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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不好了,少爷被宫里来的人抓走了。”
余锦瑟端着药的手一抖,药碗落地,碎得七零八落。
“怎么回事?”
明玉见状,忙上前来收拾,又让明月再去这院儿里的小厨房熬碗药来。
来传话的小厮慌慌张张地将事情一股脑同余锦瑟说了,又害怕她太过着急了动了胎气,到时候自己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只得又急急将卫渡远临行前说的话尽数同她说了。
“少爷说了,让你先不要回府了,那边的事情不着急,他可以解决,还是小六公子这边的事儿要紧些。”
余锦瑟这会子也冷静下来了,这境况到底是要比前段儿要好的,起码不是被恭亲王的人抓住了。
现如今刚平了乱,皇上到底还是要顾忌渡远立下的战功的,还有边疆的战事,也是由渡远带兵平的,任人说什么擅离职守,只说当时是听闻匈奴人暗地潜进大昱来了他带人去查探便是。
这厢她想通了,但心中还是沉甸甸的,特特是又忧心着小六的事儿,更是觉着难受。
喝了药,又让大夫来把了脉,她便睡下了,只是一阵惊雷又将她给吵醒了,然后便是倾盆大雨。
她心中的那股惶恐不安倏尔平静了,心头隐隐有了答案,但她还是存着个微妙的希望,就这样睁着眼到了天明。
只是,老天到底还是没有眷顾,小六就是在惊雷至时去的。
翌日一早,城门刚开时这消息就传了来,余锦瑟只觉一阵晕眩,探头看了眼外面的天光,灰蒙蒙的。
“还在下雨吗?”
“还下着小雨呢。”
明月生怕余锦瑟接受不了这打击,连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日里放低了不少。
“你说这夏日都过了,昨晚上怎地还来个惊雷,也真是少见。”余锦瑟说话的声音也是低低的,少了几分生气。
明玉和明月看着害怕,却也不知从何安慰起,只能更尽心地服侍她。
余锦瑟穿着一身素衣,外罩白色披风,发上也没过多修饰,只随意地拿了根白带子绑着便去门口迎人了。
而这时候,定国公的嫡孙女容嫣也到了。
余锦瑟同人点点头便不再多言了,什么礼节什么缓解两人的尴尬,她是什么都不想顾了,就算被人说不知礼数她也毫不在乎。
就在这时,一车轱辘上满是污泥的马车停在了顺亲王府。
这时候,车帘子被打了起来,容嫣立时上前几步,就见柳园抱着小六出来了。
容嫣见了,忙道:“快去,帮殿下将小公子给抱下来。”
柳园没说什么,但待人上前来要将小六接过去时,他直接避开了,也不看容嫣,下了马车后就直直地往府里去。
容嫣面色有些难看,但不过一瞬就将一切都掩饰进了平静无波的面上,跟在柳园后面进了府。
柳园抱着小六大步流星地进了自己住的院子,院中四处贴着的喜字还没有拆,进得屋内还能见着一片红,喜气洋洋的。
余锦瑟稍稍有了些理智,一把拉住四处张望的容嫣,道:“太子妃,你是新嫁娘,还是不要进去了,怕相冲。”
容嫣笑了笑,道:“小公子同殿下兄弟情深,我自是该相送的,况且殿下也在,我更是不怕的。”
余锦瑟不知道容嫣是真不懂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假装不明白,但未免她起疑,闹得大家难堪,她还欲再劝,却不料,在前面走着的柳园却是停下了脚步,冷声道:“退下!”
容嫣面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温和回道:“是,那容嫣就下去了,若是殿下还有什么事就同容嫣说便是。”
柳园没回她,而余锦瑟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插嘴,就默默立在一旁。
余锦瑟见柳园踏进屋内后,她便转身吩咐一旁的下人去端盆热水来,再准备干净的衣裳,这才往里行去。
见得躺在床上的小六,她只觉眼眶发涩,喉头一阵滞涩。
她嘴唇张合几次才艰难地发出了声音:“小六是什么时候走的?走得难受吗?可有什么遗愿要让我们完成的?”
柳园没有抬头,一手轻抚着小六无一丝血丝的侧脸,一手拉着他的手道:“他哪里走了?这不是在这里嘛,他只是睡着了。”
余锦诧然抬头,就见柳园脸上无波无澜,似乎真的只当小六是睡着了。
她轻声道:“小六已经走了。”
说完这话,她的眼泪是再也止不住了,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柳园没有抬头,仍顾自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六,嘴里喃喃道:“不,他没有走,他只是睡着了。”
说着,他抬起了头,质问道:“小六当你是亲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你怎么能希望他死呢?”
