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刻,人头攒动、声音嘈杂的顺天府。八√一w√w★w .√
“来人,带原告!”端坐在大堂上的孙祥用力一拍面前的惊堂木,高声向立在堂前的差役喝道。
随着孙祥的喝声,大堂外院子里那些黑压压前来听审的百姓们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伸长了脖子望向了大堂,一个个显得饶有兴致的模样。
虽然京城的百姓见多识广,目睹过太多朝廷的文武大员被审问,可要说敲响登闻鼓后被皇帝钦定为御案的案子,不要说他们了就是他们爷爷的爷爷一辈也没经历过。
不仅如此,这次的受审者是湖广乡试的解元,可谓大明未来的士大夫,而且还是在会试开考期间被审,是大明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情,自然噱头十足,使得百姓对此兴致勃勃了。
大堂入口处,围观百姓的最前方,赵欣神情冷峻地立在那里,柳眉微微蹙着,身旁立着她的四叔赵德礼,数名身材强壮的下人把两人护在中间免得受到周围人的冲撞。
赵德礼的脸色异常严肃,面沉似水,他本以为赵欣这次能考中进士给赵家光宗耀祖,谁成想赵欣竟然出人意料地敲响了登闻鼓给李宏宇鸣冤,令他目瞪口呆之余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作为赵欣的四叔,赵德礼当然知道赵欣是女儿身,在李宏宇和赵欣来京城前他就接到了赵老爷子的书信,让他尽全力帮助赵欣和李宏宇,即便是把福祥号本平分号给搭进去也无所谓。
这令赵德礼感到异常惊讶,虽然他知道赵老爷子疼爱赵欣可福祥号是赵家的根基,而赵家的子弟莫不是为了福祥号而服务,因此他一时间无法理解赵老爷子的这个决定,不明白为何赵老爷子为何为了李宏宇和赵欣而宁愿牺牲福祥号的利益。
不过,赵德礼并不会因为他无法想通而拒绝执行赵老爷子的这个命令,以他对赵老爷子的了解赵老爷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做,里面一定有着他所不知道的隐情,只是现在还不防办让他知道罢了。
当见到李宏宇和赵欣目睹了两人亲密的关系后,赵德礼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赵老爷子的用意,即便是李宏宇和赵欣无法成为夫妻但以后在官场上肯定会团结一致,这样一来福祥号在朝廷里可就找到了真正的靠山。
只可惜李宏宇有些时运不济,竟然在会试临考前惹上了官司,以至于无法进入贡院应考,这样一来他的希望就全寄托在了赵欣的身上。
然而,令赵德礼感到无比震惊的是,赵欣竟然为了李宏宇放弃了会试,闯进皇城击响登闻鼓为其鸣冤。
这使得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赵德礼大跌眼镜,脑海中一片空白,难道赵欣就不怕掉了脑袋?那登闻鼓岂是那么容易能敲响的?
幸运的是,万历皇帝并没有治赵欣“惊扰圣驾”的罪,而是接下了赵欣的状子下令开封府审理。
因此赵德礼当然要来大堂听审,看看李宏宇是否能脱罪了,这可牵涉到了赵欣的命运。
“大老爷,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呀!”
很快,在现场百姓关切的注视下,杨氏和何羽夫妇被差役带上了大堂,跪在堂前涕泪俱下地向孙祥控诉着李宏宇恃强强暴杨氏并导致杨氏怀有身孕的恶行。
尤其是何羽,又是痛哭流涕又是接连磕头,把额头上都磕出血来,好像他有天大的委屈似的。
不仅如此,听审人群前方有三名两岁到七岁之间的小女孩,好像是杨氏和何羽夫妇的女儿,一边喊着爹娘一边哇哇哭着,如果不是被邻居拉住的话肯定要跑到公堂上去找杨氏,稚嫩的哭声使得现场众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无形中就对杨氏和何羽产生了同情和好感。
当然了,人们对李宏宇的印象迅降低到了极点,在何羽添油加醋的控诉中李宏宇完全成为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好色之徒。
赵欣面罩寒霜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在她看来何羽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难道他真的认为单凭他的一面之词就能诬陷了李宏宇?
