,怎么怜?”李爱华晃了晃手里的证件袋。

“好办,大不了我再来排一次队,谁让咱们是老同学呢,张德奇不在家,我早就应该负起照顾你的责任来。”吴雁南接过李爱华的袋子。

“跟谁学的油腔滑调,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还是做以前的老实人好。”李爱华也笑了。

之后,两人又碰到了石德厚、薛大勇等几个借调老师,大家验过证件,拿了体检表,说笑着各自家了。大家暂时都还不明白要这个证件有什么用,但心里都觉得既然是个证件,终归会有实用价值的,至少据许多人说能当身份证用的。好,等身份证丢了,那就不用再办,出门带上教师资格证就是了。虽然以前有初中的,但高中教师资历格证,听听,怎么的也上了那么一个档次,所以,这二百元不白花。

第二天早上,吴雁南没有吃早点。其实他经常不吃早点,那是因为来不及或者不想买,但今天他是刻意不吃的,因为要抽血化验,必须空腹。他上过前两节课,来到县医院,正是十点多钟,从乡下中学涌来的体检教师的队伍已然形成了高峰。吴雁南有些后悔,应该下午来,那时乡下老师要赶车回家,二院一定要清静得多。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上午也就这么一件事,办好了,下午就可以交表。那就排队吧,排队等候,这也是现代社会的游戏规则。

吴雁南预备排队了,但望一眼前方长长的队伍,心里还是直发毛。刚想狠狠心站到队尾,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却看见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子,有些面熟又叫不上名字。看看,生活中竟出这些个尴尬事!

“我是芮敏的爱人,就在这上班。”那人看出了吴雁南的窘迫,就自我介绍道。

“哦,胡医生,知道知道,我女儿就是你——接生的呢。”

“孩子好吗?”

“好好,谢谢你。”

“你那时可能太紧张,但我对你印象还是很深的。”

“可能是这样吧。”

“你这是来体检吧?”

“是呀。”

“上午人就是多,下午好一点。”

“哦。”

“这样吧,你把体检单给我,我来帮你——体检。”

“这样,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看,我这手里已有两张了。”

“哦,你就是来办这个的,怪不得能在这儿碰到你。”

“没办法,都是熟人嘛,再说了,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好,先谢谢了。”吴雁南把体检单交给胡医生。

“谢什么,听芮敏说,你经常抽时间帮小风改作文,我什么时候真得好好谢谢你呢。”

“这有什么?”

“芮敏说你很不错的,能力棒,有性格,在西湖中学口碑好,就是被借调拴住了手脚。”

“你看她——”

“她可是说话一流在理的啊,我相信她,你肯定是个优秀的老师,什么时候去我家玩?”

“好好,有空一定去拜访。”

“我家住在广场花园,你没事带老婆孩子逛广场玩儿就可以去坐坐的,去时打个电话就行了,芮敏的电话你知道吧?”

“好好。”

王医生和吴雁南客套完,就忙“正事”去了。不到半小时,吴雁南就拿到了体检合格证,也里轻松多了。望着胡医生匆匆忙忙去上班的背影,心里直感叹:好人啊。

“吴雁南,又碰到你了。”李爱华快步走过来,冲有点发愣的吴雁南叫道。

“是啊,据说同学是冤家,我们不是冤家不碰头,可惜你怎么不早点发现我呢?”

“早点发现你干嘛?”

“你看,我都‘体检’完了。”

“是吗,那我省事了,我以为你还没体检呢,我院里有熟人,准备让他帮你呀。”

“这么说,你也体检过了?”

“体检过了。”

“那好,回去吧。”

“还有一件事。”李爱华没动。

“什么事?”

