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皆川是并肩而坐,此刻他手里还多了一本阴武。
皆川将书放到我的面前,道:“从基本来说,阴阳师和武者的关系是强制契约,除非有一方已经死亡,不然是不能解除的。那么攸司想要问的是什么样的状况呢?”
我稍微改了一下称呼,以第三者的口气讲诉了关于我死而复生的事情,又将想法说了出来:“因为接下来会遇到很麻烦的事情,所以我的朋友想要解除和他武者的关系,他不想要害死他。”
其实整个故事在阐述的过程中,我自己都感觉到有许多的漏洞,想着要怎么应付皆川的问题。但幸运的是,皆川并没有问什么。
“你说的情况是,你的朋友是死而复活?是彻底死了再活过来么?”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真怕皆川会问你朋友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他没有接着追问下去,而是思索了一会道:“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们的关系已经解除了。”
“解除了??”实在是皆川给予的信息让我一时间无法接受,以至于忽略了他口中说的是“你们”。
“从理论上是这么说,因为你朋友是死而复活,也就是说他算是死过一次。阴阳师和武者之间的强制契约解除的要求,也是必须有一方‘已死亡’。”说着,皆川停顿了下来,翻开阴武,从中找了一会后,指着其中一段话道,“你看,从这里开始,就是解除的办法,不过都需要阴阳术高段的人才能帮上忙,而且还要得到之前为你们主持仪式的人的同意。”
将两大页密密麻麻的字全部看完后,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长出一口气。确实如皆川所说,里面介绍的两种办法,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无法实现的。
关于编武契解除的办法,一种就是皆川老师说的办法,借助外力强制解除。另外一种就是达到神级的阴阳师和武者,不过这种定下契约的时候就存在着强迫性质,所以可以由能力较高的一方强制分离。
当然还有一种自然解除方式,就是结成编武契中的两个人,其中一方已证实“死亡”。
如果说死亡的话,自己这种再生算不算?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确定两个人的编武契已经解除呢?”
“契约之镯的消失就意味着编武契的解除。”
对哦,契约之镯,近来发生太多的事情,我都忘记有这么一回事。拉开左手衣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腕,我愣了好一会,才呐呐地说道:“什么也……没有了,它会隐藏吗?”
“不会,如果编武契还存在的话,它会像刺青一样附在你的左手手腕上,是绝对不会消失的。”
所以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和凉最深的牵绊……
本应该是松一口气的事情,确定后,反而让我陷入了奇怪的圈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心底拽了出来,整个人一下子都空了。
其实现在想想早就有预兆了,在校场时,景凉那样的狠,却没有被契约反噬。还有那天晚上我试图杀了景凉,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我和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从某种意义来说,确实算是换了一个人。
“攸司,还有什么烦恼的事情?”
“没有了,谢谢老师。”我收起了险些外露的情绪,扯开一抹笑。
皆川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忽然就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柔和安抚道:“别勉强,有什么烦恼尽管开口,我,都会帮你的。”
“嗯,没事,我很好。”虽然话是我说的,但可信度,连我自己都保持怀疑状态。
皆川老师并没有再追问,只是含笑不语。
轻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和皆川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书架的尽头,而出现在视线里的人,着实让我吓了一条。
“景凉?”
他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反应,倒是在看到皆川老师的时候露出了一瞬间的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莫然:“找木小安,去不去?”
“你是专门来找我一起的?”我不确定地问道,但空掉的心已经有一丝回温。
景凉皱了皱眉头道:“很奇怪?”
“不,没什么。”我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的往上扬起,快步走向了他,“走吧。”
景凉没有立刻转身离去,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身后。这时我才想起自己没有跟皆川老师道别,转身满是歉意地说道:“啊,抱歉,老师。刚刚真的非常谢谢你,我们,先走了。”
皆川并没有责怪,浅浅笑道:“嗯,去吧。”
景凉垂下眼帘,没打一声招呼就转身离去。
我朝着皆川深深鞠了一躬后,说了句:“老师再见。”然后急忙跟了上去。
离了藏书阁好长一段距离后,景凉开口道:“刚刚就是你说的皆川老师?”
“嗯,是的。”其实从刚刚开始,景凉对皆川老师的态度让我感觉到很奇怪,“怎么,有什么问题?”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从第一次踏进藏书阁的时候,皆川老师就在那里了。”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景凉会这样问,绝对有他的原因,“到底怎么回事?”
景凉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藏书阁,道:“我从来不知道,藏书阁里有个皆川老师。”
之前在藏书阁帮忙的时,可从来没有遇到过景凉,我假设地问道:“是不是你很少到藏书阁的原因。”
景凉收回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轻哼一声道:“也许。”
我思前想后也没有弄明白自己哪里把他弄不开心了,回过神后才发现两个人已经拉开一大段距离。我急忙加快速度跟了上去,凑到他身边的时候,开口道:“景凉,有件事情我想要问你。”
“嗯?”景凉有些敷衍的应了一句,丝毫没有慢下脚上的速度。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们之间的编武契已经解开了,你知道吗?”