当杨氏和何羽夫妇控诉完后,两人的邻居以及当时与杨氏一同在李府做工的郑氏相继被孙祥传了上来作证。
按照那些街坊邻居的说法,何羽去年九月底就出城到真定府去了,直到这个月月初才回来。
而且,街坊邻居们可是作证,杨氏平日在家恪守妇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无招蜂引蝶之举,也没人看见有人与杨氏私会。
对于在真定府的经历,何羽信誓旦旦地向孙祥表示,官府可以派人到真定府他做工的地方去查,可以证实他所言非虚,一直都在真定府做工。
与那些街坊邻居相比,郑氏不仅是证人同时也是控诉者,控诉李宏宇恃强将其,然后又用钱收买她,她因为惧怕李宏宇的淫威故而一直忍气吞声,不过当杨氏找到她后为了将李宏宇绳之以法她愿意冒着名节被毁危险出来作证,免得以后有更多良家妇女受到侵害。
随着证人们的作证,案子的轮廓逐渐浮现在了现场众人的面前,大堂外听审的百姓私下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无不认为李宏宇是一个熏心的好色之徒。
听了百姓们的议论后赵欣并没有感到焦急,脸上反而浮现了淡淡的笑意,显得颇为耐人寻味。
此时此刻,除了她之外没人会意识到在堂审中越是证明李宏宇好色,那么李宏宇就越容易洗刷身上的冤屈。
赵德礼则不一样,他并不知道李宏宇有杀手锏可以从案子里脱身,因此脸色越来越阴沉。
说实话,他根本就不相信李宏宇会饥不择食地连家中女工都不放过,像李宏宇这样志向远大又前程无限的大明士林后起之秀岂会犯这种错误?
况且,李宏宇的身边并不缺女人,完全没有必要对两名稍有姿色的少妇霸王硬上弓。
可话又说回来了,在大堂上讲究的是证据,如果李宏宇拿不出证据的话那么他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当然了,如果孙祥认为何羽和杨氏、郑氏说谎,对其大刑伺候的话十有会使得三人招供。
但如今案子已经成为了万历皇帝关注的御案所以孙祥肯定会慎刑,万以何羽、杨氏和郑氏事后翻供,那么他可就要落下一个屈打成招的罪名了。
这样一来的话李宏宇要想证明自己无罪谈何容易,很显然这次陷害他的人有备而来,这使得赵德礼不由得开始担心起赵欣来,要是李宏宇无法洗清罪责的话那么赵欣很显然会受到连累。
对于赵德礼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当时与杨氏和郑氏一起到李府做工的另外两名少妇也被传上了公堂,在公堂上表示两人在李府并未受到李宏宇的骚扰。
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与杨氏和张氏相比另外两名少妇可谓姿色平平,在百姓们看来只要李宏宇不是饥不择食的话不会打两人的主意。
“传湖广解元李宏宇上堂。”等那名少妇作证后孙祥一拍惊堂木,面无表情地高声喝道。
孙祥审案多年自然知道李宏宇这下遇上了一个大麻烦,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李宏宇很难从案子里脱身,根本就无法证明杨氏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
这使得有些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想要看看李宏宇如何进行辩解。
很快,李宏宇就被两名差役带到了大堂上,听审的百姓于是纷纷踮起脚尖,伸长了脑袋张望着,绝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李宏宇。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见李宏宇年纪轻轻而且温文尔雅,不少人暗地摇头感慨着,谁能想到人畜无害的李宏宇竟然会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来。
“学生拜见府尹大人。”李宏宇进入大堂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望了赵欣一眼,见赵欣向他微微颔,嘴角随之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大步走到堂前向孙祥躬身行礼。
“李解元,你可认识杨氏和郑氏?”孙祥见李宏宇文质彬彬,心中不由得暗自感到可惜,不动声色地问道。
说起来,孙祥是站在李宏宇这边的,赵欣是山西人一来京城就随着林良等山西籍贯的举子拜访齐党的几位大员,其中就有孙祥。
在北方的这些举子中,孙祥最看好的就是赵欣,赵欣不仅出人意料地夺取了湖广乡试的亚元,而且在武昌城动湖广的生员声援被抓进武昌卫的李宏宇,以及与李宏宇在短短的五天时间里就查清了太原府清源县的命案,毫无疑问是所有北方举子里最为优秀的后起之秀。
虽然赵欣是湖广的举子但她可是不折不扣的山西人,童试以前一直留在北方,故而孙祥自然将其视为北方举子了,如果能将其从楚党或者东林党拉拢到齐党,那么对齐党的展可大有裨益。
鉴于赵欣与李宏宇的密切关系,孙祥心里当然是向着李宏宇了,只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李宏宇要想从中脱身谈何容易。
“回府尹大人,她们二人去年曾经到学生的府上做针线活儿,学生与她们有一面之缘。”听了孙祥的问话后,李宏宇望了一眼跪在那里的杨氏和郑氏,有条不紊地回答。
“杨氏和郑氏告你恃强并且事后收买了她们,你可承认?”孙祥闻言面无表情地向堂下一侧双手捧着一个托盘的差役挥了一下手,沉声说道,“你看看,是否认得上面的物件。”
那名差役闻言快步走上前,把手里的托盘端到了李宏宇的面前,上面放着一只手镯和一对金耳环。
李宏宇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他已经认了出来,这两件物品正是杨氏和郑氏诬陷他用来收买她们的贿赂品,先前他在大兴县县衙上曾经见过,看来这两件物品成为了他对他不利的一大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