“下午交表给我代交一下吧。”

“没问题。”

“那好,走,回去吧。”

两个人便轻松地说笑着走了,看似复杂的事情,原来办起来也可以很简单的。

两个星期后的星期二,依然是下午,依然在芮敏的卧室,吴雁南和他美丽的贵妇人疯狂了一阵之后,两个人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因为天气渐寒的缘故,肚子上连盖着一床棉被。他们的情态象是久处的夫妻,他们的眼神却都显得深邃而茫远,望着的地方,仿佛是带着格子的天花板,也可能是天花板之外。这是第三次,当彼此熟悉了对方的气味和身体,当激情和疯狂也不再陌生,两个相差八年的异性,两个成年人,便都走上了同一个目标,他们要向彼些心灵深处的领地迈进。所以,如同哲学家,要犁开一处荒原一般,两个人很认真地探讨着一些与**无甚关联的话题。

“你上星期没来,是因为小风他爸吗?”芮敏问。

“我觉得对不起他。”吴雁南说。

“因为他帮你体检。”

“不仅如此,更在于他是一个好人,欺骗好人,是骗子最不可饶恕的罪过。”

“可我听说,只有好人最好欺骗,如果他不是个好人,你还敢吗?”

“我的敢与不敢似乎和他没有多大关系,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我为什么要来这儿上你的床?”

“我也在想,我为什么也成了个红杏出墙的女人?”

“我爱你吗?我很害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为什么怕知道答案?”

“因为,如果我爱你,这是一种罪过,如果我不爱你,这也是一种罪过。”

“你是悲观的,从我见到你第一次起,我就有这样的感觉。”

“也许我不是纯粹的悲观,据说悲观者都善于思考,比如叔本华,但是,我不善于思考。”

“那只是你的思想没有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从你的骨子里来说,你得承认,你虑事总是很消极的,连思考都消极。换一个角度来说,可能和你还没有给自己足够大的压力有关。叔本华我也了解一些,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对生的恐惧大于对死亡的恐惧,他就会选择死亡。我可以肯定,你对许多事情都心怀恐惧,可是恐惧的程度又都不深。”

“是啊,所以我害怕在这儿,也害怕回去,所以我就这么得过且过,时而欢悦时而恐惧地活着。”

“你这样的人有一个特点,缺乏个性,不会害人。”

“你错了,我这样的人最会害人,可能一时间看不出来,但时间越久,伤害必然会越大。”

“你说的也有道理,有些伤害是要过很长时间,甚至若干年后才会表现出来。”

“我给别人造成的可能就是这种伤害。”

“性格决定命运,你要多学会思考,我思故我在,如果不会思考,和动物的区别就不大了。”

“但人在思想的时候往往是最痛苦的时候。”

“人在痛苦的时候,对性的要求比较强烈,因为**可以放松身心,提高睡眠的质量。”

“怪不得我觉得我的**比我的好多朋友都大,他们常说一个星期两次三次的,我却多少次都可以。”

“是真的吗?”

“是。”

“我不信。”

“那你可以再试试。”

吴雁南说完掀掉了被子,两个人又进行了一次猛烈的冲撞。

“你现在累吗?”暴风雨过去之后,芮敏枕着吴雁南伸直的手臂,眼盯着天花板,有些疲倦地问。

“有点,但是这一次你的妙方可能失去了效果,我一点也不想睡。”

“为什么?”

“我有一种预感,不祥的预感。”

“关于我们?”

“对。”

“别去想他,有些事,无论你怎么去想,想多少天,想得多累,它结果还是按照它的方式发生。”

“我们应该想办法避免。”

“想什么办法,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但愚者千虑,终有一得呢。”

“你有什么预感,能说明白点吗?”

“预感是说不明白的玩意,说明白了,那是预言了,我想问你,与我在一起,你是什么心情?”

“很复杂。”

“怎么样复杂?”

“兴奋、激情、幻想、幸福、忧伤、不安、自责、渴望……可能人类能有的情感在我与你在一起时,都能够找得到。”

“这也是我的感觉,你描述得很好。”

“这恐怕是所有偷情者的感觉。”

“不,这是善良的偷情者的感觉,就象一个杀人犯,疯狂地杀人之后,还大声告诉别人他做得是对的,这个人有多么可怕。如果偷情的人觉得自己特别高尚特别幸福,那么他就不能算个善良的人,他的心里也不会有你那么复杂的情愫。”

“这么说我还不能算是个彻底的坏女人?”

