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俞岱岩13(1 / 1)

 听到这儿,殷梨亭眼中通红,“我不信!是杨逍强迫的晓芙对不对?不可能……晓芙,晓芙怎么会……”

 张三丰呵了一声,面目严肃,“梨亭,听张丫头继续说。”

 张怡固然同情殷梨亭的遭遇,可近几个月的经历却让她眼界大为提升,思维也与以往不同。只淡淡看了眼殷梨亭,真心认为这孩子还需要些更深刻的打击,品行纯良是好的,太过软弱就不好了。便恶意道,

 “听到此处,我亦是猜到那女子是六侠的未婚妻。又不敢随便起身,便继续听下去。那杨逍只说宋朗窥见了他们的丑事,不能留下。又过一会儿,一柄长剑夹带着纪女侠的外衫突兀落到距离我一步之处。我本以为被发现了,心惊胆战,然而……过了片刻……”

 她语声又是一顿,断断续续,似是难以启齿。

 “过了片刻就传来男女欢好之音……纪女侠么,似乎……似乎不是那么拒绝……”

 不拒绝?那就是享受咯?殷梨亭如遭重击,他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两情相悦,那他又算是什么?

 喃喃几句“我不信”,转身,跌跌撞撞跑出了大殿。莫声谷几人欲追,却被张三丰抬手制止。只说,“让他自己静一静罢。”

 见殷梨亭跑了出去,张怡也不装什么羞涩了,加快了语速,快速说完这段经历,“我心知留在那里早晚会被发现,想到宋朗之死和,和殷六侠。索性趁着他们……无暇顾及周围,拿纪女侠的外衫包着剑逃了。不辨方向地躲藏了许多天,跟随一个车队到了西域,受了许多苦,意外得到一份武功秘籍,便藏起来练了。”

 至于是什么意外,她不说,也没人问。江湖中,除非是特别亲近,否则妄自询问旁人的奇遇,是有可能被对方视为觊觎的。

 正所谓一鼓作气,趁着那口气没完,张怡又接着说,“我找了个山洞,独自练了半年,算是入了门槛,记挂着这两桩事便快马朝武当回来。在西域边境遇到两个半夜行凶的,一问之下才知是西域金刚门人。”

 “据其坦露,西域金刚门乃是多年前山林一火工头陀逃出后建立,门中人皆习大力金刚指,且在几年前投靠了蒙古朝廷。”

 “大力金刚指!”

 “蒙古朝廷!”

  在场的人无不色变,就连刚才对纪晓芙之事只是叹息的张三丰也禁不住捏坏了拂尘。殷梨亭到底还年轻,一段感情出现了错误,早些发现反而能助他成长。可俞岱岩不同。那一番遭遇直接毁了他的一生,也害得下山寻凶手的张翠山不知所踪。可谓是武当山众人心头的一根刺。

 对于众人的反应,张怡却露出一个笑容,“从那长老口中,我得知金刚门有一齐药名黑玉断续膏,可使碎骨重生,经络愈合。”

 说到此处,她扭头看向了直接受害者俞岱岩。见他眼中泛红,两颊抖动,紧咬着齿根,似是用了极大的努力克制自己,不露声响。想起之前殷梨亭的反应,不由得感叹这近乎两年的磨砺,着实让俞三侠超出师兄弟远矣。

 那股子怜惜的情绪涌上来,也不卖关子了,直接拿出一造型古朴精致的木盒,递给张三丰。朗声道,“金刚门已灭,此中正是那黑玉断续膏。”

 那清冽的嗓音中含带几分自傲,十分肯定,面上带着笑意,昂首挺立。在场的有几人情不自禁忆起了当年初到武当的她,在大殿上说话也是掷地有声,却没有这般的慨然傲气。若说当初只是一个比较有气节的大家闺秀,如今就真正成了江湖女侠,不卑不亢,自有一番处事气度,是自内而外的改变。

 惋惜的目光不由得都纷纷看向了俞岱岩,见他双目愣愣看着张怡,黯然伤神。不禁叹惋,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非要人家下山呢?如今可好,人家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大恩人,再想一续善缘,只怕是难了。

 这一日,武当山上有喜有悲。

 武当七侠待她的态度变了。张怡是最先察觉的。多了一分尊重,一分感激,少了过去隐隐暗藏的轻慢。这样的变化实在是喜闻乐见,她却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有了武功,还带回了黑玉断续膏的缘故。

 将黑玉断续膏留下,张怡也不想在紫霄宫多留。她已经答应好了,要等到俞岱岩用过黑玉断续膏起了效果再离开。走出殿门,正要跟着弟子去往客殿歇下,就被俞岱岩唤停了脚步。

 站在一棵松树下,张怡面上含笑,却着实不知该与俞岱岩说些什么。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对俞三侠是有想念的,可一年的时光还是让他们有了隔阂。当初她下山的理由更是在他们之间划开一道沟壑。不见会思念,见了近了又害怕尴尬。

 相对沉默了半天,还是俞岱岩先开了口。

 “留下来,可好?”

