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妈妈很快就将需要的材料买了上来,林晚晴穿着一身贵妇装跟在乐妈妈身后,絮絮叨叨,“你买的西红柿不红,鸡蛋是新鲜产的吗?会不会是旧鸡蛋?”
乐妈妈耐心的跟她解释一番。
小厨房里面的锅灶齐全,想要做碗西红柿烩面soeasy!
林晚晴幽怨看了一眼笑眯眯的乐小汐,觉得很不开心,但是她更不放心,平民家做饭的时候只管着吃饱就好,哪里会注重营养跟卫生,小汐现在还怀着孩子,可不能吃坏了肚子。
于是她一直跟在乐妈妈身上,乐妈妈切西红柿的时候她就嫌弃西红柿为什么不剥皮,乐妈妈磕蛋的时候她就纠结蛋里干不干净,煮面的时候又嫌弃外面的面点买的面,一点都不卫生。
江家的厨房很快就将林晚晴点名要的菜做好送过来了,于是在开放的时候,就出现这么奇特的一幕,满满的一桌顶级料理里,摆着一盆格格不入的西红柿烩面。
鲜嫩滑\/润的鱼翅羹,里面泡着清新爽口的豆芽,浓郁的淡黄色上飘着一层油花,晶莹剔透,再拌上一小撮香菜,让人口水泛滥。
柔嫩滑口的鸡蛋陪着营养丰富的海参,还未品尝便已觉得唇齿留香。
淋上焦黄色酱料的米饭上一块烹饪极好的鲍鱼,周围一朵点睛之笔的西兰花,不似吃食,倒像是艺术品……
不愧是江家的厨师,完全可以跟五星级大酒店的大厨媲美。
而乐妈妈做的那碗寒碜的西红柿烩面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摆在它们中间,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乐小汐对此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她喜欢现在这样的气氛,温馨、和睦。
雷劲琛默不作声的陪在旁边,连连给乐小汐夹着饭菜,恨不得将所有的菜都倒进她的碗里。
林晚晴则多西红柿烩面视而不见,她出身名门,从小到大的饮食都是有专人规划的,吃的更是山珍海味,对那种简单到跟猪食一样的西红柿烩面,她完全没有兴趣,而且林晚晴从来没有跟“下人”一个桌吃饭的经历,看着他们的筷子在菜盘上飞舞,就有些反胃,什么都吃不下。
而乐妈妈则是根本不敢吃林晚晴带过来的告急料理,只是就着一碗西红柿烩面吃的津津有味,乐妈妈将里面的所有鸡蛋都挑给乐小汐吃,“小汐你多吃点,你现在肚子里可还揣着一个娃呢,你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营养一定要跟的上。”
乐小汐有心推辞,可是再一想,乐妈妈在林晚晴的面前本来就比较自卑,如果她再拒绝乐妈妈的鸡蛋,乐妈妈一定会神失落。
因此她并没有推辞,夹着鸡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大而圆润的眼神眯成了一条缝,“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乐妈妈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起来,将碗里细碎的鸡蛋都夹给了乐小汐。
乐小汐也不厚此薄彼,就着鲍鱼吃着烩面,脸上的表情非常生动。
“你们都多吃点!”乐小汐看看两个表情各异的妈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们,叫乐妈妈“妈妈”又怕林晚晴反感,叫林晚晴妈妈,她根本张不开嘴,纵然是亲生父母,二十多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突然之间冒了出来,她怎么可能心大的突然接受。
“嗯,小汐你不用管我,好好吃饭,多补充补充营养,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林晚晴用公筷帮乐小汐夹了一块做的喷香喷香地鱿鱼。
乐小汐连忙道谢。
林晚晴很少动筷子,她吃不下去,看着乐妈妈抱着一碗烩面吃的喷香,嗤笑道:“你多吃点,进了监狱怕是连会面都吃不上。”
林晚晴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僵硬了,乐妈妈垂着眼睫抱着饭碗,拿着筷子轻轻搅拌着碗里的饭,“是,我应该离开。”她道。
乐小汐捏着筷子的手陡然缩进,唇瓣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雷劲琛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狭长的眸中掠过丝丝冷意,乐小汐好不容易情绪才平稳了下来,她们这又要干什么?若是再吃幺蛾子,哪怕她们一个是乐小汐亲生母亲,一个是养母,他也会拒绝她们的探视。
雷劲琛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的宏伟大志,很快就要被两个联手的母亲一一击破。
乐妈妈没有抬头,紧接着说:“吃西红柿烩面根本不是小汐的生活,她就应该像现在一样吃着鱼吃海参,穿着绫罗绸缎,她就应该锦衣玉食,而不是跟我一起受苦,我早就应该在小汐的生活中消失了,从小汐一开始筹集我做心脏手术费用开始就是错误了。”
