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李宏宇乘坐的渔船在镇江一个渔村的简易码头停了下来,梅姨领着赵姑娘和他去找了渔村的村长。中 文√网w w★w★. 8★1zw.
“见过大小姐。”
渔村的村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把手下的人打出去后,郑重其事地向赵姑娘躬身行礼。
这看得立在赵姑娘身后的李宏宇微微一怔,没想到村长和梅姨一样,竟然是赵姑娘的人。
或许是想要把李宏宇拖下水,因此这次赵姑娘与村庄的见面竟然没有避开他,反正他很快就会知道赵姑娘的身份。
“大小姐,他是帮主的心腹,也是属下当家的,二十年前在一次冲突中受了伤,被帮主安排在了这里。”
梅姨开口向赵姑娘解释着村长的身份,“帮主担心有人会对帮里不利,所以就让属下当家的带着人隐身在这个小渔村,而属下在扬州城给帮里打探消息,如今帮主有难,现已经到了我们出马的时候。”
“谢谢你们,我代我爹给你们行礼了。”赵姑娘闻言面色一喜,向梅姨和村长一躬身,万万没有想到她爹暗地里还安排了后招。
其实,在画舫的时候是梅姨主动见的赵姑娘,向她表明了身份,梅姨以前见过赵姑娘只不过赵姑娘不清楚,后来带着赵姑娘离开了扬州城。
本来这里面没李宏宇什么事情,不过赵姑娘目前处境险峻,可谓步履维艰,需要外界的帮助,这样一来的话,救了赵姑娘的李宏宇就落进了赵姑娘的视线,拥有着一群高射术手下的李宏宇绝对非等闲之辈,以后她肯定能用上。
故而李宏宇遭受了无妄之灾,中了迷香后稀里糊涂地被赵姑娘给绑架了,又无法表明身份,只有郁闷地跟着前来,准备静观其变,找机会脱身。
“大小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梅姨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了赵姑娘,连声说道,“您这可是要折杀属下了。”
“帮主?”这时,位于赵姑娘身后的李宏宇回过神来,忍不住惊讶地问道,“你们是漕帮的人?”
李宏宇的脸上满是诧异的神色,在扬州乃至江南地界上,能称为帮主并且跟盐商总会三公子关系密切的人唯有漕帮的杨啸天,难道赵姑娘是杨啸天的女儿杨怜儿?
据李宏宇所知,杨啸天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其中女儿年龄最小好像跟他差不多的样子,两个儿子已经成年在漕帮做事。
杨啸天和卢氏夫妇被抓的善后,杨怜儿和两个哥哥并不在淮安,负责绝对不会坐视两人被抓,所以李宏宇只是听过杨怜儿和她两个哥哥的名字而已,并不认识他们。
“这位就是漕帮的杨大小姐!”梅姨对李宏宇猜出杨怜儿的身份并不感到吃惊,微笑着向李宏宇介绍杨怜儿,她知道李宏宇是一个聪明人,此时要还猜不出这些那么可就令她感到失望了。
“李公子,我们帮主被朝廷的狗官所害关进了淮安的大牢里,现在漕帮人心惶惶,内斗频繁,恳请李公子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救出帮主和夫人。”
说着,梅姨向李宏宇一拱手,郑重其事的恳求道,很显然以她现在的实力无法救出杨啸天和卢氏。
“狗官?”李宏宇闻言嘴角不由得闪过一丝苦笑,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梅姨口中的“狗官”应该指的就是他。
“皇上派来扬州借着海外贸易敛财的狗钦差!”
梅姨以为李宏宇不清楚她说的是谁,于是咬牙切齿地解释道,“我原本以为他在辽东打了胜仗,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现在看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借着赌场的小冲突对我们漕帮落井下石!”
“敛财?”李宏宇的眉头顿时就是一皱,这可是个不好的传言,于是故作不解地问道,“海外贸易是皇上御命的商事,一旦开启将利国利民,百姓受益匪浅,岂有敛财一说?”
“看你温文尔雅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会被眼前这个圈套所迷惑,与海外做生意岂是那么简单的?”
梅姨闻言忍不住开口向李宏宇解释道,“现在可不是永乐爷那个时候,三宝太监的船队纵横海上无敌手,使得海盗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大明海防卫所的船只根本无法远航,单凭一个光秃秃的海关司如何能对付那些海盗的袭扰?”
“想必李公子也知道,沿海有不少人违反朝廷的禁海令做海上的走私生意,他们势力庞大岂会束手就擒?”
说着,梅姨冷笑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如果有人购买了所谓的海外贸易配额,那么以后海关司的人肯定会借着筹备海外贸易事宜为由向那些人收钱,届时可就要欲哭无泪了!”
