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无邪和乔风在小饭馆里聊天的当口,忽听外面传来年轻人欢快的嬉戏声,透过小窗向往看去,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雪。
乔风一声长叹,端杯想闷一个,却根本没有那个实力,呛得脸都成了猪肝色,仍旧不甘心的把杯子放在嘴边,誓死要把这杯灌进去。
方无邪哈哈大笑,亲自给乔风做了个示范,眼睛却是始终没离窗外那些飞扬的小雪。
天下有雪,恰似去年,此情何堪?
乔风好不容易把杯中酒喝净,一股劲憋的看人都出重影了,指着方无邪醉道:“无邪兄弟,怎么看你神色凄苦,莫不是想到了故人?”
方无邪没想到这哥们喝酒不行,眼力到是不错,举杯苦笑道:“哪有什么故人,我只是有些想家了。这雪此时下在湖州怕是留不住的,如果是在俺们东北,就这样下上一宿,瞧着第二天出门打雪仗吧。”
思乡基本是所有苦情人的共同话题,也让乔风愈发悲苦。他早已没了父母,也就没了退路,全心把曹家当成了家,可这个家却让他伤痕累累,落魄如斯。
想至此处,乔风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端起三两三的玻璃杯竟然一口闷了,再没有之前的不适。
人生的悲苦,果然是饮酒的良配。
方无邪马上给乔风满上酒,二人你一杯我一杯的,不一会身边就摆了四个空瓶,而此时第一个热菜才端上桌子。
大多数时候都是乔风在絮絮叨叨他这些天的遭遇,讲述如今自己如何穷困,抒发他怨愤不得意的话。
待硬菜上齐,八瓶啤酒都进了俩人肚了,乔风裤腰带嘞不住了,要往厕所去。方无邪估摸着乔风应该已经快到量了,何况这个小店也不适合谈话,就结了帐,二人顶着小雪出了门。
乔风长这么大都没喝过如此畅快的酒,喝的有些癫狂了,曾经的文质彬彬一扫而尽,也不费劲的去找厕所,在小树林里寻了颗大树,就开始放起水来。
好在天气变冷,学生也不多,还没丢人丢到姥姥家。
一泼尿下去,乔风的酒劲儿更大了,像树袋熊一样搂着方无邪肩膀,在小树林里找个长椅一坐,赏风赏雪赏心情,开始唠起嗑来。
细雪飘飞,弄得乔风树脂眼镜上斑斑点点,这个失意书生抚了半天还是看不清楚,索性把廉价眼镜揣了起来,失心疯似的笑道:“还是有人陪好,喝的舒心,还不醉。哈哈哈,无邪兄弟,你是我的亲兄弟。”
方无邪心想就你这样了还不算醉,那得啥样算醉呀!不过对待醉鬼,他还是有办法的,把坐不消停的乔风按在椅子上:“乔兄,哥们喝酒进行是必须的,但兄弟想问问,你今后如何打算?”
乔风醉眼惺忪,摇头叹道:“我本以为我和曹家还会有一丝香火之情,可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在那些人眼里,我终究是姓乔的。如今我被曹家彻底封杀,他们在生物技术研究领域里有着极大的权威,今后在生物技术研究领域,怕是再也没有希望了。”
方无邪疑惑道:“我记得你当初说过,你手里有些关键技术,寰亚科技还离不开你,怎么你如今……”
“别提了,我被曹家的混蛋骗了,技术被偷走了。”乔风觉得尿意又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能喝还是不能喝,忙匆匆扔下一句,跑到犄角旮旯解决问题去了。
方无邪不懂什么生物基因技术,却也多少明白,当今社会,为了某项技术斗个你死我活的多了去,如今乔风只是技术被偷,人被撵的无路可去,说起来怕是还算幸运的呢。
待乔风红着脸解决完问题回来,方无邪道:“曹家不和你办离婚,又不让你工作,你那个和你关系不错的岳父是何意?”
乔风叹道:“离婚这件事本来不大,却因为那婆娘的跋扈,弄得曹家上下皆知。既然丢的是曹家的脸,曹家人就会拼命的护住。唉,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堪回首,我那个岳父多少还算可以,如果没有他说了句话,此时和无邪兄弟谈话的可能就是我的魂魄了。现在离婚是不要想了,我就琢磨着能找些什么工作养活自己。”
方无邪对乔风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很不满意,冷哼道:“磐石蒲草呢!怕是你怂的都不敢去想刘希敏吧?”
乔风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却无言以对,双手紧紧的抓住头发,悔恨万分。
方无邪又继续补刀:“自己逃得一命,却根本没去想被你连累的可怜女子。你可知几日前,她差点被歹人掠走强暴,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你后悔八辈子也无济于事了。”
“啊!”乔风听闻还有此种事情大惊,酒劲儿一下子散了七七八八,抓着方无邪双手道:“她,她如今怎么样?”
方无邪抽出双手,冷哼道:“还能怎么办?凉拌!”
“无邪兄弟,”乔风从地上拢起一把雪擦在脸上,让自己再清醒些:“曹家的人自持清高,应该不会对希敏出手,但那歹毒的婆娘就说不准了,无邪兄弟,你得帮我去找她。”
“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不能去!如果我去的事情被那恶婆娘知道,到时候那婆娘上下一撺掇,就成了对曹家权威的挑战,怕是希敏面临的危险会更多。而且……”乔风犹豫道:“而且我现在一无所有,婚还离不成,难不成让她接济我过日吗!”
方无邪想想是这回事儿,沉声道:“我看看争取找人暂时保护一下刘希敏,想是那个胖娘们也不至于杀人泄愤。到是你,工作上呢?你总得有些打算吧?”