景凉不但没有半点惊讶,甚至是一副毫不在乎地样子道,“我知道,契约之镯已经消失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醒来后,契约之镯就消失了。”
景凉毫不在意的模样让我心头燃起了莫名的无名火,我一冲动,伸手按住了景凉的肩膀,硬是阻止了他前进,强迫着他转过来和我面对面。
所幸这里没有什么人,我们这样的举动才没有引来围观。
“你知不知道编武契失效了,我们之间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那么淡定?为什么他可以如此的无所谓?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在乎这一份牵绊?难道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景凉浅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的波澜,近乎冷漠地看着我,反问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按着他双肩的手无意识的加重了力道,每一个手指都绷的发酸发痛,才控制住自己那想要大吼的冲动,“这意味着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不用保护我的安全。你,景凉,已经不需要淌彭山的这趟浑水。你!听!懂!了!吗?!”
“你是智障?还是耳朵堵塞?”景凉依旧非常冷静,只是他这十个字的疑问却跟一记重拳锤在脑袋上一样,让我怔住。景凉乘着我呆掉,嫌弃的推开肩膀上的手道,“才过多久,你就可以把我刚刚话忘得干干净净?你还真是无可救药的蠢人!”
虽然几句话下来,景凉都是保持面瘫状态,但从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他心情非常的不爽。
“你还有脑子,就用一用。”说完,他双手交错抱胸,如同高傲的帝王,睥睨地看着我。
就跟脸上挨了七八拳,却无力还手的感觉。我只能以目瞪口呆来回应景凉的这一段话。
景凉没有再看我,而是继续朝着目的地走去。却又在走出不到十步的距离,又停了下来,看我依旧没有跟上去,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走不走?!”
“为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情?”我已经无法跟上景凉的思维,他近来的举动早就超出我所能理解的范围。
“你觉得那种契约很重要?”景凉不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扔了个新的过来。但他并不打算等我回答,傲慢地说道,“我从不勉强自己做任何事情!”
“那为什么?”
没有了编武契,景凉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干嘛非要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景凉脸色终于变了,有些烦躁地说道:“是谁说,没有人会把伙伴置之不理的!”
“我……”我没有想到景凉竟然还记得那时候说过的话。虽然不是和自己相对应的感情,但他的这句话足够让我从极度失落变成了狂喜。
景凉扬起头,又恢复到他原先傲然冷漠地模样,声音偏冷地说道:“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这一次,景凉没有再停留,而我却完全抑制不了上扬的嘴角,终于可以安心的快步追上对方了。
当木小安看到我和景凉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直到正好背着医药箱准备外出的藤原大叔出现,才停止了怪异的沉默。
藤原大叔显然对我们这对组合表示非常惊讶,要笑非笑地说道:“还真是稀有啊!”
每一次听到他这样说话,我就有种拳头发痒的感觉,想往他脸上砸几下。
木小安默默的退了两步,直接一脚就踹在了藤原大叔的小腿上,凭那狠劲,看着都要替藤原大叔疼上一把。不过,我还是暗爽的成分居多。
大概类似的家暴事件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挨上一脚的藤原大叔也只是向前踏出几步,随即转身对着木小安用极度哀怨地说道:“小安,你想要谋杀亲夫么?”
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断裂,似乎还看到木小安背后冒出来的黑色火焰。他握紧腰间宝剑的手已经冒着青筋,大有真的来场谋杀的戏码,至于亲夫就……
“等等等,小安啊,这刀剑无眼,你不会真的忍心伤害我吧?”
“唰”宝剑出鞘一半,藤原大叔立刻举手表示投降状态,抓着药箱大喊道:“小安饶命,我这就走,立刻!”
看着藤原大叔灰溜溜离去的背影,我竟然有几分可怜他。再次将视线转移到木小安身上,宝剑已经入鞘,他也在看大叔离去的背影,神情竟有几分痴迷与哀伤。
事实上他的不正常也就维持眨眼的时间,我连揉眼睛都来不及,木小安已经又恢复到往常正直如同军人的模样。
木小安始终保持挺拔的姿态,对着我和景凉做了邀请的动作:“进来吧。”
景凉率先进去。
当我经过木小安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的朝对方使眼色,没来由的,我就相信着他会保守彼此之间的秘密。
木小安领着我们到了会客厅,三个人围着坐下,木小安就开口了:“我刚想要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倒是先来了。”
“怎么样?”景凉道。
“事情已经办妥了。”木小安接下来说的话和告诉我的几乎没有差别,他只是稍微对出发的时间稍微延迟了一些,从清晨变成了傍晚,“有什么问题?”
“你确保安全?”景凉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怀疑。
我心顿时掉到嗓子眼上,倒是木小安依旧镇定自若地说道:“绝对,我有某人给我的小道具,可以避开那些人的检查。”
“藤原大叔不会觉得奇怪?”
木小安笑了,他将头微微抬高,骄傲地说道:“他还管不着我。”随即又补充道,“我要拿到那些玩意,还需要经过他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