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轻轻开启,‘女’子缓步进来,‘侍’‘女’留在屋外。-www.79xs.com-
‘女’子虽戴面纱,不‘露’真容,孟秋仍旧一眼认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兰儿,为何会在此?”孟秋手一抖,茶碗落地摔个粉碎。
“恕孟某失礼,兰儿,如今是哪家夫人?”孟秋话音颤抖,神情苦涩。
那年寒食节,郊外踏青。山野之中,不期而遇。
明眸皓齿,蕙质兰心,绝代风华,孟秋想尽心中词汇,也难以形容初见兰儿那一刻。
“夫人,请叫在下孟秋即可。在下已非当年孟郎,夫人也非当年兰儿。”
孟秋神‘色’黯淡,心中伊人嫁作他人‘妇’,孟秋心如刀绞。
“是妾身一时忘情,失礼在先。妾身应拜见御史大人才是。”兰儿轻声言道,语调之中,多出几许无奈。
“当年在下数次前往府上提亲,奈何家境贫寒,令尊大人数次让人将在下狼狈打出。
在下曾托人送信与小姐,想与小姐出奔,寻一隐秘之地,双宿双栖。
谁知造化‘弄’人,在下庄外苦等三日夜,未见小姐依约前来。
如今想起,依稀昨日之事。”孟秋低声说道,言语之中,苦涩依旧。
那三日夜,他毕生难以忘记。希望寸寸断成失望,失望点点化作绝望,绝望慢慢化为忧伤。
哀莫大于心死,他曾想过一死了之。
“孟秋,当年非是妾身未去。都怪妾身行事不密,被家父知晓。
将妾身锁于闺房之中三日夜,妾身以死相抗,曾悬梁自尽。
奈何被人救下,妾身醒来用利器割腕,也被家父请来郎中救治。
家父跪在妾身面前,求妾身嫁于任鹏。任家是山东望族,势大财雄。
家父经商,欠下任家数万银两难以归还。
妾身嫁与任鹏为妾,便可勾销此巨债。
家父生养妾身,妾身无奈,只能尽孝已报父恩。”兰儿轻声叹息,说出当年往事。
兰儿‘露’出右手皓腕,上面刀痕清晰可见。
刹那间,孟秋泪如雨下。源自当年,他对兰儿失约,心中多少有些怨恨。
然此刻,所有怨恨均已随风而去。
“任鹏?刺史大人。他对兰儿可好?”孟秋竭力克制自己,真想揽佳人入怀。
“妾身当年未能与君同行,那一刻心已死。
如今空留躯壳,苟活于世间。任鹏就任刺史以来,费尽心思搜刮财富。
在他眼中,妾身不过一件玩物。几天新鲜一过,便束之高,另寻新欢。
如今妾身被他派来,意图拉拢御史大人。他知御史大人巡视地方,纠劾贪腐。
此次临来之前,一再叮嘱妾身。让妾身同御史大人好好叙旧,重燃当年旧情。
以妾身为把柄,意图控制御史大人。
妾身虽是任家之‘妇’,然妾身自幼读书明理,也知正邪。
妾身宁愿身死,也不会为虎作伥。当年妾身害过孟秋一次,断不会再害孟秋功名。
妾身平日在任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手中并无任鹏贪赃证据,帮不得孟秋。
请孟郎小心为上,任鹏此人心狠手辣,并非良善之辈。
妾身言尽于此,今日一见,妾身死而无憾。
若有来世,妾身愿嫁与君,一续前缘。
孟郎保重,妾身告辞。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此言,妾身毕生铭记。”
兰儿说罢,拭去眼角珠泪,转身离去。
孟秋张口却说不出一字,想留下佳人,却无法伸手。
目送佳人离去,孟秋再度心碎。他知此番一见,便是永绝。
任鹏派她前来拉拢自己,却未能如愿。
于任鹏而言,断不会放过兰儿。可他无法留下兰儿,堂堂御史,强留他人‘妇’,亦是无法容许之事。
孟秋呆坐于屋中,直至深夜,一言不发,恍若木雕泥塑。
情伤如跗骨之蛆,尽此一生,终无免离。
这几年,他一想起兰儿,恨意多过爱意。
如今一见,恨意不在,爱意如陈年老酒,更加浓烈,却只能深埋心底。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孟秋以手蘸水,在桌上反复写道。
直到破晓,远方传来‘鸡’啼。孟秋终于放下重重心事,重新站起。铜镜之中,鬓角多出几丝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