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第二天,穆国公府便迎来公主召唤的懿旨。
传话的宫女正是当朝九公主身边的贴身大宫女惠歌,惠歌此时正刚刚传达完她们家公主的意思。
“国公爷,穆大人,请把穆公子叫出来,随奴婢一起回宫给我们家公主治病。”
穆国公和儿子穆凡两人面面相觑。
穆大人心底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当朝九公主是怎么知道他家儿子会医术的?他费老大的劲瞒着,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到底是咋知道的?难道就只是昨天连见过一面?还是儿子跟她说的?
穆国公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随即低头想了想,很快就把事情想明白了,昨天九公主来的时候,儿子穆凡没在家,而且自己这个儿子一向不喜欢穆扬行医,未免穆扬再遭殃,所以他们也就只说了九公主来玩了一会,没把昨天穆扬救治穆倾的事情告诉他,所以他是不知道穆扬在九公主面前露了一手。
只不过,这九公主昨天来时可是面色红润,虽然知道九公主打小身子骨就不好,可昨天那样也绝对不像是突然就会生病的主,再想想最近这些日子,穆和跟穆倾两人与九公主似乎相处的还不错,只怕这俩人跟九公主说了什么也不一定,毕竟这家里,穆和可是一直站在穆扬那边的。
他很快就确定了最大嫌疑人,这个家,除了那个小子,只怕也没人敢了,好个穆和,与他最为要好的太子和八王爷都不好插手臣子的家事,他却找来了一个比太子还得*的来。
真不愧是他穆家的血脉。
想到这,穆国公轻笑出声,穆凡再想关着穆扬,只怕是没戏啦,也好,孙子这几年,也真是委屈了。
“来人,把大少爷叫出来。”
穆凡一听这话,皱眉:“爹。”
爹这是松口啦,九公主发话,他不好反驳,可是爹的面子多大啊,穆扬若是一进宫给公主治病,那不就…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儿子仅有的几次在自己面前展露的医术,那绝对是绰绰有余当一个御医的料子,皇上万一临时起意封他个御医当当,那国公府咋办?
爹又不是不知道一身不二爵的道理,可是爹却同意了。
穆国公没理会儿子的不满,直到穆扬被稀里糊涂的带来,“见过爷爷,爹,你们找我?”
穆国公:“扬儿,进了宫,要识大体,不可像在家里一样由着自己性子来了。”
穆扬:“进宫?”
“嗯,九公主召你进宫,听说她病了,你给她看看。”
“?”穆扬疑惑了,九公主病了,不是有御医吗?叫自己干什么?
穆大人说:“要是看不了直接跟皇上说,赶紧回来。”
就这样,穆扬听得稀里糊涂,又稀里糊涂被爷爷嘱咐一番,又又稀里糊涂的跟惠歌进宫。
老国公才说,“凡儿,你不能这样关着穆扬一辈子,你很早以前就知道。”
穆大人苦笑一声:“爹,我何尝想这样拘着自己的儿子?我难道看不见他难过、失意还有不甘吗?”看见唯一的儿子不开心,他这个当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啊,儿子又不是捡来的,他不知道心疼他吗。
只是,他不能因为*着儿子,就让他肆意妄为,穆家主脉的,旁支的,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仰赖国公府生存,身为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他没有权利任性。
穆国公轻叹一声:“我看,那孩子乐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穆家…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你爹我身子还算硬朗,还能撑个几年。”只要有他在,穆家就不会没落下去的。
