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瑟见香儿皱起眉头就要去训一旁的两个小丫鬟,忙截了话头道:“我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莫要恼了他们。”
说着,声音又特特拔高了几分:“谁都不准去王爷耳边嚼舌根子,要是雪梅园的谁挨罚了,我怕是要更不好了。”
恭亲王府上上下下将近三百口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余锦瑟就是恭亲王心头的一块肉,谁要是敢怠慢了她,那那人的日子就甭想好过了。
他们知道,这是小姐在提醒他们呢,让他们闭紧他们的嘴。
余锦瑟向来是个没脾气的,也不在乎丫鬟小厮们犯些错,可这会子说这话就容不得旁人不多想了。
香儿心头掀起了千层浪,自家这小姐不单是打算管事了,也是在敲打她,嫌她管多了。
她不过一瞬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但她还是记得规矩的。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中端着的木托盘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这才跪下来请罪道:“是奴婢多嘴了,望小姐恕罪。”
本还愣在当场的丫鬟小厮们见院里的大丫鬟都跪下来了,也都纷纷跪在地上请罪。
余锦瑟看着这一幕不禁觉得好笑,不过是不重不轻地一句话罢了,大伙儿面上脸色都变了不说,还齐齐都跪在了地上,弄得她像个洪水猛兽似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都起吧,我没有要怪罪谁的意思,只是我想出来坐坐,不想闷在屋子里,你们莫要劝了。要是因着这事儿你们被王爷罚了,我会去同王爷说的,都起吧。”
大伙儿齐齐谢过余锦瑟,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卫渡远对这些都置若罔闻,只径自端起矮桌上的药碗来,对刚起来侍奉在一旁的香儿问道:“这药是饭前用的还是饭后用的?我记得治疗脾胃的药是饭前用的吗?”
香儿见自家小姐没说什么,便恭敬答道:“大夫说饭前用是最好的,每日一回,这是今儿熬制的第三回药了。”
卫渡远听闻此言禁不住又皱起了眉头,但那双眼望向余锦瑟时却又满是温柔,只听他温声哄劝道:“来,我们再试着喝喝看。”
余锦瑟点了点头,眼见着勺子到了自己近前,她正准备喝下去,却见他突然将勺子收了回去。
余锦瑟呆愣当场,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卫渡远,眼里满是控诉,你逗我玩儿呢?
卫渡远瞧着余锦瑟这副活泼相,心情大好,也不解释,只朗声笑道:“香儿,劳烦你去寻些蜜饯来。”
香儿应了声便去寻蜜饯去了。
余锦瑟听闻此言,那股子恼怒顿时消散无影,心头淋满了黏糊糊的甜,似是那蜜饯已经吃到了嘴里般。
卫渡远见香儿将东西拿来了,才又重新端起药喂余锦瑟。见她迟迟不对嘴,他颇觉无奈地笑道:“放心吧,这会儿没事了。”
余锦瑟没说话,略微迟疑地将卫渡远送到自己嘴边的那勺子汤药给含进了嘴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可见她这几日吃了多少回药了。
虽说都是吃了一口就吐了,但到底还是习惯了这味儿,其实也用不上什么甜蜜饯儿了。
但耐不住有人心疼。
许是余锦瑟今日心情好,又许是解决了一桩心头事,这会子喝下去倒是没吐,也还没来得及吐就被卫渡远喂了一颗蜜饯。
余锦瑟看着眉眼舒朗的卫渡远不禁也带上了笑,傻乎乎地,却是笑得出奇地好看,也是出奇地憨娇,教人看去忍不住也想跟着一起笑了。
“四妹妹这是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一道男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院里的温馨宁静。
余锦瑟脸上的笑容立时也收敛了几分,恭敬有余亲近不足道:“原是大哥来了,快坐。”
昱弘和笑得一脸灿烂,大喇喇地坐到了一旁的一张凳子上。
卫渡远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但心里却是想着方才该是叫一个丫鬟将这凳子给抬进去的,这会子白让这人捡了个便宜。
这想法也是稚气得很了,在卫渡远身上一见,倒也是奇了。
昱弘和可没放过卫渡远的意思,毫不留情面道:“卫将军,别来无恙啊!你这又是做什么?绑人不成,又来碗里下药了?”
卫渡远面上表情未变,依然小心地喂着余锦瑟的药,见她又喝了一口才道:“前段儿的事儿是我思虑不周,差点害了锦瑟,只是那人却不是我派来的,至于是谁,大伙儿心知肚明!”
“还有,若是我有心要害锦瑟,不对,现今该唤念雪了。”他看了眼锦瑟,才又不紧不慢道,“王爷还会让我来看念雪吗?你这是觉着王爷连是非都不分了?还是觉着王爷不够疼惜念雪?”