乐妈妈何尝不知道她对乐小汐而言是对么无用又累赘,如果没有她,哪怕乐小汐不是江家的小姐,也会过的比现在要幸福的多。
乐小汐勤劳又有毅力,而且她才学渊博,做一个编剧绰绰有余,只要上天从指头缝里给她透一点机会,她就会一飞冲天,而她,则是阻拦乐小汐一飞冲天的存在。
乐妈妈从来都有这个自觉,只是她太私自,总是奢望在乐小汐身边多停留一会儿,再停留一会儿,所以,现在这一切大概是老天对她贪心自私的惩罚。
林晚晴给她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在她的心里,乐安苏从来都不配乐小汐称她为“妈”,乐小汐的妈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林晚晴。
乐安苏算什么东西?一个身负罪孽的罪犯,一个低贱到没有人格的人,之所以她跟乐小汐分开,之所有她能让乐小汐喊她一声“妈”,完全是因为她当初的自私。
乐安烈所做的一切,枪毙应该,而乐安苏,就是为了包庇那么一个畜生,才让她们母女分离二十多年,才让乐小汐的人生发生了大反转。
乐小汐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俩,突然说:“都别说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只是想吃一顿饭而已。”
两位母亲俱是一愣,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乐小汐刨着饭菜,吃的很是香甜。
她幽幽道:“所有人都以为我这么多年过的很苦,可是苦不苦只有我自己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五岁之前的记忆并不清晰,可是有一件事我却记得很清楚,我三岁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家里实在没有钱了,为了筹集医药费,妈你就在医院给人做护工,明明妈你比其他护工做的都认真合格,但是因为一定要背着粘粘糊糊的我才放心,所以你只收人家一半的钱。”
乐小汐垂着眼睫,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到饭碗里,乐小汐好似没有一点察觉,已经努力的刨着饭,“我一直记得那个时候那些病人听到你说要给他们做护工,只收一半的钱但是要带着我的时候那些人眼中的迟疑与不屑,护工做活很累的,脏的累的什么活都得干,有的时候刚刚收拾了床铺还没来的歇息一会儿,病人又把床铺弄脏了,妈就不得不重新换新的。”
“一般需要护工的人,哪一个能利利索索的走两步,大多是瘫痪在床上不能下床,吃喝拉撒都需要别人帮助的人,换床单的时候尤其辛苦,因为病人自己没法动,只能一半一半的换,往往换完床单整个人都能出一身汗。”
而且那些瘫痪在床的病人之所以弄脏床单,无不是五谷轮回出了问题,床单脏的连家属都捏着鼻子,可乐妈妈却还得扬着笑脸洗干净,医院是不收脏了的床单的,因为没法消毒、清洗,所以护工的工作繁重又繁多。
乐小汐烧的厉害,乐妈妈只能求乞给做护工的人家先给她预支一些薪水,并且各种保证一定不会拿着钱就跑了的,并且将烧的迷迷瞪瞪的小汐给他们看。
就那样,乐妈妈一边要没日没夜的伺候病人,另一边还要照顾烧的糊涂情绪不稳定的乐小汐,当乐小汐病好了之后,乐妈妈却足足瘦了一圈。
但她从来不认为这是乐妈妈的错误,而是她满腔的爱恋,她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乐小汐身上,甚至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乐妈妈一直低调隐忍,在乐小汐的印象里几乎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她现在知道了,如果按着乐妈妈的本事,想要找一份高薪的工作,甚至跟她原来的同事一样当个不大不小的护士长都是很容易的事情,毕竟,她刚毕业不久就被调到了vip病房,照顾那些财大气粗同时脾气阴晴不定的病人。
六岁的时候,乐小汐一年级了,她的写文章天赋逐渐展示了出来,有一次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乐小汐写了很多关于她对爸爸的想象,却被另外一个小朋友抄袭了,对方的家长还攻击乐小汐根本没有爸爸所以她才是抄袭了。
一向软糯的乐妈妈却突然抓住趾高气昂的家长,质问他,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她根本不可能抄袭,她是乐小汐的爸爸也是乐小汐的妈妈,没有人可以因为乐小汐没有爸爸就欺负乐小汐。
那个时候,乐小汐觉得那样的乐妈妈非常高大,高大的就像她的爸爸一样,宽阔的胸怀,强健有力的胳膊,可以带着她飞高高,可以跟她一起捉迷藏。
乐小汐声音已经带上一些颤音,她说,“这也是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