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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娓娓不倦(1 / 1)

“真看不出来,”元琪儿一脸惊奇的将他重新审视了一番,“老疯子,连大明朝的皇帝都对你如此看重,还派人请你入京......啧啧啧,你当时一定受宠若惊吧?”

邋遢道人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那皇帝请你去做什么?”元琪儿的眸子霎了霎,“不会是慕名你武功高强,请你去教他练武吧?”

“皇帝拥有天下,身边侍卫如云,练那么高的武功作什么?”邋遢道人笑了笑,“你一向聪明绝顶,老道就看你能不能猜中皇帝请我的用意?”

元琪儿顽皮的嘟了下嘴,“你一个牛鼻子,皇帝老儿能看中你的除了武功......”眸子一亮,“他不会是请你去为他开炉炼丹,然后得道成仙吧?”

邋遢道人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皇帝君临天下,富有四海,手里掌握千万人的生死。可有一点他却干瞪眼没办法......”伸出手指轻轻一勾,“那就是自己的寿命,无论他生前多么风光,一旦大限来到的时候,他就跟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叹息一声,“多少帝王将相,强如秦皇汉武,还有你们草原上的那位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到头来也就是成为一黄土而已。人再强也不会强过自己的命。”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元琪儿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当年成吉思汗也请了一位牛鼻子来,却也没能延续自己的命数。”

“道家讲究清净无为,修身养性,法天地而自然。跟霸道的帝王之术截然相反,”邋遢道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有万年不死的长生之术,能够淡泊名利,遵循天道,也不过多活几年而已。置身于权力场中,勾心斗角,纸醉金迷,淘干了身子,又如何能得长寿呢?”

“对了,”元琪儿话题一转,“你与你那故人相见,一定感慨良多吧,有没有讲起当年他为何没再来与你比武,还有,你们有没有切磋比试一番?”

“我是皇帝请的贵客,他作为钦差岂能造次,再说岁月磨平了他的年少轻狂,他已志不在此了。”邋遢道人悠悠道:“他现在已经是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了,又岂会图这些江湖虚名。不过我跟他很多年没见面了,难免话会聊得多了一些......”

“那你们会聊些什么呢?我想肯定你会问他爽约的事,还有为什么回去皇宫做了太监。”元琪儿插口说道,她在下属面前一直都是一位深沉睿智的女中诸葛,而在这邋遢道人面前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我并没有去问,是他主动说给我的,”邋遢大人沉吟了一下说道:“那日下山后他就回去专心练功......”他稍稍顿了一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时男人为了追逐自己的名利,往往冷落了他身边最爱他的女人......他之所以爽约就是跟一个女人有关。”

“那他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练功吧,他总得吃饭呀,睡觉啊,那个时候陪心爱的女人不行么?”元琪儿看了一眼正在运功的杨牧云,他的脸殷红如血,头上的雾气越来越浓,心头一紧,向邋遢道人看去,邋遢道人微笑颔首,示意她不必担心。

“可他练得内功心法比较特别,是独步武林的易心经,”邋遢道人向杨牧云投去一瞥,“这部内功心法对人的资质要求极高,普通人根本无法修习。”

“那我呢,有修习这部内功心法的资质么?”元琪儿听了突然感兴趣问道。

“你嘛,当然没问题,”邋遢道人刚说到这话音突然一转,“只不过可惜你是个女人,而这部内功心法又是专供男子修习的。而且,修习易心经还有一对修习者最苛刻之处,那就是修习者必须是处子,还有在修炼大成之前不能被女色破了处子之身......”

元琪儿“啊”的惊呼一声,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在运功正在紧要关头的杨牧云身上,“杨牧云他......他

修炼的是不是就是这易心经?”

邋遢道人缓缓点了点头。

“那他破了处子之身又会怎样?”元琪儿惊问道。

“那他的功力就会散去,武功尽失,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邋遢道人沉声说道:“除非他突破易心经的最后一道玄关,否则绝不能跟女子作鱼水之欢。”

谁知元琪儿吁了口气,唇角反而勾起了一丝笑意,“原来是这样......”心说怪不得他对自己的身体不适一无所知,原来......原来他并未和别的女人做过真正的夫妻。在女人心里,自己心仪的男人不管名义上归属于谁,只要实际上不被别的女人占有,那他就是一个可以争取到自己身边的男人。

邋遢道人对她的表情很是诧异,“你并不担心他失去武功么?”

“只要他能活着就行,”元琪儿深深的注视着杨牧云,“我可以陪着他,保护他......”话一出口,自知失言,洁白如玉的面颊升腾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看着她的窘态,邋遢道人意味深长的一笑。

“对你爽约的那个人是不是因为......因为女人的原因功力全失,才未再上武当找你比试?”元琪儿被他看得很不自然,忙话题转了开去。

“你说的不错,”邋遢道人收回目光,缓缓说道:“他之所以爽约确实因为一个女人,但他的武功并未全失,恰恰相反,他突破了最后一道玄关,真正的炼成了易心经。”

元琪儿听了不禁瞪大了双眸,“那......那他为何不来找你比试?”

“那是因为他练功期间他所深爱的女人跟了另外一个男人,”邋遢道人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对他这样的一个用情至深的人来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心爱的女人,而心爱的女人没了,他做的再多也就没了意义......”