乔风叹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除了生物基因研究外毫无所长,可是曹家势大,其在生物技术领域的影响力,绝非仅限于湖州,我这工作不好找呀。我这两天来湖海大学,就是因为这里招老师,我想托托关系,可也被那恶婆娘搅合黄了。”
方无邪道:“此地不行,自有行的地方。华夏不行,他曹家的手还能伸到国外去!”
“唉!”乔风摇头道:“知易行难,我所从事的行业不像是其他,圈子其实很窄,除非我手头上有了不得的技术,否则是没有太大希望的。至于国外……”
乔风做了个捻钱的动作,双手一摊。这年月,没钱,别说出国了,出行都难。
乔风的话到是让方无邪心中一动。
技术,东北老林子里的变异狼、狼窝里的神秘石槽,这些会不会和所谓的生物技术有关呢?而且前段时间交给乔风的半截狼尾巴,不是也说很神奇吗?
方无邪想到此处,沉声道:“那截狼尾巴呢?你不是说那东西很神奇,如果研究明白了,你不就有了进阶的资本?”
提到半截狼尾巴,乔风身体一阵,神秘的左看右看,见雪花飞舞,没人关注他们,这才悄声道:“无邪兄,那截狼尾巴已经被我毁掉了,这事儿以后都莫要再提,就此忘却。”
乔风顿了顿,觉得方无邪万一不重视就坏了,又强调道:“此类技术在全球都是被禁止的。无论那些技术从哪里来的,都不是我们能保护得了的。若是让曹家知道狼尾巴的事情,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若是此信息彻底外泄,各国间谍蜂拥而至,到时候你我想死都难。”
“有这么夸张吗?那些狼我看也不怎么样啊?”
“事实只会比我说的还夸张。你不是这行的,不明白那项技术代表了什么。”乔风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若我所推无误,那些狼只是试验品,真正的技术早晚要作用在人的身上。可以说那项技术是武器,更可以说是人类未来的某个进化方向。唉,可惜了,若我能有机会潜心研究那截狼尾巴,到时候别说是寰亚科技,就是随便把研究结果交给一个小的研究所,都能让鲤鱼化龙,一飞冲天。”
方无邪心中大震。他早就猜测变异狼和刘洋都是因上古“无极丹”而发生的变异,也想过湖州的狼患有些蹊跷,却一直下意识的将二者分开对待。此时乔风的话让他猛然意识到,会不会这二者有某些自己不知道的联系呢?
他恍惚中有些猜想,想捋清却发现成了一团乱麻,但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低声道:“如果我还能给你提供研究样本呢?”
乔风眼睛一亮,散发出炽烈的光芒:“你说得是真的?”
“或许是真的,”方无邪点点头,又犹豫道:“不过血肉应该已经没了,骨头毛皮暂时烂不掉。”
乔风一拍大腿,虽兴奋但仍旧保持着低声:“别说是骨头,就是皮毛也行呀。我不需要掌握全部,只需要一部分,就能以此为根基,持续推理研究。”
方无邪道:“还有个问题,我提供的样本,怕是和那截狼尾巴不甚相同,但我觉得,对比起来,可能我能提供的更怪异一些。”
这话方无邪说得到是没错,毕竟老林子里那些变异狼,很可能是因为上古的无极丹和神秘石槽共同作用而成,那些神秘的过往,比之现代技术更让人难以捉摸。
乔风低声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好了,你什么时候把那东西给我?”
方无邪道:“我给你,你能保得住吗?那截狼尾巴你都被迫销毁了,你面对的是势大的曹家,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呀!”
乔风皱眉不语,他如果有能力保护研究成果,就不至于当时被迫销毁狼尾巴,更不至于被曹家逼迫至如今窘境。
方无邪道:“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我提供的东西不在湖州,反正你在湖州也呆不下去了,找个由头离开此地,彻底避开曹家的视线,然后咱们再想办法取样本,进行研究。”
“离开湖州!”乔风神色有些迷茫,喃喃道:“我离开了,希敏怎么办?”
方无邪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就走:“犹犹豫豫的,亏你还是个爷们。走,哥带你去看看,有我在,我就不信那胖娘们敢炸刺。”
乔风如何能与方无邪抗衡,像小鸡仔子似的被方无邪拎着走,借着酒劲,索性心一横,狠声道:“去就去,别拉着我,我自己能走。”
方无邪拍拍手笑道:“这就对了,人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挺老大个爷们,办事儿磨磨唧唧,比个娘们还不如。你放心,我现在就联系人保护你的小女朋友,那个胖娘们敢伸手我就剁了她的爪子”
这货说联系就联系,和乔风坐上出租车后,拿出电话拨了出去:“宝哥,打听点事儿,湖州艺术学院附近,有没有能说的上话的小兄弟,给我找两个。”
侯成宝道:“我说哥诶,城西那是南盗门的地盘,我在城北都是小混混,更别说去城西得瑟了。”
方无邪蛮横道:“艺术学院我要保护个人,给想想路子。”
侯成宝犹豫道:“要说艺术学院,我到是真知道一个人,那人能打,又会办事儿,而且还有个妹妹在湖州艺术学院上学,我就担心人家不鸟我。”
“别废话,我正打车往艺术学院走呢,你赶紧的来一趟,有事儿当面说,浪费我电话费。”
方无邪很有大哥范儿的挂断了电话,他有心思用侯成宝,否则就不会把侯成玉放到妹妹身边。可侯成宝这小子似乎远比侯成玉滑头,遇事儿推来推去,必须得狠点才能让对方老实。
雪,越下越大,方无邪没有刻意驱除体内酒气,但觉胸中有万千豪气。
不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