穆大人心里也是不得劲,“爹…穆家这些年,得罪了太多太多的人,若是还没个爵位震慑,只怕穆家人不会好过的,爹,儿子没用,文不成,武不就,就是这四品官,也是皇上看在爹的面子上封给儿子的,儿子唯一的寄托就是好好培养穆扬,可是,穆扬主意大,小小年纪就跑了,回来时,他喜欢的东西也学的差不多了,再让他学这学那,跟要了他的命一样,我也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自己喜欢的地方施展才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穆家迟早要交给穆扬的,如果不趁着他年轻,好好学学人情世故,学学如何在官场上生存,将来等他继承了再学,什么都来不及了。”
穆国公轻声说:“我相信皇上,他不会放任穆家任人宰割的。”
“爹,皇上是看重您,那么下一任呢,下下任呢,您能把握穆家一直受皇家信赖吗?一旦哪一天,皇家不再信任穆家,那么穆家面临着什么,不用我说爹也知道。所以,哪怕委屈穆扬,为了整个穆家,他也得委屈着。”
穆国公沉默,当年自己意气风发,少年得志,在先皇那一辈就已经官居二品宰相,也因着自己不懂得变通的性格,凡事雷厉风行,确实是得罪了不少权贵,皇上即位之初,自己得皇上信赖,成为辅政大臣之一,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可是他不后悔,那些人,他们阳奉阴违、贪污、受贿、私相授受、搜刮百姓、草菅人命,他上报给朝廷,让他们得到制裁,是对的。
只是,也因此结了太多的仇家,更多的是当朝权贵,一旦哪天自己死了,穆凡是抵挡不住那些人的。
穆扬小时候,就表现出自己惊人的天赋,他学什么都快,聪明非常,所以穆凡才把希望寄托在穆扬的身上,因为穆凡知道自己的性格,耿直,带着点怯弱,他不适合承担一个家族,所以才努力培养自己聪明伶俐的儿子,却依旧成了空。
儿媳妇有病的那次,穆扬恰好看见大夫给他娘治病,他娘很快就好了,穆扬觉得很神奇,所以每天嚷嚷着要学医,连文章也不背了,穆凡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没用,最后穆扬竟然连人都跑了。
儿媳妇嘴严,穆凡是好说歹说,动了家法,她也不肯说把穆扬送到了哪里去,等到穆扬自己回来时,他喜欢的医术,已经被他学成了,并且师从鼎鼎有名的神医陆庆瑶,当今的明夕太后,她唯一的一个徒弟。
能得神医另眼相看,可见穆扬的实力。
他不是不愿意让穆扬行医,只不过,穆家必须要有一个继承人,穆扬,是三代单传,他想不继承穆国公府,都不行。
因为他,不能因为心疼孙子,而置整个穆家主脉支脉,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于不顾。
“凡儿,九公主已经插手了。”他适时的提醒自己的儿子,以皇上皇后对九公主的疼爱,只怕九公主说什么是什么。
这几年,皇上也知道他的家事,并且也知道穆扬的师傅是神医陆庆瑶,只是因为是家中的事情,皇上不好插手管,不然,皇上一定会让穆扬入驻太医院的,一身不二职,成为太医的穆扬自然不能继承国公府成为朝廷大臣。
穆大人:“爹,这也是儿子疑惑的,九公主是怎么知道穆扬会医术的?”
“昨天还有个事我没跟你说,昨天倾倾突然昏倒,是穆扬救治的,九公主当时在场。”
“倾倾病啦?不对啊,昨天我回来的时候,穆倾看着也没啥事啊。”奇怪…
穆国公轻扬了扬唇:“我看,你那个好外甥还有好女儿,只怕在九公主耳边煽风点火了。”
“嗯?”穆大人惊疑,穆和跟穆倾?他们俩可是一直都希望穆扬自由的,听说他们家倾倾最近跟九公主关系不错。
这个死丫头…
“来人,把二小姐叫过来,还有,去郡王府请穆世子过来。”这两个死孩子…
“舅舅不用请了,我来了。”穆和一直让人时刻留意国公府的动向,此时听闻穆扬被请进了宫,就从府里赶过来了,并且站在屋外听了半天了。
守门的奴才哭笑不得,世子啊,我们这些奴才非得挨板子不成,你不让我们说话我们不说,可你也不能突然就出声啊。
穆凡一见穆和进来了,立马就急了:“你这个臭小子,你说,是不是你跟九公主说什么了?”
穆和毫不隐瞒的点头:“是。”
这非常正经的语气让本就气不顺的穆大人更加闹心了:“臭小子,我白疼你了,你就这么对待你的亲舅舅是不是?你不知道你舅舅怎么想的吗?”
穆国公看看儿子,看看外孙,选择不说话,他老咯,年轻人的事情他就少掺和些吧。
穆和:“知道,可是舅舅,两年多了,穆扬一直不妥协,您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吗?”
穆大人没好气的看着他:“我能不知道吗我。”他儿子越来越不爱说话,他瞎啊看不见?
