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姐妹的二叔掌握着京畿巡防营的军队,虽说如今这些都在恭亲王的手上了,但巡防营中必然有只认人不认官牌的士兵,只要他愿意,定然是有不少人会追随他的。
而丁家也是不俗的,在文官中很有威望,卫渡远让他留在京城内一是为了护住锦瑟,二是为了说服他爹。
他父亲如今已经在接触不少文官了,只待合适的时机就掀起这京中风云。
余锦瑟得知这一消息后心中便有了谋划。
“可曾联系到了你们二叔?”
明玉开了口:“联系上了,我们的身份也得到了证实,他想将我们接出去。”
“好,你们就跟着出去,说服他,他不定会听丁家的,但对于你们,他有愧疚,他们一家都有愧疚,定然是愿意听上一听的。”
“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我。”余锦瑟摸着被上花纹,“此事本就有偌大风险,但是这是平息这场战争最快的方式。”
明玉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但明月却是不肯走了。
“我知道的,我有些小聪明,但事情远没有姐姐想得多,也没有姐姐稳重。不过,有一点我是清楚的。”
“父亲家和丁家的立场不明,若是他们假意应承我们该如何?”她停顿一瞬,似是犹豫,但复又变得坚定起来,“而我可以牵制丁实。至于二叔……若是他当真觉着欠了我们姐妹,也该是能牵制住他的。”
明月说的不无道理,但余锦瑟既要刺杀恭亲王那宫中便不甚安全了,她到底是有顾忌的。
“不行!”她断然拒绝。
“这是最好的法子。”明月急了。
明玉拦住了明月:“你出宫,我在宫中待着,只要你在宫外,还是可以牵制丁实,他不会不顾及你的。”
“不行,你们都不能留!”
这两姐妹的母亲都为自己死了,余锦瑟哪里还能让这两姐妹留下来送死呢?饶是恭亲王饶了她,谁能说他不会迁怒呢?
“丁实是个可以信赖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明月,你们既两情相悦就该信他。”
“是该信他,可是我也怕,天下男子不是都像将军一般,能将夫人视作自己的命。”明月垂下头,泪就这样悄没声息地掉了下来,“比起所谓的爱情,我更相信亲情,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若是你出了事我该如何向你母亲交代?且,我将你看作我的亲妹妹,我又该如何向自己交代?”
余锦瑟字字情真意切,她实不想明月跟着自己冒险。
“你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还是明玉先有了决断:“夫人,明月说得多,让她留在宫中吧,她如今的身份想必王爷也是不会轻易动她的。”
余锦瑟无话可说,算是默认了。
事情既已商量好,就等着明玉二叔那边的消息了,没两日明玉二叔就带来了消息,说是恭亲王答应了。
而后,明月便出来说话了。
她说,四小姐待她极好,如今四小姐身子不好,她着实不放心,打算等着她身子养好后再出宫。
此请求可以说是合情合理,恭亲王自是不会阻拦,还嘉奖了她一番,而明玉二叔更是阻拦不得。
而恭亲王觉着晾着余锦瑟也够久了,朝臣们的不满也消下去了不少,他便趁着这个机会来看她了。
余锦瑟看着进屋来的恭亲王就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急急上前来拦着了:“你身子不爽利,还是好生歇息吧。”
余锦瑟点点头便不再多言,恭亲王自然是瞧见了,倒也没生气,笑问道:“怎么?还在同我生气?”
余锦瑟讽笑出声:“哪里敢同王爷生气啊?”
恭亲王皱了皱眉,不悦道:“我不喜欢你这样跟我说话。你是我的女儿,我最为珍视的女儿了,所以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余锦瑟垂着头,显然没将他这话放在心上,只听他猛地拔高音量,道:“听见了吗?”
她仍是没有抬头,低低道:“你最为珍视的女儿?王爷可不要那样说,你有那么多儿女,不差我一个。”
她这番作态又惹出了恭亲王丝丝缕缕的心疼之感,想着她受了那许多苦,干脆微微弯身轻拍着她的肩安慰道:“可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是雪梅生的女儿啊!”
“是吗?可是你一直在伤害我。”
她抓紧了藏在被中的匕首,试探着抬起来头,就见恭亲王怔愣地看着她,低低问道:“为什么这样说?爹爹对你还不够好吗?”