 张怡目光一凝,对这几个字心中似有波动,却又很快息止。留下来,她当初多想从俞三侠嘴里听到这几个字,却没等到。而如今,她已经不需要留在武当也能过得很好,却又听到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她不觉失笑,摇摇头,实话实说,“没有必要了。”

 俞岱岩轻闭双眸,再睁开时目光朗朗,带着一丝祈求。“那一次是我错了。只考虑到我自己的想法,却没体会你的心意。你要恨我,打我,罚我,皆可。”

 张怡闻言一愣,仍是摇头,“我罚你做什么。若非你当初的决定,我恐怕也没有今日的造化。我当谢你才是。”

 顿了顿,又道,“你无需如此,若是为了那黑玉断续膏……是我甘愿为你冒险,你不需要因为感激向我道歉。”

 俞岱岩听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眸中苦涩黯然,衬着两鬓的白发愈发显得苍凉。坦然道,“我俞岱岩虽不争气,恩义却分得清,不会因感激而认错。冒险取灵药之情,余自当以一生感激报答。而方才的道歉,却是一年前就想对你说的。”

 他看着张怡,黯然的双眸渐渐明晰坚定起来,“我心中有愧,只因我的自卑,忘记了你的尴尬处境,也高估了自己的处理问题的能力。你并非稚儿,应该有权利自己做出决定。是我越俎代庖了,没有考虑你的心理和处境。那一日,你失足落下山坡……我便后悔了。几次想要道歉,也知道你并不想见我,因此搁置。”

 “我从未想过那样的决定会使你受这么多苦。这一年来,我实无一刻能心安。今日能见你平安,已是大幸。就算没有那黑玉断续膏,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我也该向你道歉的。”

 张怡面上笑笑,故意调侃,“可那药我已经带回来了,你还能不用不成?”

 俞岱岩一脸肃穆,竟是郑重回答,“你若不愿,俞三便永远做个瘫子,也是该得。”

 张怡骤然冷了脸,“俞三侠果真非凡,连道歉都与常人不同。我倒想问问,你这是在道歉,还是在逼我?”

 这话问得诛心,直让俞三侠听得茫然无措,“俞三绝无此意……我只是想让你留下。”

 “为何?”

 “山上虽清苦,但胜在安稳,山外动荡……我怕你受苦。”

 张怡继续冷着脸,“只是这些?”

 俞岱岩眼中微暗,低垂着眉眼,淡淡道,“也有其他,求我心安而已。”

 张怡笑了,嘲讽道,“我凭什么要顾及你安不安心。”

 俞岱岩也笑,充满了诚挚,温柔与坚定并存的笑,“若有危险,我会死在你前面。”

 她心中一震,粉唇微微张开。拨弄着那枝上的松针,有些扎手。还是冷冷问,“死在我前头?又是为何?”

 话语不变,“无它,求我心安。”

 张怡转头失笑,这人竟然还会绕弯子了,糊弄谁呢。一手扯下一把松针,扭头朝俞岱岩洒了过去。看着俞三侠满目冷然,“只你现在的模样,只怕遇到危难还真能死在我前头。好个俞三侠!我冒着性命之危为你夺药,你竟轻飘飘一句愿意做一辈子瘫子,说什么心安,你将我的付出置于何处?”

 说完,愤然甩袖离去,只留一句,“那黑玉断续膏。你爱用不用!”

 被留下的俞岱岩又急又苦,全然不明了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从未想对张怡不利,一心惟愿她好,却总是适得其反,惹得她愤怒难过。莫非他就真的蠢笨至此?兀自呆了半天,才苦笑着唤来弟子推自己回去。

 他却不知,看起来愤怒不悦的张怡,转头就勾起了笑容。默念着“叫你赶我”“老古板,吓不死你”,一路慢行,心情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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