余锦瑟还欲再说个什么,明玉却是将她到嘴边的话打断了:“夫人,该给小公子换衣裳了。”
她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其实她明白的,明白失去挚爱的痛苦,况且小六陪着柳园多年,两人情谊更是不同,是亲人亦是爱人,便更是不舍了。
给小六换衣裳这件事柳园自然是不会假手他人的,余锦瑟就坐到一旁等着他给小六擦身子换衣裳。
待一切都弄好了,柳园又坐到了床边,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小六,是一丝挪动的心思也无。
余锦瑟见状,也没动,就那样呆呆看着,直到晌午明月让她吃药了,她才木讷地将药给硬咽了下去。
她本是没甚胃口,可念着肚里的孩子,只好又去硬塞了些吃的才作罢。
而柳园则是滴水未进。
期间容嫣也来过,被院儿里的管家给挡回去了。
一眨眼天儿就黑了,又该吃药了,余锦瑟就打算起身走动一番,却是差点晕过去了。
明玉和明月再不敢让她在这儿守着,硬是扶着她回了屋让她躺到床上去,这还没完,又去请了许大夫来瞧,知道没甚大碍了才稍稍放下心来。
两人又一叠声劝,她这才堪堪闭上眼睛小憩了会儿,至半夜,不知为何她竟又猛地惊醒了,就这样睁着眼睛到了天将明时才又累得睡了过去。
再醒时,不觉就快要晌午时分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榻上,半晌才出声问道:“太子殿下呢?还没出屋?”
明玉不无担忧地答道:“是,还在屋里守着呢,谁也进不去。”
就在这时候,就听外面有丫鬟来传话,说是太子妃在院外凉亭等着,说是有要事相求于她。
她心中大抵明白所谓何事,但到底是可怜这姑娘现今的处境,让明玉和明月快快将自己拾掇了,完了就往院外的凉亭去了。
出了主院,拐过一个门廊,就见容嫣穿着一袭淡蓝纱裙坐在凉亭中,微风吹拂,自成一道风景,也是赏心悦目的。
“臣妇见过太子妃。”
“快快请起。锦瑟啊,卫小将军与殿下关系甚好,如此多礼,只怕是同我见外了。况且,卫小将军为平乱立下汗马功劳,于江山社稷更有不可磨灭的功勋,我可是不敢受这礼的。”
余锦瑟微微一笑,立时明白了容嫣话中的意思,这是将君臣分得格外清楚了,哪里是真的怕见外了啊!
但她不会挑破脸皮,行事更为谦逊了:“君是君,臣是臣,自然是要明白清楚的。不知太子妃召唤臣妇来是为何事?”
容嫣垂下眼睫,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为夫君忧心憔悴的模样。
“锦瑟,我知道殿下同小六公子兄弟情深,只是殿下不是一般人,他要主宰的是天下人的命运,如今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如今父皇体谅他大婚还好说,再往后呢?”
“我希望你能去劝劝殿下。”她没有锦瑟拒绝的机会,接着道,“我知道的,小六公子当你是亲姐姐一般,加之又有卫小将军的关系,我想你去劝殿下一定有用的。”
这容嫣果真是有颗玲珑剔透心,她或许不知道柳园待小六真正的情谊,却也晓得该怎样堵住旁人的路。
“若是如此,锦瑟自是会去劝的,太子妃莫要过于忧心了。”
余锦瑟话罢,就告退离开了。
待走进主院,明玉难得地耐不住了,低声道:“这太子妃真是好生厉害。”
明月不明所以,问道:“怎么?”
余锦瑟微微一笑:“她单单只说渡远同柳园的情谊,却是绝口不提渡远现今的处境,这便是厉害之处。”
明月一点就通:“还有,她方才是将所有能说的话都给说了,一点拒绝的机会也不留给夫人。”
余锦瑟点点头,道:“也罢,反正我今日就是要去劝他的,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将小六给葬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小六就这样腐烂在床上。”
“我想,小六也是决计不想让柳园瞧见他这副模样的。”
余锦瑟到了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却没听见里面有声儿应,她又敲,还是没人应,再敲,里面终于传来了道不耐的声音:“我不是说了别打扰我吗?”
余锦瑟低低回道:“是我。”
里面霎时安静下来,半晌,才听里面又传出了声音,已然平和了不少。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