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穆寒是巴不得立即去将自己这表妹给认回来,可余穆阳却是吩咐他按兵不动,他还需同卫渡远和余锦瑟二人分别见一面才是。
这朝中局势不明,若是紧巴巴地将人给接回来,不仅同官家余家的关系会愈发恶化,只怕会被人认为他们直接站了太子一派,特别是在皇上病了这般久的当口。
余穆寒也是个识趣的,在正事上向来听自家大哥的,也就只好硬生生忍着等自家大哥的安排了。
只是两人没想到,这一拖竟是生生将余锦瑟推到了一个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人面前,让她在那样一个状况下知晓了真相。
两人都后悔不已,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不,如今余锦瑟就站在两兄弟面前,随行的还有今儿休息的卫渡远。
余穆阳见到余锦瑟后不消再做旁的心中便笃定这人就是自己姑姑的女儿了,余穆寒不晓得姑姑长什么样,可他记得清楚,余锦瑟大抵跟他们的姑姑有七八分像吧!
余穆阳心里虽激荡不已,面上却是不显,他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只愣了一瞬便恢复如常了。
至于余穆寒,早被余穆阳好生叮嘱过了,虽说表现得很是热络,初初倒也没引起余锦瑟的怀疑,毕竟他时常这般……热心。
“渡远,你现今也是个大忙人啊,约你出来见个面也是困难。”说着,余穆阳便朝余锦瑟那边看了眼,笑道,“这是弟妹?”
余锦瑟落落大方地微微颔了颔首,也不多话,就听卫渡远同余穆阳说话。
“对啊,是我媳妇儿,哪日去府上,定是要锦瑟去见见嫂子的。”卫渡远笑得肆意张扬,“话说回来,要说见面这事儿能怪谁?我刚回来的时候你要去做你的生意,我去军营了,你倒回来了。”
余锦瑟也是今儿个早上才晓得卫渡远原是认识这余家兄弟的,当日同余穆寒见面,两人其实都认出来了,不过没捅破罢了!
余锦瑟说不生气是假的,一路上还真是没给卫渡远好脸色看,不过她气性也不大,被他哄了一路,自是浑身舒畅的。
只是余穆寒到底是个不会做样子的,要不是他求着余穆阳今儿个一定要来,余穆阳定是不会让他来的,就怕他惹得余锦瑟或是卫渡远怀疑。
余穆阳的担忧还真是对的,这不,再怎么掩饰克制,余穆寒的眼神却总在余锦瑟身上瞟,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他到底是憋不住了,又念着自家大哥的顾虑,只好将自家大哥拉下水:“大哥,你说是不是有缘啊,卫嫂子娘亲家的规矩同我们家一样,又还同姓……”
余穆寒还想说什么,只觉脚下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一抬头,就见自家大哥正瞪着自己,忙闭了嘴。
余穆阳现今是万分后悔,真不该信了自家这弟弟,明晓得他脑子里缺了根弦还敢带着他出来,他是很多年不做这种亏本儿的买卖了。
就算余锦瑟察觉不出来,卫渡远这人精哪里能不晓得这其中的猫腻?
要是同余穆阳打过交道的人晓得他心中所想,只怕他们会忍不住感叹,没成想还有被笑面虎余穆阳说成人精的人。
卫渡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这两兄弟,笑道:“穆寒怎地不说了?我也觉着很有意思呢。”
起初卫渡远还以为这余穆寒不会是看上自家媳妇儿了吧,可想想余妙音又觉着不可能,如今他似乎明白了这人是个什么意思。
以前他也是听过余家的规矩的,当听到自家媳妇儿同他说起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只是因着那个人,他委实不敢轻举妄动,就怕他察觉出什么。
如今……这两兄弟似是晓得了些什么……
余穆寒为难地看了看自家大哥,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好苦着张脸,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开口才好。
半晌,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许:“我就是没想到还有人同我们家这奇奇怪怪的规矩一样,还同是做刺绣的。”
这话是越描越黑……
余锦瑟自认为自己不算聪明,可这会子也察觉出了点不同寻常来,只是这两人不说,她也干脆不问了,还是回去问问渡远的好。
余穆阳觉着余穆寒是没救了,只好圆场道:“穆寒,个人家的规矩总有不同的,哪里由得了你去置喙?”