“你本来就不是坏女人,我们在一起,初衷是什么?不是爱情。”

“你这么说,那你能解释一下吗?”

“你的初衷是富贵的空虚,我的初衷是困窘的空虚,我们因为空虚走到了一起,然后发现了对方的优点,然后彼此吸引,精神上寻找依托,也可能有爱,但那是一种对待自己心爱的玩具那样的爱,如果这个玩具有一天丢失了,或者摔坏了,还会找到另一个玩具。”

“你会丢失吗?”

“你说呢?”

“我从你今天的话语里有这种感爱。”

“那,我们就成为无性的知己吧,我们没有权利进行长期的心灵和**的犯罪。”

“是的,我们都有爱人和孩子,都有名誉和地位。”

“尤其是你。”

“那么说,你是在为我着想了。”芮敏突然哭了,第一次扭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你是女人。”

“这是一种怜悯吗?我是个不需要怜悯的女人。”

“不,是尊重。”

“你的尊重可能得不到结果。”

“为什么?”

“我今年要考研,如果我能考上北师大,我可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可这里有你的家呀。”

“如果没有了丈夫和儿子,这儿也就没有家了。”

“你是说——”

“对,我会走那一步,只是时间的早晚,我讨厌他把我像花一样供着,像糖一样含着。而且,我今年三十九岁了,这是个特殊的数字,古有岳飞,近有李大钊,电视里还有霍元甲,多少人在这一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可能会为了另外一种人生,在这一年结束现在的芮敏。”

“你那另一种人生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只知道那人生应该有别于现在,我生性就是个不要平庸的女人,你看,我美吗?”

“你很美,是个集古典现代西方为一体的美人,肌肤上是年轻女人的活力,心灵里是成熟女人的温婉。”

“我不需要你描述得那么美,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个美丽的人,一天一天将这美丽在紧闭的房间里剥落,那会是一种什么心情。”

“是呀,美丽是需要欣赏的,我是不是欣赏者?”

“是。”

“但你说紧闭的房间,是指你的家吗?”

“还有西湖中学,还有叶县。你没看出来吗,这个地方,本来就是落伍于时代很久的地方,是个被现代生活遗忘的角落。我会走出去的,我有高级职称,我是省级教坛新星,我获过无数次奖励,有着丰富的毕业班教学经验,我还要读研,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老死终身?”

“你让我很羡慕,因为你说的这些我几乎一样都没有。”

“那你更好,身无长物,也就没有牵挂,如果有一天,你在这里再也没有位置,你会走出去吗?”

“会,但我的重生之路一定会比你辛苦一千倍一万倍。”

“辛苦只是过程,即使是结果又怎么样,人来到这个世界上,要的就是走完生命的过程,而这过程往往都是痛苦的。”

“你很深刻,比我以前认为的要深刻许多倍。”

“其实你也很深刻,但是你生不逢时,也许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大了点,或者用在现代社会狠了点,但我就是这么一种感受。如果,你在一座更大的城市里,可能会有另一种伟大的生活。”

“我也渴望有那么一天,等奇奇大点再说吧。”

“也好,不过你一定要想到,人在有了理想的时候,一定会为理想飞翔。孩子,妻子,父母,他们都是挂在你翅膀上的累赘。你要学会不爱亲人,才能飞得更高。如果你走到哪里,都把他们拴在翅膀上,那么你会累坏,甚至于折断翅膀掉下来摔死。那时候,你的爱便成为绝爱,你的善良就成了残忍。”

“你是这么想的吗?如果你走了,不再回来,小风怎么办?”

“任何一个法院,都不会把儿子判给我的,他的父亲有抚养他的能力,他随他的父亲的姓,他应该是他父亲的,这个我早就想通了。”

“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走了,我对你会有一种抛夫弃子的感觉。”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凡事思考在前行动在后,我已思考得太久了,想累了,所以我就做了决定。”

“那么——我呢?”