“所以他就爽了三年之约,然后去皇宫里做了太监?”元琪儿突然觉得,这个人的遭遇很值得人同情。

“不,”邋遢道人微微摇头,“他要去向那个男人抢回自己的女人,可那个男人势力很大,他一个人根本办不到。于是他投到了那个男人的对头麾下。几年后,他所效力的主子领兵跟他的情敌在一座大湖里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战争持续了很多天,樯倾桅摧,流血漂橹,湖水尽赤。他的情敌兵败如山倒,在逃离战场的时候,他瞅准机会,一剑结果了情敌的性命。”

“后来呢?”元琪儿听得入了神,“他找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了么?”

“这个他并没有对我言明,”邋遢道人并非故意卖关子,“他所跟随的主子后来翦灭群雄,将大元的皇帝驱逐回了草原,并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大明王朝。水涨船高,他也成了皇宫的大内总管,过去江湖上的一切是是非非在他眼里都已成了过眼云烟。”

“原来他投靠了朱元璋,还做了太监,”元琪儿恍然大悟,心里对他产生的一点儿同情一下子消失了,“他请你去见皇帝,你随他去了么?”

“老道我虽是一方外之人,却也知道他的主子想在我这里要什么,”邋遢道人说道:“我给不了他主子所需要的,随他去京面圣又有何益,因此老道我找了因由推脱了。谁知第二年他的主子又派他前来,这次更加隆重,老道我不厌其烦,干脆离开武当山,到四处云游去了。”

“老疯子,”元琪儿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好像对这位大明皇帝一点儿也不感冒呀!”

“老道我不过一化外野叟罢了,耐不得俗世的应酬,于是也就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邋遢道人说道。

“那之后呢?”元琪儿追问道:“俗话说跑得了道士跑不了观,你不怕那朱元璋一怒之下平了你的武当山,为难你的徒子徒孙么?”

“大明皇

帝得天下乃应天顺人,岂能做这有违天道的事,”邋遢道人毫不在意的一笑,“自太祖皇帝起,每一代皇帝都大封我武当山,善待我武当弟子,又哪个为难了?”

元琪儿眼中露出一丝难以言明的笑意,“老疯子,以前我一问你的名字,你总是闪烁其词不肯实说。你刚才讲的一番话可把你的来历交待出来了,你莫非就是那个......”

“你心里知道就好,又何必说出来呢?”邋遢道人出言打断她道:“其实,我还是愿意让你叫我老疯子。”

“那好,你心里可不能埋怨我噢,”元琪儿的目光又转向了杨牧云,只见他仍旧如老僧入定般双目紧闭,血红的脸色似乎变淡了些,不禁喜道:“老疯子你看,他开始化解你酒里的药力了。”

邋遢道人一捋胡须,笑道:“这娃儿倒是有些道行,也不枉你垂青于他。”

“老疯子,”元琪儿眉头微蹙,“按你所说,教杨牧云武功的莫非就是朱元璋身边的那位大内总管了?可他又为何说他的师父受到锦衣卫的追捕呢?”

“这就不是老道所能知晓的了,”邋遢道人思忖了片刻方道:“老道的那位故人如能活到现在,应该也有一百多岁了,是不是他教的这娃儿武功,亦不可知。因为四十多年前他就失去了音讯,他有没有弟子传下,老道也不知晓。”

“活到一百多岁也不是不可能啊,老实说,你这老疯子恐怕就不止一百岁了吧?”元琪儿脸上似笑非笑。

“老道我活了多久,我也记不清了,”邋遢道人喃喃道:“我只记得我小时候那会儿家门口不断有蒙古骑兵南下去攻打南边的宋国,后来不久就听说宋国被灭了,皇帝都投了海,他们的丞相被押回大都关了起来。唉,那可是一位铁骨铮铮的好汉子......”说着连连感叹不已。

“什么?”元琪儿略为吃惊的说道:“那应该是忽必烈汗在位的时候,你这老疯子还真是一个老妖怪,竟然都活了那么久了。”

“活得久也不是什么好事,”邋遢道人叹了口气,“所有的亲朋故旧都魂游地府去了,就剩下我一个老不死的留在世上,孤零零的好不凄惨。”说着抽了下鼻子,挤了挤眼睛,硬是没挤出一滴泪水。

“好了,不是还有我陪着你么,”元琪儿向他做了个鬼脸,“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哭鼻子,也不害臊。”

“有时我真希望他还在世上,”邋遢道人抬首看向洞顶,“能像在武当山凌云峰上那样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也能稍微排解一下我的寂寞了。”

“你真的再也找不到他的一丁点儿消息了么?”元琪儿眨眨眼问道。

“他一心一意侍候他的皇帝主子,”邋遢道人目光有些茫然,“他的皇帝主子死后,皇太孙继了位,他又去侍候新皇帝。后来这位新皇帝被他的叔叔给推翻了,他就跟他的新皇帝主子一起失了音讯......”

“你想知道他的音讯也不难,”元琪儿看了看杨牧云,嘴角含笑道:“他即使不是你那位故人的亲传弟子,教他武功的师父也一定跟你那位故人有必然的关系,待会儿等杨牧云他醒了,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罢了,”邋遢道人摆摆手说道:“相见不如不见,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分别。”说着抄起葫芦仰脖喝了一大口酒,掉头向洞外走去。

“喂,”元琪儿连忙喊他,“你要去哪里?”

邋遢道人不答,身子一动便消失在了洞外茫茫的雨幕中。

“这老疯子......”元琪儿恨恨的说了一句。回头只见杨牧云脸上的血色已全部退去,浑身雾气蒸腾,额头上的汗水不断顺着脸颊流下,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苍白干裂的嘴唇张开了一条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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