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惟娉过庄夫人这边用早膳时,看见由四匹骏马拉着的乌头青帷马车已经在院子里备好了。八?一?小說網w-w、w`.、8`1`z-w、.
饭后,惟娉也没回屋,打算跟庄夫说会话就上车出行。
庄夫人打走了屋里的人,低声跟惟娉说:“去了清平王府,能见着人就见,见不着就回来,所见所闻也要烂在肚子里,万不可对人说。”
自己出行,庄夫人一向没这样不放心地吩咐过。惟娉心下诧异,道:“母亲可是听到了什么?”
因刚用过早膳,庄夫人歪在湘妃竹编的美人靠上养神。她慢慢摇着手里的泥金牡丹折扇,半晌才说:“听了几句背地里的风言风语,说郡主与沈家世子私奔,被两家抓了回来。圣上久病,都是太*子代理朝政。太*子听了就大怒,本要严罚,可郡主马上要和亲,这事传出去不好,就压下了。沈家遭到了严厉斥责,夺了一切实权,只保留了爵位。还逼着沈家给世子订了亲。郡主也被看管起来,说是不日就要和亲。”
惟娉心里大惊。“和亲?”
庄夫人讥讽地道:“这次我朝在东北战场上败得惨了,一时缓不过来。好好的局势就这么被庸才给毁了。太子当朝,无力抵抗北冥,就答应了北冥和亲的要求。前几日和亲的旨意已经下了——可惜了宛华郡主。”说着连连叹息。八?卍一小?說網w、w`w-.、8、1`z`w-.
惟娉又惊又怒。卫宏这言而无信的小人!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却出卖了宛华郡主,让她去和亲!难怪宛华郡主要铤而走险私奔了。只是小门小户人家私奔尚且不易,清平王府和济候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家仆众多,认识他们的人也众多,如何会私奔成功?只怕还没走到城门就被抓了回去。最可恨的是,他还逼着济候府匆忙给世子订了亲,不过是要宛华郡主看着心爱的从今以后就属于别的女人,再与她无缘,让她死心罢了!
宛华郡主不知心里有多痛!
真是好狠的心思!
惟娉怀着一腔愤怒和为宛华郡主惋惜的哀痛告别了庄夫人,登车去清平王府。
乌头青帷车一路辗着青石路,出了昭春街,到了位于皇城南面的清平王府。
车在王府朱红的大门前停住了。
刑婆子在车外道:“娘子,王府到了,奴婢请了护卫队长去送拜贴。”
惟娉看了眼和潘紫坐在一处的如冰,淡淡地道:“有劳妈妈了。”
但凡惟娉出府,这些太子府的人必跟着。
车在门口候了半天。w、w、w、.-8`1`z`w`.、惟娉想宛华郡主出了这样的事,王府里的人大概不会让宛华郡主接待她,如果这样,该怎么让郡主知道她来了才好?正想着,车窗外响起一个声音,朗朗地道:“鄙人王府管家请景候府千金娘子入府。”
惟娉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了,在车里说:“有劳管家。”
护卫们到门前就站住了。王府的管事带着仆从护着车马继续走。一时车马上了礓碴式的台阶,越过高高的门槛,直驶入王府。
中途车马停了停,惟娉知道到了内宅了,刚准备下车,换府内的轻车,就听一个婆子道:“娇客不必劳动,小人等只换了马就可以。”
片刻后,车又继续走了。
潘紫轻轻掀了车帘看,见拉车的候府骏马已经换成了王府脖子上结着绸花的驯驴。
惟娉心里急切,就觉得时间过得慢,也不知过了多久,车才又停下来。
车下有人来请,道:“请娘子下车。”接着车帘被挑了起来。
惟娉听那声音熟悉,扶着潘紫的手下了车,见宛华郡主的贴身侍女瑞雪和几个穿宫装的女子站在车前给她躬身行礼。
惟娉着意打量了那几个宫装女子几眼,见她们面如严霜,神情肃穆,有些还隐含着倨傲,哪有为人奴婢该有的恭顺模样?想必这些人必不是清平王府的人。
再看瑞雪鹅蛋脸上含笑,细细的远山眉的眉尖却是微蹙的,隐含不安和忧愁。
以她和宛华郡主的交情,如今让一个不安的婢女来接自己,却不见郡主本人,大概郡主是给看起来了,出不来。
惟娉装做不知,笑问:“郡主可好?”
瑞雪扫了一眼那几个宫装女子,笑道:“回娘子的话。郡主前几天个得到赐封,已经是公主了。我们公主安好。公主请娘子屋里坐。”
惟娉点头,扶着潘紫的手进了面前被奇花异草装饰得美丽万分的垂花门。
门里是一个宽畅的院落,院子里堆着假山,摆着奇石,有小溪潺潺流过;假山上,奇石旁和小溪边种满各种各样的兰花,兰叶伸展,花姿婀娜。
在兰花的尽头,迎面五间正屋,两边各是三间厢房,由抄手游廊连成了一个回字环形长廊。铺着青砖的甬路蜿蜒曲折地连通了各处。
正屋的门口,抄手游廊的四角,都有穿着玫红长比甲靓蓝裙子的粗壮宫女垂手而立,看着惟娉过来,都曲膝行礼。个个敛声屏气,偶尔转动的眼神充满警惕。
看来宛华公主被看得甚严,比之自己还不如。自己还可以出来走动,而宛华公主怕是不准出门一步了,否则怎么不见她来迎自己?
惟娉思忖着,舍了游廊,踏着甬路走向正屋。
临进门前,惟娉看了眼潘紫和如冰,吩咐她们:“你们在外面候着。”那俩人躬身答是,都停在了门口。
瑞雪挑起了帘子,请惟娉进门。她自己服侍了惟娉进去,便放了帘子,和潘紫如冰静静地站在廊下。
门帘一放下,惟娉眼前便是一暗。
屋子里通天落地地垂着重重纱幕,把光线都挡住了,触目都是朦胧的黯淡。
一个女子背对着她站在黑漆多宝格前,将纱帘撩了一条缝向窗外看。
那道缝透进一条阳光,照着她后颈和后背上的一痕雪肌和一道子大红妆花衫子,映在光中的华丽高贵的牡丹髻上,插了满满的金钗玉簪。
女子一动也不动,好似留恋那道阳光,沉醉其中忘了身外的世界。
惟娉产生了错觉,只觉得那簪头上的珠翠和多宝格上的玉石宝器,都着冷森森的光,像一颗颗闪亮的钉,把人像蝴蝶标本一样钉在墙上,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