“你只是我的一个玩具呀,就象我是你的玩具一样,这三次,每一次都让我满足,第一次是一种征服,第二次是一种碰撞,今天,是我们心灵的一次永恒的聚会,我相信,有了这三次,你会终身忘不掉我的,如果有缘,玩具可以再玩的。”芮敏说到这里有些伤感地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你是一个超出一切的女人,你这种性格恰恰是我一个男人所不具有的,我祝你永远幸福。”

“我不要祝福,那都是对未来开出的空头支票。”

“是呀,你说过,未来不过是一个不可知的陷阱,我真有点不明白,你那么不满现实,又如此只重视现实。”

“你得多学学哲学,有些概念你要弄清楚他的内涵,我不满的是别人的现实,我要的是自己的现实。”

“我呢?”

“走出我的房门和心灵,你就是别人,现在,你是我的现实,你还能让我抓住一次吗?”

“能。”

吴雁南说完,便决别似的,郑重地俯下身,温柔地掀开棉被,轻轻地低下头。他要把这个女人的全身吻遍,如果从此不再有未来,他也觉得是一种终身的收获。他甚至还希望能在身体的接触中,在心灵的交流中,他能从这个神秘又高傲的女人身上吸收到一股能够带给自己爆发力的东西。

芮敏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在男人吻到关键的地方才伸出手去,轻哦一声,抚弄他的头发和脸庞,抚摸他的身体。直到他静静的吻完,她才起身,像男人一样,用嘴唇阅读着这个落魄、倔强又有些沉沦的“小男人”。

最后,他们用不同的姿势继续着他们越过雷池的脚步,同时,也走向结束……

吴雁南想不清楚自己今天下午是得到了解脱还是收获了失落,心情不沉重也不轻松,完全是鲁迅笔下阿q的心态,觉得人生天地之间,本来要有这么一次艳遇的再来一次悲壮的诀别的。他下了楼,走出楼梯口,才发现芮敏的家就在广场的旁边。他往广场上看了看,天色还较亮,他想很快地骑上车穿行到马路上,但来不及了,不论他如何装作没看见,那两个人还是朝他走来了。

“吴老师,你在这?”陈静问。

“老大,whatareyoudoing?”刘正良说。

“我,——在打牌。”吴雁南说。

“哦。”刘正良意识到不该问,陈静自然不好追问,一对恋人同时哦了一声。

“你们逛广场吧,我要回去了。”吴雁南推着自行车就走了,他从来没有在这两个“小辈”面前如此狼狈过。

之后的几天,他总是想找个机会跟刘正良叮嘱一声,他联想起上一次借刘正良请吃饭的机会第二次去了芮敏家,就知道,刘正良一定知道他一直隐瞒着什么。刘正良不是傻子,在青岛就已经给他敲过边鼓,只是那时他太相信自己的自控能力了,却在不经意间真的走进了刘正良魔咒一般的担心里。

但是,他不能请求刘正良给自己保密,更不能叫刘正良也去把他的想法告诉陈静,那等于是不打自招了。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纸里包不住火,该发生的早晚都会发生,那就让它发生好了。

我们不得不赞叹贾宝玉之高论,男人是泥做的,见到男人就觉得污浊,女人是水做的,见到女人就清爽。我们这时候引这一观点,虽有些牵强,但看一边吴雁南忧心如焚,再看另一边芮敏的云淡风清,就不得不感叹女人在某些方面是比男人要高,而这个女人,更高。就连郑直校长来了,她也是应对自如的。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了,郑直对芮敏可谓用心良苦,也知道自从芮敏搬天四楼,他也开始时常光顾体育组了。今天不知道是他来的第n加几次,我们前面之所以从来不提,不是因为他可以忽略,而的确是缘于芮敏。芮敏在心里是顶讨厌他的,从与吴雁南互称主角以后,对郑直,芮敏甚至是反感透顶了。