“李公子,老朽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市面上传言这是朝廷从民间的敛财之举。”
这时,村长也开了口,向李宏宇说道,“你想想看,大明禁海两百多年,忽然之间就要跟那些海外藩夷做生意,这里面很显然有隐情,那些海外藩夷穷困潦倒,届时恐怕大明那些做生意的人要赔个血本无归。”
“村长,市面上有些谣言不可信,海外贸易绝对是个赚钱的行当!”
李宏宇闻言沉吟了一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竟然连渔村的百姓都认为海娃贸易是朝廷骗钱的把戏,随后向梅姨说道,“梅老板,走私利润之丰想必你有所耳闻吧!”
“正是因为海外生意获利巨大,所以那些走私的人绝对不会坐视朝廷抢了他们的生意,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挠。”
梅姨闻言微微颔,对李宏宇所言表示认同,随后皱着眉头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朝廷的海外贸易不可信,如今官场贪腐成风,那些走私的人肯定会收买海关司的那些官员,届时这海外贸易只能无疾而终!”
“朝廷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故而去年加开了恩科,从举人中选出了那些隶属于皇上的税官,严禁贪腐。”
李宏宇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说梅姨的说法言之有理,海关司现在可谓是内外交困,不过他并不准备轻易认输,望着梅姨正色说道,“如今朝廷急需资金去应对大明各地事务,皇上不想加派税赋,故而唯有从海外贸易上下手。”
“不想加派税赋?”梅姨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是谁加开了矿税,闹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梅老板,你应该知道,随着商业的繁荣商税是国家的重要税收,可大明商税之低为历朝历代所罕见。”
李宏宇见梅姨提到了商税,随即开口辩驳道,“大明立国之初百废待兴,太祖皇帝体恤民情,把商税定为三十税一,而后天子又相继降低商税,江南繁华富庶难道如此低的商税真的合理?”
“梅老板,你认为这么低的商税,获利的是百姓还是商贾?”说着,李宏宇沉声反问道,“朝廷内库空虚,商税因为朝臣反对无法增加,皇上又不想增加农税,如此一来不开矿税又能如何?”
“大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请大小姐和李公子用饭。”
梅姨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些惊讶地望着李宏宇,有些不明白身为商贾的李宏宇为何要替朝廷说话,不等她开口,村长已经率先说道,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辩论。
这时,李宏宇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故而不准备再跟梅姨争辩,毕竟梅姨所处的地位与他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也不一样。
由于渔村的食材有限,故而村长准备的饭食自然无法跟扬州酒楼相比,但也鸡鸭鱼肉俱全,显得十分丰盛。
李宏宇这两天在船上没有怎么吃饭,现在早已经饥肠辘辘,于是自顾自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即便是要逃走也需要体力。
与李宏宇不同,杨怜儿则没什么胃口,毕竟杨啸天和卢氏还关在大牢里,生死未卜,她又如何能咽得下去饭菜?
“杨姑娘,人是铁饭是钢,你要想救出杨帮主和夫人的话必须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李宏宇见杨怜儿神色气憔悴,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开口安慰道,“据在下所知钦差大人并不是那种蛮横不讲道理的人,想必不会刻薄对待杨帮主和夫人。”
其实,李宏宇也并不算是安慰杨怜儿,因为杨啸天和卢氏受到了优待,并没有关在潮湿阴暗的大牢,而是被软禁在了总督衙门后院的一个小院里,除了不能离开院门外其他并没有受到限制。
李宏宇这样做自然是不想把双方的关系搞得太糟糕,所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是这个道理。
可惜,外界不清楚这件事情,故而杨怜儿还以为杨啸天和卢氏在大牢里受苦。
“哼,那个狗官单单凭着赌场的一起小冲突就大张旗鼓地对付我们漕帮,你还说他讲道理?”
李宏宇不提此事还好,杨怜儿闻言顿时柳眉倒竖,用力把手里的筷子排在桌上,眼眶有些泛红地瞪着李宏宇喝道,“那个狗官给了你什么好处,为何你处处替他说话?”
此言一出,在门外低声说着话的梅姨和村长不由得望向了李宏宇,杨怜儿说的没错,李宏宇从一开始就在维护朝廷,还帮着钦差大人说话。
“杨姑娘,在下也是湖广人氏,自然相信钦差大人了。”李宏宇早有准备,微微一笑后有条不紊地回答,这种乡党观念在明清可是根深蒂固,他作为湖广人自然要维护钦差了。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果然,杨怜儿并没有怀疑李宏宇的话,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后起身离开,转身的一刹那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李宏宇虽然没有看见杨怜儿落泪但是却敏锐地注意到了掉落在地上的泪珠,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向杨怜儿表达着歉意,他并没有想要伤害杨怜儿的意思,一切都只能说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