其实,他这会子是真的很想抄起木棍打打自家这不成器的弟弟的。
余穆寒干笑两声不说话了。
卫渡远顾忌着余锦瑟在一旁,晓得余穆阳是不打算继续说了,倒也适可而止,又随意地说了几句,便说到余锦瑟做的衣裳上来了。
余锦瑟心头疑惑,估摸着自家娘亲跟余家只怕有些关系,可见几人这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也不多问了,只是将自己做好的衣裳拿出来给余穆阳看。
“看看这衣裳可以吗?”
余穆阳自从确定了余锦瑟的身份后便很是期待她的绣品,这会儿瞧见了,脸上的笑容更是真切了几分,似乎还带着几许怀念和不舍。
这刺绣的手法很是纯熟,还带着自己的一种风骨,可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丝丝缕缕都透着熟悉。
余穆寒见自家大哥这样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自家大哥每每念起失踪多年的姑姑就总是这副表情,如今终于好不容易有个姑姑的消息,人却……他哪里能不难过啊!
说来,虽说余家的刺绣技艺在大昱依然赫赫有名,可以说独占鳌头,但到底是比不得家传的技艺的。
要晓得,那技艺可是专为大昱的皇上、皇后、太后和太子所用,那可是大昱顶尊贵的四人,旁人要是穿了这种技艺做出的衣裳,往轻了说是大不敬,往重了说可是谋反啊!
只是随着余家姑姑的离开,这门技艺就失传了。余家以前为防旁人将这技艺盗了去,特特将写有这门技艺的书给烧了的,只让口口相传。
不过,要说怕人盗了去,也不是那般容易,毕竟这门技艺的诀窍也不是那般容易让人参悟的。
要说皇商余家为何让人忌惮,不单单是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为皇室做事的殊荣。要晓得,余家就只单单做代表那四位身份的衣裳,且只做他们登基或是受封,亦或薨逝时的衣裳,平日里穿的倒也不会让余家的人来费事。
幸而,余家姑姑是在做好太子衣袍之后才离开的,这几年皇室也没传出什么旁的消息来,自然也不用做什么龙凤袍。
不然,只怕余家不好交代,说不得会承受天子之怒。不说会被满门抄斩,动摇余家筋骨是有可能的。
可想而知,余穆阳这几年是生活在什么样的日子里,可以说是日日夜夜地在担惊受怕了。他不怕自己赴死,就怕有负余家先祖,更怕余家的人跟着他一起枉死。
如今皇上缠绵病榻已久,这种惶恐更在心中无限放大,只是他从未表现出来罢了!
现今的皇上,还有太子定是不会特特找余家麻烦的,就算挑出了他们的错倒也不会赐死什么的,可现今的皇后不同,皇后的儿子,那个罪魁祸首却是不会放过余家。
余锦瑟看出了余穆阳情绪的不对劲儿,更是笃定自家母亲同余家有关系,鬼使神差道:“我母亲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回到自己的母家,她说,那里有两个小男娃让她很牵挂,要是我见到了,一定要替她看看他们是否过得好……”
余穆阳精明得很,同他谈过生意的人对他向来是又爱又恨的,可谁晓得这精明的笑面虎这会子却是因着余锦瑟的话红了眼眶。
可以说余锦瑟这番话算是摊开来说,只是在这绸缎庄中人多嘴杂的,余穆阳还是不敢多说什么,他稍稍平复了些许心情,这才才忍着喉间的不适,道:“令母的话定然是能带到那两个小男娃耳中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定然会帮忙派人寻找的,弟妹就莫要太过操心了,他们定然也在尽力寻你们的……”
余穆寒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补了一句:“令母定然有回家的一天,只是迟早的事。”
余锦瑟沉默了一路,回到家,她终是忍不住了,将人遣了出去,主动坐到了卫渡远的腿上,头埋在他的颈侧。
“渡远,你说,为何要装作相识不相认呢?明明一切都昭然若揭。”
卫渡远一下下地拍着余锦瑟的后背,似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大抵是为了保护那个人吧!有些障碍没除,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认了对方,彼此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卫渡远沉吟半晌,又道:“因着珍视,故而小心!杞人忧天也罢,小心谨慎也罢,总也是缘于一份心意。”
余锦瑟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想了想,若是自己遇到什么危险,会将渡远拉下水吗?答案是肯定的,不会!
她只想他躲得远远地。
“大抵懂了。”余锦瑟神思不属地点着头,“只是觉着……有些悲哀……”
“都会过去的。”
卫渡远吻了吻余锦瑟的额头便不再说话,他知道待她想通还需一些时间,他只要在这段日子里好好陪着她就行。
毋需多言!
有匪君子来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