但我们这位分管政治工作的副校长,平时最会给员工师生们解心释怀,自己却越来越消瘦了。吴雁南看到他有时候没话找话,巴结芮敏的样子,心里又厌恶又觉得他可怜。情感怎么会这么折磨人,想当初要是这家伙娶了芮敏,兴许芮敏的思想又是另一番样子呢,至少两个教师在作息时间上在精力上都是差不多的吧。

郑直像往常一样,先和男同志开几句漫无边际的玩笑,就把眼光来斜芮敏,嘴里找一些话说。芮敏呢,也和往常一样,先是笑着作答,继而敷衍了事,再后来,便借故出去了。谁知她上哪儿呢,万一上厕所呢,所以郑直从无法跟着出去,便一次一次被冷落在了全是男人的办公室里。

他知不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呢?吴雁南这样想着的时候,常偷眼看他的这位领导,这一回也和往常一样,但不幸的是,他们四目相对了。

领导终归是领导,目光毫无躲避的意思,吴雁南终究是吴雁南,赶忙低了头,即使他明白,从某种角度来说,该羞愧的应该是副校长。

“吴雁南,你干得不错啊。”郑直低沉着声音,这句话便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

“什么,郑校长指哪方面呢?”吴雁南鼓励了自己一下,便拿眼睛来正视他了。

“哦,各方面。”郑直继续从嗓子眼里挤着话。

“谢谢校长夸奖。”吴雁南语气稍硬地说。

“不过,”郑直的语调忽然软了下来,也许从嗓眼里挤话太累,他赶脆把声音的共鸣集中到了鼻腔上,所以听起来温婉得多,“你要多花心思钻研业务,上一届考得很好,所以学校没让你从一年级带,而是给你加了一个二年级。”

“我知道。”

“陶成玉老师要考研,精力可能不够,希望你能多花点时间在班级上。”

“好的。”

“如果他真能考走,那时候我们再——”

“谢谢你。”吴雁南知道他说的是班主任。对多数老师来说,那是一块很好的诱饵,何况如果让他吴雁南接,那可是高三啊。意味着陶成玉种了地他来收秋,这不正弥补了没继续带班主任的遗憾和损失?

这是一种承诺么?是郑直给他加的条件么?他希望他能赶快退出么?是啊,他吴雁南哪里配想那个,哪里配和校长争风吃醋?看来可怜的校长大人啊,他并不清楚我和她到了哪种地步。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已成为曾经,你知不知道,也无关紧要了,吴雁南想。

郑直又照例胡乱说了一通,就出门下楼了。一直坐在吴雁南对面边听郑直说话边嗯嗯啊啊的周思前,和坐在另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刘红兵,这时都开始高谈阔论了。

“雁南,可以啊。”刘红兵说。

“是啊,校长给了你这样的承诺,还有什么说的?”

“瞎说什么?”吴雁南说。

“这可不是瞎说啊,雁南,抓住机遇,把握未来。”刘红兵说。

“对,别和他做对了。”周思前说。

“什么做对?”吴雁南问。

“狗头安角,你装什么羊呢?要我看啊,与其说是郑校长看你能力棒,不如说是在暗示你呢。孰轻孰重,自己掂量啊。”周思前说。

“你说什么呢?”

“小芮啊。”

“扯蛋。”

吴雁南甩下一句话出去了,剩下周思前和刘红兵面面相觑。也难怪,吴雁南那点儿事,别人不清楚,这两个早上不见晚上见的人,能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吗?

