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挂着家里好吃的了吧,是不是?”长龄笑了,那么多的人在一起,对她来说非常地新鲜和刺激,大家的年纪差不多,平时就在一起嘻嘻哈哈惯了的,这会儿,连睡觉都在一起了,多好呀。
大家来到食堂的时候,食堂里已经挤满人了,长龄跟在大家的后面,也在大蒸笼里端了一碗饭出来,这种饭比家里的饭还要香一些,长龄端起左右看的时候,落心挤了过来。
“床铺都安好了吗?”落心带他去打菜去的时候问道。
“还用的着安吗?往地上一放就行了。”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这样肆无忌惮。条件这么坚苦,让她有一些后怕了。
“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了。”落心说道。“你吃一吃这饭,比我们家里的要香。”
“这饭是怎么做的呀,倒是有一些香味,就这么放在蒸笼上蒸熟的,”长龄有一些好奇了。
“这是原浆饭,没有漓米汤的,是不是好吃一点?”落心望着她扒了一口饭,说道。
“是和家里的不同,可是这菜就完全没有家里的好吃了。”长龄又说道。
“累了吧,吃了早一点睡。”落心把碗里的瘦肉夹到了她的碗里。
“我一个人头一夜肯定是难得睡着的。”长龄小声地说了这话,又偷偷地瞄了落心一眼,她的脸有一些红了。
“我还不是不愿意来呀?不过,没有办法吗?我爸爸是要上班,我妈妈又是一个脚,海落要读书,我们两个又是硬劳力,不来能行吗?我一来,就被分到突击队了,哪里有了困难,就往哪里上,你了,就和雨珍她们一起挑泥巴,也是一个够呛的活,不过,干几天就习惯了。”
“你以为我怕呀,我才不怕了,她们能做的事情,我一样也能做,人家就是有一点不愿意和你分开吗”长龄把话一说完,看到了雨珍他们几个看着这边,就向她们走了过去。边走边回头望着。
“就分开了这一会儿就不愿意了呀?”新莲打趣着。“你看落心的颈况,都成了白猴子颈况了。”果然,落心还在伸长了脖子朝着这边望着,正要走过来的时候,又有几个人端着饭围了上去。把他围在了中间。
“两个人都来了?你可真是的,你怎么舍得她也跟着你遭孽了。呵呵。。。。。。”有人在说着。
“就是,这重力气活可是我们男将的事情,让一些姑娘跟着遭罪。”
“你是心疼新莲吧。”昌平说着光明。“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说去,你看落心不是成双成对了吗?”
“本来就是的呀,一担泥沙,少说也有一百多斤,这样每天挑着,怎么受得了”长时间的劳动,让不少的人有了抱怨。
这条漳河,不晓得什么时候修得好,打头的时候,只是农闲的冬季,一些男将来搞一些建设,可是,这一回,全部青壮年都来了,不论男女,工地上只见涌涌渗的人脑壳,不断的有人加入进来,又不断的有人回去休息些时日,大家都想早一天把漳河修好,而这个工程的难度又是显而易见的,只要是一上工地,大家都是拚命地干活,可是,时间太长了,拖垮了好多的人的身体,但是,谁都没有退缩,长龄头一天挑了回来,肩头是已经磨出了血泡,可是,她没有叫苦,就是在打饭的时候,落心凑了过来,问她怎么样的时候,她也一声没有哼,哼了有什么用,国家须要你的时候,你应该冲上前去的,她本来就拖累了落心,怎么还会让落心为了她又担心了。
“你挑得起吧?”落心着急地问道。
“我挑不起?我那些担子都是你帮我挑的呀。”长龄毫不示弱地说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落心陪着笑脸。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丢人的。”长龄说这话的时候呲了一下嘴,落心立即紧张看着她。
“是不是肩膀挑疼了,我头一回上漳河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你可不能洗澡的时候打湿了那地方,怪疼的。”对于头一天做这么重的活来说,头几天的日子是最难熬的,特别是晚上,肩膀上焦竦火疼,能把人从睡梦中疼的醒过来。