昱弘和哪里有那个意思,可卫渡远还真有本事,直接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冷冷道:“你晓得本世子没这个意思的,还有,绑架那事儿不是你干的?你别想着不认。”
卫渡远眼神一直一错不错地盯着余锦瑟的,因着要给她喂药,这样子看来也不算失礼于昱弘和。
可昱弘和显然不这般以为,愠怒道:“卫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吗?也不看着本世子说话,本世子方才说了你也不答?”
卫渡远停了喂锦瑟药的手,抬头看着昱弘和道:“世子爷,念雪现今在喝药,我实在没法子一心两用。”
就算有,也不想用在你身上。
卫渡远心头这般想,脸上却满是诚挚。
昱弘和见卫渡远端着一副有礼有节的模样,突然反应过来余锦瑟还在一旁,找补道:“念雪,你身子可好些了?大哥我这两日一直想来见你的,只是有些事耽搁了,大哥在这里向你道歉。”
余锦瑟方才一直听两人说话,只觉昱弘和委实无理取闹了。平日里也没见着这人这般不理智,怎么见了卫渡远就成了一炮仗?
况且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说上回的绑架并不那般简单,想要羞辱她的人该是旁人派来的,且和自己这位兄长该是有点关系的。
余锦瑟心里虽有了些猜测,却是没有多问的打算,笑着摇摇头道:“无碍。”
昱弘和见余锦瑟这副模样,心头火气,方才这人在卫渡远面前不是笑得那般开心吗?这会子是在摆脸色给谁看?
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觉着应该惩罚惩罚她。
这般想着,他便又提及了那日余锦瑟被绑架的事儿:“你还不说,找来羞辱念雪的人是不是你?”
“绑架是我,但想要伤害念雪的却是另有其人,世子爷觉着自己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谈论这些?”
卫渡远其实最是不想提这件事儿,不是说怕锦瑟又不想见他了,只是此事是锦瑟的伤心事,他不愿她多想起。
此时见锦瑟面色有些不好了,整个人也是恹恹的,他直想将昱弘和的嘴给堵上。
“世子爷这是还要跟我在这里理论吗?逞口舌之快不若回去看看自己的把柄是不是落入了旁人的手里。”
昱弘和听闻这话果然立时闭了嘴,面色不好地直接就要走,可想着余锦瑟还在哪里呢,又强颜欢笑地问候道:“大哥今日有事,就不陪你了,你好生休息,莫要跟这人多扯那些个无用的。也不要怕他,有恭亲王府给你撑腰呢!”
余锦瑟实在不想听昱弘和多说什么了,可还是强打起精神道:“我都晓得了大哥,你放心去办你的事儿就好。”
昱弘和笑着点了点头就打算走了,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意味深长地问道:“那夜我送你的萤火虫你可还留着?”
余锦瑟脸色突变,推开卫渡远送到嘴边的勺子就吐了出来。
昱弘和见状,脸上的笑真切了几分,眼里闪过一抹快意,但很快隐去,立即调转脚步到了余锦瑟面前,担忧地问道:“念雪,你这是怎么了?”
余锦瑟摆了摆手,还在吐,将方才喝的药,并着那些个甜蜜饯儿一起吐了她才好些。
昱弘和还没走,还不忘假惺惺地叮嘱道:“念雪,你可得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快快好起来,不然大哥这心里……怎么好受啊!我这一说又将你给说吐了,都是大哥的不是。”
卫渡远哪里还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他最怕锦瑟跟昱弘和这种疯子扯到一起呢,可到底是他手慢了一步,两人还是扯到了一起。
看模样,锦瑟的病也与此有关。
余锦瑟现今难受得紧,虽不喜昱弘和说这话时看她的目光,但还是知礼地回道:“不关大哥的事儿,念雪再养几日就好了,大哥先去忙吧!”
昱弘和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走了,走前还挑衅地看了卫渡远一眼,直到收到卫渡远的冷眼,他才脚步快然地离开了。
余锦瑟这厢好不容易喝下的药算是白费了。
卫渡远本想找机会再问问锦瑟之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见她心情似乎不大好干脆就不问了,将人抱进屋子,也没等着恭亲王府的人熬好下一回药就走了。
卫丰、萤火虫、昱弘和,这三者同锦瑟的病必有关联!
他得回去好好查查,还有……
他拿出藏在自己袖中的湿帕子,这是他方才趁人不注意特特倒在帕子上的。
这药不定也有问题。定然不会害了锦瑟性命,也不是治疗脾胃的药,不定是有别的什么用处。
他可还记得锦瑟的失忆跟那大夫的药脱不了干系!
这些都得好好查!
有匪君子来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