令吴雁南意想不到的是,时间又过了几个星期,在自己都觉得已经淡忘了曾经的越轨之事时,有一天例会,郑直竟然说了一番旁敲侧击的话,很有些指桑骂槐的味道。

“我们有些教师,为人师表,却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要知道你每走一步,后面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名誉要紧啊,乱收费要不得,打学生要不得,说脏话要不得,还有,还有,搞婚外恋更要不得,影响多不好。本来,不想在这样的会上多说什么,但为了防患于未然,或者说为了悬崖勒马,我还是说一下。我们要注重自己的身份,还有我们市重点示范学校的标牌。”

郑直显然过于激动了,一般人看来,这些有关名誉的事情顶多私下里找当事人委婉谈谈。在会上即使要说,也只能点到为止,而且是蜻蜓点水式的点法,哪能如此地加以渲染。即使你是教语文的,当事人也不可能予以理解和原谅。

但吴雁南很愿意谅解他,因为毕竟是自己给了他伤害,现在不需要多进行思考,第六感官就给他解释得清清楚楚了。郑直肯定知道了什么,要不他怎么会说那些惹人发笑的话,他的自尊一定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至少,他不能容忍自己败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何况还是一个借调的!

吴雁南找个机会四处寻找芮敏,却没看见她的身影。看来她没来参加会议,也难怪郑直敢如此动气!不过,芮敏在这又怎么样呢,凭她的个性,还不是一笑了之,给予郑直更大的鄙夷?

但吴雁南的潜意识里还是受了点挫折。他沮丧地想,明天搬回一楼吧,结束这鸠占鹊巢的历史吧,结束与她的日日相对吧。既然只有三次,那就断得彻底,也是对她的负责嘛。

“长铗归来兮,食无鱼!”他在心里默默地叫道。

打定主意的吴雁南第二天早上提早赶到了学校,准备收拾行头,打道回组了。但令他惊讶的是,芮敏坐过的座位上面空空如也。不对呀,她的教学用书、考研用书什么的,一直堆了一大堆,来的时候,周思前还请他去帮忙抱呢,现在都去哪里了呢?

“嘀……”手机响了信息音。

吴雁南翻开,便看到了来自芮敏的久违的信息:我已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吴雁南的眼睛一热,他不是感动于她的先他一步的做法,而是感动于他和她竟然如此地心有灵犀。他想到的,她先做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会如些让人感叹呢,一个年轻美丽的老女人,一个老气横秋的小男人,只能有灵犀,却没有未来。

可是未来是什么?芮敏说,将来是命运安排好的等着你去跳的陷阱,你却不知道那陷阱里头藏着什么。

东窗事发的时间来得极为不巧,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吴雁南也拿了补课费,梅思月便思量着给一家三口每人买一套衣裳。腊月二十三那天上午,天下着雨,她怕淋着了奇奇,就自己揣了几百元钱,说是去找陈静一块逛街,让吴雁南在家当一回妈妈。

因为晚上过小年,早上梅思月已经买好菜了,奇奇快中午的时候睡着了,吴雁南就随便做了点饭。十二点过后,梅思月终于回来了,吴雁南就张罗着要妻子先吃饭。

但梅思月把东西无力地扔到老板椅上之后,却坐在那里不动了,眼光陌生而哀怨地望着丈夫,一句话也不说。

“你怎么了,宝贝?”吴雁南有点慌乱。

“没什么。”梅思月低声说。

“那你脸色这么不好,生病了吗?”

“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吧,宝贝,你到底怎么啦?”

“我听到了一件对我们的感情很不利的事情,你要我说出来吗?”

“什么事情?”吴雁南有了预感。

“芮敏——”

“哦,你说她?”

“你说是不是真的?”

“是有这么个人——”

“我知道有这么个人,奇奇出世时我就知道,你别来提醒我,你只说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比较要好的同事。”

“就这?你们有没有——”

“没有。”

吴雁南低下了头,他的违心让他惭愧,但他觉得自己只能违心,他必须维护这个阵地。他知道女人的霸道多是出于一种天真,她们多半是害怕面对某种可怕的现实,她们的追问只希望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如果你被她的绝望或凶恶吓怕了,供认不讳,那么你就等于拿起一把匕首,刺进她的心脏,把她逼上绝路。对待爱情的时候,男人只有厌恶妻子的时候才会毫不保留地去撕碎她的心脏,但是吴雁南,他爱他的妻子,因为她和奇奇一起,是他现在的全部。所以无论如何,不管怎样,他都会把牙关咬紧,做个死不认错的坏男人,哪怕这个坏男人会被天打雷劈。

“真的没有?”梅思月沉默了一会,又言不由衷地问道。

“没有。”吴雁南摇了摇头,但他始终不敢抬起头颅,给了梅思月一些不安和愤怒,她突然叫道:

“你敢发誓吗?”