和落心分了手以后,长龄随便洗了洗,重重地倒在了床上,她累得要死,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可是,身上的疼痛让她疼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疼醒了,一醒,只听到重重的呼吸声,累极的人们早就在睡梦中了,她们只想通过充足的睡眠来恢复自己的体力,她们都是如花一样的年纪,可是,却干着超出常人几倍的体力,他们是新中国的新一辈,担负起了建设祖国的大任,吃饭和睡觉是他们唯一的休息时间。慢慢地,长龄肩上的血泡变成了老茧,当那重担压在她的肩上的时候,她不再和头几天那样呲牙咧嘴的了,她像一个老手一样,沉稳地踩着步子,跟在别人的后面,那种步伐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样,提左脚就都提左脚,提右脚的时候都是提右脚,一担一百多斤的泥巴,从水库的湖心挑到湖边的大堤上,中途要换肩的时候,领头的吼一声,稍微地停一下脚,于是,这一条线挑堤的人,都停下了脚,肩上的担子都换了过来,在大堤上,像这样的长线不晓得有多少条,大家都不说话,统一的走那两条线路,一条是上堤的路,一条是下堤的路,从来没有人专门指挥,大家都在干活,好像没有堵塞的现象,干得累了,就有人起头喊起了号子,你的脚步即不能快过人家,也丝毫不能慢过人家,同样的,你肩上的担子也和别人的差不多。困难远远地比人们预想地要大得多,湖心开始渗水了,挖掘到一定的程度,就不断地有水渗了出来,一筐筐的泥巴全在滴水,可是,现在的
深度还是不够,不得已,人们只有搭起了长挑,这个挑一直搭到了大堤上,远远一看,这一条条的队伍,就像是在唱皮影戏上的人物,去的路上,大家都攒着劲儿,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回来的路上,大家就轻松多了,那一条路成了欢乐的海洋,哪一个姑娘的姿势好看,哪一个村子里的人,有多大了,有了对像没有,这都是人们的谈资,长龄去了没有多久,就有几个小伙子在打听她了,但是,对于这个新来乍到的姑娘,好多的人真的还不熟悉,而且,男将和妇女不是在一条线上,所以,他们夫妻的接触并不多,那么累的活计,吃中饭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大家白天的时间全部都在工地上,晚上都是天黑了才收工,吃吃洗洗又是半夜了,好像总是睡不够,一倒在床上天就亮了,天一亮就得起床,头一天晚上酸痛的身子经过一夜的休息,松活多了,又精神抖擞地参加今天的劳动,漳河,从一个小湖泊,在慢慢地变化着,这会儿看到的是一个人山人海的工地,人们忙碌的身影汇聚成了一个沸腾的海洋,在这里,人们的热情洋溢着,一心只想快一点把国家的建设快一点搞好。殊不知,这些壮劳动力都上了工地,各个生产队里的庄稼就荒废了不少,到了第二年的时候,大家的伙食条件明显的下降了,这时候,落心由于头脑活洛,队上决定由他专门从事物质的供应,也就是专门从生产队里往漳河送大米和蔬菜,工地上缺少什么,他就得快一点儿回家准备好了送过来,还特意地配了一个大牲口给他,这是一个美差,用不着饿肚子了,也用不着干那么重的体力活了,空闲的时间,就在厨房里帮一帮忙,这时候,人们的口粮都有一点成了问题了,他的二叔饿得只剩下一张光皮了,他本身的个子就高,饭量又大,每天还有那么重的活路,可是,现在连走路都是在拖着的了,以前的时候,食堂的食物是不限量的,仅着你的肚皮吃,那时候的伙食又好,就是有着那么繁重的活路,大家觉得很幸福,毕竟,这是一项很光荣的任务。
好像一切都有一些始料不及,粮食供应不上了,每人每天都是定了量的,一些饭量大一点的人就只有饿着肚子干活了,二叔就是一个例子,这时,妇女这边还不要紧,因为她们的饭量总是要小一些,工地上不时地传来有人饿得晕倒在地了,有人在食堂里偷吃东西时被发现了,人们在工作之余,谈论得最多的是,什么时候才能吃一顿像样的饭菜,落心在回家运东西的时候,不少的人的家里都有一些结余,都悄悄地叫落心带了来了,可是,没有多久,家里的人也吃不饱肚子了,指望家里又指望不上了,人们都有一些绝望了,好像眼下的工作没有尽头一样,好多人的愿意就是回家好好的种地,收了好多好多的粮食,怎么也吃不完。
落心为一趟回家的时候,带来了一些炒面,是妈妈精心做的,怕他们吃不饱的时候垫一下底,可是,刚刚一下车,二叔就站到了车旁。
“落心呀,你二婶带了一点什么给我没有?我现在饿得是连泥巴都吃得下去呀。”二叔有气无力的。
