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林君泽醒转过来,赵牧之终于松了口气。他用法诀收了那四个圆环,但那几个骷髅头还呜呜咽咽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轻轻地将盒子重新盖上,赵牧之深吸一口气,脸上却显出一股破败之气来。他心念一动,便运转清霜混元功将体内的不适压制住,脸上终于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你且先休息一下。”赵牧之朝躺在病榻上的林君泽吩咐了一句,便默默地离开了。
那赵文听说她这小师弟已然醒了,自然想要来看上一眼,怎奈何赵牧之早已料到她“贼心不改”,便在门口布下了一道禁制。赵文几番尝试无果,便也只有悻悻地回去了。
林君泽方才在那种极端的疼痛下醒转过来,只怕再多一刻,却又要疼得晕过去了。他躺在病榻上,只感到浑身软绵绵的,心里也空荡荡的没有了着落。不过好歹也算是劫后重生,倒也有一点点的喜悦之情。
他浑身酸软,想起这几日的事情来,便又不免思绪万千,终于感到疲倦之极,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就在他将睡未睡之际,耳畔却清晰地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律动的声音,起初林君泽以为是自己心跳的声音。但片刻后他便觉察到那并不是自己的心跳,因为那律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强烈。随着那奇怪的律动之声,他发觉自己的心跳也慢慢地发生了改变,终于变得和那律动的频率一模一样了。就在此刻,屋中无数小到极点的土黄色光点也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都随着这一声声的律动,如同凌乱的雪花般投入到病榻上睡意朦胧的林君泽体内去了。
此刻的林君泽只感到身体突然不再酸痛了,欣喜之余并没有多想,便已经沉沉睡去了。那些土黄色的光点投入他的体内之后,竟都朝他的脑中涌去。林君泽的脑中此时正有一个土黄色的圆球在那里旋转不息,这些小到极点的土黄色光点仿佛正受了这圆球的吸引,纷纷朝那圆球涌去。这种过程只持续了一会儿,等到林君泽睡熟之后,他的心跳又慢慢恢复如常,身外的那些土黄色的光点便也都消失不见了。
林君泽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感到神清气爽,浑身的酸痛和疲倦之感早已荡然无存。他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接着便四下打量着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屋中陈设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除了自己现在躺着的这张木床上面还铺了一层软软的垫子,这屋中就只剩下一张木桌和木凳了。林君泽以前和海笑臣一起躲避破虚杀手的追杀时,本就是经常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所以现在看到这屋中简陋的陈设,倒也没觉得什么。
他穿好衣服,下得床来,却感到肚子有些饿了,便想出去找点吃的。伸手想去推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了回来,林君泽倒也知道这应该是昨日那赵牧之临走时,为防止别人来打扰他所布下的禁制。怎奈何他对这东西一窍不通,寻思片刻仍然无法可想,便捂着肚子坐回到床边去了。
昨日那赵牧之用鬼道功法将林君泽救醒过来,本以为这功法对人消耗极大,林君泽至少要在床上躺个三天才能起来。他心知自己那孙女肯定又忍不住要来打扰这孩子,便在门口布下了一道长达三日的柔和禁制。原本人在昏睡之中是不须进食的,而且身体极端虚弱的人更是忌讳大量进食,却不料林君泽仅仅过了一日便又变得活蹦乱跳了,这下却让他只能捂着肚子郁闷地坐在床边了。
过了一会儿,林君泽腹中实在是饥饿难耐,便忍不住在屋中叫嚷了起来:“有人吗?有人在吗?”
他方叫了片刻,就听见门口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惊喜,说道:“小师弟,你醒了啊!爷爷说你要整整睡上三天呢,还不肯我来照顾你。我放心不下,从早上起来便一直守在这里。没想到刚过了一晚你便醒来了,我知道爷爷就是骗我的,哼!”
林君泽一听,知道门外的正是赵牧之的孙女赵文,听了她方才的话,心中不免感到好笑,却又莫名地生出一丝感动来。他便跳下床来,走到门口,果然看见门上映着一个小小的影子,他心知是赵文,便又问道:“你能让我出去吗?”
那门口的赵文一听,却不乐意了,说道:“小师弟,你得叫我师姐。你不叫我师姐,我才不放你出去呢!”