“思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相信——”

“因为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看到你从她家里出来!”

“没有。”

“你——”

“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我没什么好冷静的,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梅思月这句话提醒了吴雁南,是啊,现在最好别让自己在呆在她的视野里,这样的事确实不象醉一次酒输一场麻将,或者偷着给父母几百块钱被妻子发现那么简单。女人嫁了人,图的什么,不就是有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吗,那个人一心一意地对她吗?

但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撇开梅思月,也许那事情无法用对与错来判断,他一点也不恨芮敏,如果再年轻一些,生活再富足一些,安定一些,他甚至还可能与她把这美丽的传说多进行一些时候。现在,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心里却留下了罪过等待他去赎取。是呀,吴雁南,知道为什么你会痛苦了吗,不只是芮敏说的你是善良的人,更在于你从2001年的国庆加中秋节开始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吴雁南了,你是你与梅思月的共有财产。你之所以会走向芮敏,一定是你并不明白这一点,这回你明白了,但是,晚了。

吴雁南这样想着的时候,脚步就铅一般沉重地向前迈了。时值年关,今天又是小年,这祭灶的节日,是叶县人民特别讲究的,庄稼三生意四,再穷哪能不迎送灶神啊。所以大街上购物逛街的人摩肩接踵,络绎有绝。要送灶神了,他会在歆享了万家的牲醴和香火之后,于夜间分给苍生以食粮,苍生才不会挨饿。今年,多了奇奇,应该能多得一点口粮了吧?可是,一家人将带着什么心情去接受灶神的赐予呢?

吴雁南不想抬头,脚步在人丛中迈得很快,虽然他并没有力气。他中午还没吃饭呢,但那有什么要紧,只要不让熟人看见就好。如果有人见了他,见他一个人在街上行色匆匆,一定会关心地问他何去何从,他是无法作答的。他今天已经当着妻子的面撒过了弥天大谎,他不想再编造一次,因为他曾听母亲说,说谎话的人是要遭报应的。

有什么报应啊,你就来吧,反正生活的滋味不过如此!

他用眼睛的余光瞟着地面,走向了脚跟越来越稀少的地方,直至几分钟才能遇到一个,才抬了头,却发现自己来到了渡口边。是那年和杨玲一块来的地方,他记得他从这儿牵着杨玲下的台阶。很久以来,他几乎忘了这个有些传奇色彩但又被现代交通遗忘了的码头。但现在,他又来了,虽然没有杨玲,但心却和那时一样的忧伤。

芮敏说得非常对,他就是一个不爱深入思考的人,就像此时,杨玲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也只模糊地闪了一下,至于她现在在哪儿,嫁了什么人,生活幸不幸福,有没有孩子,这些问题在他的脑子里似乎也闪了一下,但马上又消失了全部影踪。甚至他还好像想到,如果那时就是一个爱思考善于规划的人,也许他会看到希望,和杨玲结婚,也许现在的生活又是另一副模样,但他只想了这么一点,至于什么样他并不知道。

然后他摇了摇头,开始下台阶,一级,两级,三级,他一步一顿地下着,终于下到了河边。一阵风吹来,他打了个寒噤,这时候才发现,天空中竟一直飘着绵绵细雨。多情的细雨啊,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为我下的了啊。