“能有什么呀,修了几年的漳河了,田里做事的人都没有,哪里来的收入呀,给你,这是我妈妈让我带来的炒面,你先分一半吃去。”落心看着瘦得皮包骨的二叔,只有把自己的的分一点给他。
“我是闻到有什么香味,快给我,快给我。”二叔抓在手里,高兴地看着。
“你都拿回去吧,我吃得饱了。”长龄正好收工经过这里,她心疼地说道。
“那是妈妈叫我拿来给你吃得呀。”落心的意思是让二叔帮长龄留一点儿。
“长龄,你要是不要的话,我都拿回去了。”二叔举着手里的东西,生怕有人分了脏。
“你都拿回去,吃不饱的时候,弄一点垫一下,我就不要了,我在家里的时候,吃了好多了,是蛮好吃的。”长龄肯定地说道。才几天没有看到二叔,瘦成了那样,没个人形了。
就在这时,从食堂出来的几个人在摇着头,原来,是隔壁的一个小伙夫,竟然发现撑死了。事情是这样的,他是一个孤儿,才只有十三四岁,让他挑那么重的担子,担心他伤了身体,可是,来搞建设的都是硬劳力,他跟在大家的后面才干了半天,就有一些吃不消了,大家伙儿的看他可怜,就让他在厨房里帮忙做饭。他的手脚倒是勤快,还是蛮讨人喜欢的,上工的人还没有回来,可是蒸笼锅里飘出了饭香味,他早就饿了,看不看四周没有人,就端出来一碗吃了,刚刚吃了没有多久,上工的人回来了,人们都在吃饭,他的肚子不饿了,只有找一点事做,可是,他的身份有一些特殊吧,有人就好奇地说道“你也吃饭呀,怎么还不饿呀?”
“我不饿,我等一下吃。”他说道。
“你会不饿,该不是偷吃了什么吧?”有人在开玩笑。
“我没有偷吃什么?你怎么这么说人家了?”小孩子的脸皮薄,脸腾地就红了。
“还说没有偷吃,你的脸红什么?”那人更加地上劲了。
“好,好,我吃行了吧。”不得已,小孩子只有再吃一碗,这一碗,让他有一些撑了。可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点什么,只好把这一碗又吃得干干净净。
干部们是最后回来吃得饭,这时候的小孩子就有一点撑得难受了,可是,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厨房只有那么大一点点,几个干部看到他不停地走动,以为他还没有吃饱,他那时不时瞄过来的眼睛,是在看着那白生生的大米饭了,干部们是何等聪明的人了,于是,他们就专门地为他留下了一碗饭,有一个干部走过来,拉他到他们的身边坐下,小孩子的意思是他们快一点吃完了走人,他好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休息一下,他的小床,就在厨房的后面,连一个遮拦物也没有。他可不敢在这些人的面前四仰八叉的。可是,他那不安的眼神,让干部们意会错了,他们不由分说地又递给了他一碗饭,旁边的一个又赶紧地递上了筷子,他一抬头,那些人都盯住他,有的说“快吃,快吃,苦了你了,这么小就跟着大伙儿受累。”
有的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了,可不能亏了自己。多吃一点,多吃一点。”
小孩子低下了头,怯生生地说道“我吃饱了,我不吃了。”
“哪个说得,小孩子跨个门槛三碗,才这么一碗就吃不下了,快吃,快吃。”
“现在的口粮,连我们干部都吃不饱,还说你一个正长身体的孩子,快吃,快吃。”这人一说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怕是在前头就偷吃了的吧,要不然,怎么不肯吃了?”有人开始想这一方面了。
“我吃,我吃。。。。。”小孩子没有办法了,不吃的话,干部们也会说他,他最怕有人这么说了,他以前可从来没有偷吃过什么,今天要不是太饿了,他也不会偷吃的,可是,他实在是太饱了,不过,不吃的话,干部们的眼睛都盯着他了,他敢不吃嘛。吃是吃完了,干部们满意了,这碗饭,是他们几个人省出来的,他们正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高兴了,可是,他们走了一会儿,小孩子就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头上的汗水像黄豆颗子直往下盖,工地上的医生来了,也是回天无力,他慢慢地声音小了,最后没有了声音,人们只听到了一句话,他吃多了,撑得肚子疼,他不该偷吃那一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