“舅舅,您先别生气,我先跟您说个事。”
穆大人斜睨他,等待下文。
穆和也不生气,说:“舅舅,明年要继承国公府的是您,穆扬就算要继承国公府,也要您退下来再说,这空余的几十年,何不让穆扬去悬壶济世呢?”
“我也知道穆扬要空余下来几十年,但是我要等他继承爵位的时候再让他学习人情世故吗?那样你不觉的晚了点?”
穆和:“如果这空余下来的几十年,穆扬再生个继承人出来呢?那样国公府的继承人就不是只有穆扬一个人了。”
穆国公一听这话,目光烁烁有神的看着穆和。是啊,如果穆家的继承人有了别的选择,他们也不用一直囚着穆扬,让那孩子老是不高兴了。
身为长辈,他也希望儿孙们一直高高兴兴的。
穆大人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随即豁然开朗了的感觉,身为官员,他们怎么会不熟悉天翎的法典,尤其是贵族的继承法。
穆和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看来,外公和舅舅也想起来了,天翎的法典,并没有明文规定,一定要儿子继承家业。
连一向自喻熟读各类书籍的自己,都把这事给忘了,也幸亏静宁了,她还知道提前看看法典。
穆国公不大确定的语气说:“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天翎贵族的圈子,尤其是有爵位在身的,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出现过爷传孙的例子了。”
穆和:“外公,没有不代表不可以,我相信,您也不想看着穆扬一辈子就禁足在这个国公府的。”
穆大人和穆国公对视一眼,心思各异。
穆和知道凡事点到为止,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只是天翎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子承父业,是自古以来的习俗,若是爷传孙,外界指不定要说国公府没有儿子继承,只能传给孙子之类的话了,就看舅舅是否在意外界的议论,直接将爵位传给自己的孙子了。
不过他看,已经**不离十了,外公和舅舅,都是很心疼小辈的人,他们不会因为外界的议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此时的皇宫,穆扬静静立在厅内,看着把自己传唤而来却毫无生病的迹象的某个公主与几个姑娘笑米米的望着自己,他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公主看起来,好像没生病啊。”
凤昭阳轻笑:“谁说本公主生病了,不过是个计策而已。”
穆扬疑惑:“计策?”
“嗯,这几天你就踏踏实实的住在宫里吧,等你出了宫,就说把本公主的病治好了,本公主为了奖励你给你开个医馆,这样的话,你爹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穆扬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她说啥呢?给他开医馆,他可以行医了?
橙鸢好心的解释了一下:“穆公子可要好好感谢一下穆世子,他可是帮穆公子说了不少的好话呢。”
穆扬再转不过这个弯就真是蠢了,大表弟帮忙跟九公主说了好话啊,对啊,这样算起来,穆和跟九公主是兄妹呢,他又是穆和的表哥,也跟九公主沾点亲带点故呢,尤其是九公主的身份啊,爹想不从都不行:“呃…”他想问,那他用做些什么不?
橙鸢性子一向不怎么随和,看他那傻样,一脸的嫌弃:“你呃什么啊,还没听懂啊,我们家公主要成全你行医的梦,这样说懂了吗?”
凤昭阳给了橙鸢一个眼神,过了啊橙鸢,虽然他看起来是挺笨的,但也别这么说话啊。
穆扬干笑一声:“懂了,多谢九公主。”
凤昭阳:“要谢就谢穆和去吧,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他可是一直催着她这事呢。
穆扬笑,是啊,他们兄弟感情很好呢,果然啊,哥没白疼你啊大表弟,还知道哥哥我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中,呵呵,自由了自由了,哈哈。
凤昭阳:笑得傻里傻气的,还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我可先说好了,下个月医馆开张,你可以去坐堂,但是,如果你的医术没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就算是穆和给你说情,我也照样给你送回国公府,继续你的禁足生活。”
“好。”他对自己的医术可是很有信心的,用师傅的原话形容他就是:我还真没看走眼,不错不错。
所以他是觉对不会回去禁足的。
凤昭阳:“得,回答的这么肯定,那本公主就拭目以待了。”
穆扬笑的得意又肯定、
“行了,你到我八哥那里去住,三天以后,你就可以回家了,不过知道怎么说不?”
点头:“知道。”
这俩人此时完全不知道,穆和早就实话实说了。
但是呢,就算明知道是假的,穆大人也不敢跟九公主辩驳,更何况,他也不想儿子一直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