吴雁南等到了一只渡船,幸好乘船的人寥寥无几。是呀,谁会在这样热热闹闹的时刻来走这雨地?他上了船,一路望着河水,河水还和几年前一样,清澈,平稳,宽阔。他知道,如果跳下去,象他这样的旱鸭子,几分钟便会结束一切痛苦的行程。他望着河水,望了很久,嘴角现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自己是不会那样做的,他没有那种勇气,和死亡比较起来,他觉得自己还有许多留恋和幸福。

他对生已经冷淡,对死也没有热情。所以就像此刻一样,他的前行没有任何目标,因为他要走,要不停地走,所以他就这样走了,一刻也不停。他下了船,上了岸,风顺着河边灌进他的棉衣的最里层,他只是知道很冷,却并不难受。人生天地之间,往往是要孤独地走一些自己都不知道起向哪里的路,他现在就正在走着。他上了堤岸,一边是孤单的河流,一边是寂寞的西湖,都说水是智慧的象征,但此时,他看不到一点智慧的影子。

他知道北方有桥,他便选择了北方,这桥怕就是他此行的航标了。人真可笑,不论身处何样的困境,总要抓住一星稻草聊以自慰。他开始走了,他有些不喜欢看那流动的河水,动,总是会引人思考,他是最怕思考的,就象此刻,他甚至不愿去想今晚怎么面对深爱又愧对的爱人。

他便到湖边,走了一程又一程,走到漫无人烟的地方,他停了下来。他凝望着一片平静的湖水,清澈无边,渺无尽头,他的心微微颤了颤,“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他觉得人生太渺小,人应该常到这水边来走走,看船儿变成小小的黑点,看鸟儿消逝在水天的另一边,那时候你会觉得湖的胸怀有多宽广。他又立即想到了大海,是啊,真正的胸怀在那里呢。假如有一天,自己真象芮敏预言的那样,开始第二个生命,他想他一定要去海边的城市。听说上海和深圳都很好,是啊,那里一定天高水蓝,一定云淡风清呢。

但是,我怎么就与芮敏——唉,我真的是个龌龊的男人吗,是泥做的的吗,是污浊的吗?可是我已经当断则断、悬崖勒马。了啊!陈静,是你告诉思月的吗,我不怪你,可是你也应该为思月考虑一下啊,你没听刘正良说芮敏已经搬离我所在的办公室了吗?你这是为我们好,可是你会害了我们,就象现在,我有一种有家难回的感觉了啊,而我的思月,她又怎么样了呢!我啊我!

吴雁南一屁股坐在地上,枯草有些湿,触到手里凉彻心扉。他又赶忙坐起来,看了看湖水,湖水无语,望了望天空,天空阴暗低垂,无限压抑。他忽然连这天空也怕了,就往前跑了起来,但只跑了几十步,没了力气,扑倒在了枯草上。这一会,他在地上趴了很久,再站起来,沾了一身的泥水,却也留下了一地的眼泪。

他就这样走着,雨不停,他也不停,衣服湿了,心也湿了,他终于离开西湖,走上大桥,但他发现,桥的这边已不是县城的,而是一片斑驳的土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只感觉到黑暗在向他凶猛地压来。

他怕了,觉得自己离家太久了,妻子是不是还好好地在家里等着他?他加快了脚步,却觉得那城市遥不可及了。是啊,有些地方,走出去容易,再回来,是多么难啊。你可能会带着一身的疲惫,可能在踏上想踏入的土地的边缘,功亏一篑,了结残生。

但不论如何,有亲人的地方,叫作家,那是受伤者的灯塔。他憋足了气,一路疾走,即使路过他和芮敏吃过饭的广场北的小饭店前也没有停步,即使从广场上也没有停步。华灯初上,夜色朦胧,他觉到了一丝温暖。妻子,女儿,我回来了,让我们一起等待灶神公平仁爱的赐予吧。

他终于到家了,打开院门,房间里却没有灯光,夜的漆黑给了他无限的恐惧,他奔向房门,打开,冲进去,揿亮电灯,又冲进里屋,打开电灯,一下子扑到床前,跪下来。

而梅思月和奇奇,已经躺在床上相拥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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