“好?是好啊,你以为的好。”
就在此时,她猛地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向恭亲王刺去。
恭亲王是谁?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一把扣住余锦瑟的手腕,冷声道:“这么多年了,除了你母亲,我对谁都没这么好过,你竟然要杀我?”
余锦瑟整个身子剧烈地抖着,可她还是恨恨地迎视着恭亲王,恶狠狠道:“你说你待我好,可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说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此刻,她不是在做戏,她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就此又失去一个孩子。
“天下父母心,你既然说心疼我、待我好,那你更不该剥夺我孩子的性命啊!”
恭亲王眼中冷意消散不少,低声道:“我这是为你好啊,如今局势你不是不知,若是这孩子出世了你又该如何自处?”
“大不了……大不了我出宫去,隐姓埋名,再也不出现了。”余锦瑟眼中浮现了层层迷惘。
恭亲王继续劝着:“你是我的孩子,就该享受无上尊荣,哪里能让你出去受苦呢?”
她眼中又重新浮现了恨意:“不,我令愿吃苦也不要失去我的孩子,那是我和渡远的孩子,你就算是皇上也没有权力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
余锦瑟看准时机,猛地挣扎起来,趁乱一刀划伤了恭亲王的手心。
恭亲王暴怒:“你就为了一个不及两月的胎儿要闹着杀本王?果真是本王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
他索性放开了手,大吼道:“来啊,你有胆子就杀了本王啊!”
余锦瑟双手握住匕首,虚张声势地比划着,却是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却不知恭亲王是怎么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自己心口比划去。
“本王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有多狠的心!”
余锦瑟整个身子颤得更厉害了,泪水混着汗珠子顺着下颚落到了床铺上,悄没声息地就不见了踪影。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转瞬即逝,倏尔颤着声道:“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就在此时,她一把将匕首抽了回来,嘴里还道:“好,我杀不了你,那我总能杀了我自己吧!”
说着,她就将匕首对准了自己。
恭亲王心头一慌,一把握住了匕首,顿时,他的手掌血流如注。
余锦瑟愣愣地看着恭亲王,似是吓呆了,直到他将自己手中的匕首夺下扔到一边都浑然未觉。
她双手颓然放下,直到眼中满是刺目的红才慌乱大叫道:“快来人啊,快去请御医!”
明月和香儿推门进来就瞧见了这一幕,顿时慌了,就听余锦瑟又怒吼了一声她们才反应过来,去请御医的去请御医,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
“慢着!”恭亲王冷着声音道,“悄悄地,不要让人发现了,就说是四小姐突然不好了。”
明月应了,急匆匆地就走了,而香儿也得了令带人进来收拾屋子了。
屋里气氛很是凝滞,宫人们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都静悄悄的。
香儿看了眼地上的那把匕首,一把将它捡起藏了起来。
待人都出去后,还是余锦瑟率先开了口:“御医还没来,让香儿进来给你拿帕子缠一缠,先把血止住吧!”
恭亲王顿时就笑了:“念雪,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父亲的。”
余锦瑟不说话了。
恭亲王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要伤害自己。孩子的事……你跟谁听来的?”
余锦瑟沉默着不说话,半晌,才道:“我不会说的,你肯定不会放过他。”
恰在此时,御医来了,见是恭亲王手上受了伤,当下大惊,也不敢马虎,立时上前帮着包扎伤口。
而此时里屋内的床铺已经换好了,余锦瑟又躺回床上歇着了,双眼呆愣愣地看着一处,恭亲王再进来看她时她也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似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待人走了,她才唤了明月来:“他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吗?”
“没有。匕首也被香儿藏起来了。”
余锦瑟点点头不再说话,其实此番她还是在赌,她赌赢了。利用一个人的感情确是卑劣,可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更何况,如此卑劣的一个人,她也不吝于用卑劣的手段对付。
她没有忘记过,是他,让她失去了许多东西。
其实,她当时是想直接将那把匕首插进他的胸口的,但她没有。
她深切的明白,若是她一击不中,那她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恭亲王武功高强,万不是她能比的。
余锦瑟不知道的是,她赌对了,若是那把刀真的向着恭亲王心口插去,他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他不会就此结果了她,但她会利用她牵制卫渡远,然后将她一辈子禁足。
有匪君子来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