林君泽心中哭笑不得,怎奈何腹中饥饿难忍,寻思片刻,便开口道:“好吧,师姐,你现在得放我出去了吧。”
外面的女孩子一听,非常高兴,便把脸蛋贴到门上朝里面说道:“小师弟,你等等,我这就去找爷爷来。”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林君泽站在门边,无聊地将手贴到门上。因为他并没有用力去推门,所以也就没有触发赵牧之在门上布下的那层禁制。林君泽轻轻一用力,那门上便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向回推去。
林君泽沉思片刻,便只是将手贴在门上,也不用力。他闭上眼睛,将整个心神都集中在手上。突然他感到从门上传来了一种律动,非常轻微,若有若无一般。林君泽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随即又想起好像正是昨天躺在床上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种律动。他便再次将心神都集中在双手之上。方才那种律动再次传来,他心下一惊,却又感受不到丝毫了。
“这难道……”林君泽自言自语道。
片刻后,他再次尝试着将心神集中到双手之上,这次的律动却很明显。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也慢慢地清晰起来,随着那种律动越来越强烈,自己的心跳似乎也随之缓缓地改变着,最后竟又和那律动的节奏契合了。林君泽感到心中空明一片,似乎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了,整个意识里只剩下那强烈的律动之声。屋中又出现了昨日那些微小到极点的土黄色光点,疯狂地投入林君泽的体内,又不顾一切地向他脑中的那个土黄色圆球涌去。
这时门外先是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喘息声——正是赵文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她的额头上沁出汗珠来,喘息了片刻,便朝门里喊道:“小师弟,不好了,爷爷他不在。我刚刚去找两位师兄来帮忙的,他们也不在。怎么办啊?怎么办呢?”
“这个臭爷爷,笨爷爷,再也不理你了。”赵文在门外抱怨了一阵,却发现屋中毫无反应。她以为她的这个小师弟又出了什么问题,心下也是大急,便徒然地又朝门内喊了一阵,见仍是毫无反应,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而那屋中,此时的林君泽整个身体都已经被一层土黄色的光点覆盖了。他的心神此时完全和那种神奇的律动融合在了一起。门外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林君泽微微一皱眉,心念一动,手轻轻地一推,眼前的门却应声而开!
林君泽一步跨出屋去,猛然意识到这扇门上面可是有赵牧之布下的一层禁制的。
自己却是如何出来的呢?心下正是惊奇地时候,不免回过头去看了那门一眼。
这一眼,却看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细眉如弯月,穿着二月嫩柳色的丝绸罩裙,正倚坐在门边的墙上,脸上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此时仍旧带着一丝泪痕,却正是赵文。此时走廊内略微有些昏暗,从廊外撒入的天光投在那女孩的脸蛋上,照出一抹溜溜的光白来,显得清丽而略带倔强。腮边泪痕和若有若无的浅浅的少女红,就像风中舒展开来的带露牡丹一般,摇曳多姿,光彩照人。
赵文方才听见推门之声,此刻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外的林君泽,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在脸上抹了一把,一脸欣喜地站起来,用细细的声音说道:“小师弟,臭师弟,笨师弟,刚刚吓死我了,再也不理你了,哼。”说完便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林君泽。
林君泽此刻仍然沉浸在方才那股奇妙的律动之中,自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来。
赵文气呼呼地站在那里,等了片刻,见身后的小师弟定定地站在那里,毫无反应。心下微微诧异,便转过头来,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却看见这个小师弟正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言语,活似一根木头一般。
“哼,气死我了。算了,不跟你生气了。”赵文脸上却又露出笑容来,跑到林君泽身旁,一把抓住这位小师弟的手,说道,“走,小师弟,陪我玩去。”
林君泽下意识地点点头,接着却醒悟过来,见自己的手正被赵文一把抓住,脸上瞬间飞起两片红晕来,心下也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来,想把赵文的手一把甩开,却又有着一丝不舍。
正在慌乱间,赵文却已经拉着他跑了起来。林君泽终于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师姐,我、我……”
听见身后的小师弟支支吾吾欲言又止,赵文停下身来,好奇道:“小师弟,你怎么啦?”
林君泽脸上一片通红,嗫嚅道:“师姐,我、我……肚子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