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众人简单吃了早点。书生说:“接下来我们要绕道一下。”盈盈疑惑地问:“为何要绕道,要绕到哪里?”书生说:“少林寺。”盈盈笑了,调侃道:“难不成你突然不想考取功名,要去当和尚了?”书生说:“我当和尚必定是个高僧,恐怕你舍不得。”盈盈被戏得有些害羞,骂道:“你不要脸,莫说你当和尚,当太监我才开心!”心中却十分迷恋与书生的这种口舌之争,只要能说俏皮话,盈盈就觉得自己的心和书生的心很近,极其舒畅。
灵儿笑嘻嘻地问:“段大哥,我们去少林寺做什么?”书生说:“我们这一遭,是为秦女侠而走。”盈盈不解道:“为我?”书生说:“对,九月十五少林寺将召开武林大会,江湖中已经十年未召开武林大会,这一次想必声势浩大,正是你成名之时。”
盈盈根本不关注自己是否能成名于江湖,只急切问:“丐帮也会去?”书生说:“武林大会怎能缺少江湖第一大帮呢!”盈盈说:“好,正好寻他们问个究竟!”书生说:“你倒只记着仇怨,我想,这么大的事,秦家镖局也会参加。”
盈盈这才想起镖局也是江湖门派,开心地说:“对哦,爹爹也一定会去,太好了,我又可以见到爹爹了!”盈盈陡然间燃起了对亲人的思念之情。
听盈盈提到“爹爹”,灵儿不禁想起了自己刚刚被害死的爹爹,心中悲伤,垂下头颅,眼角溢出了凉凉的泪水。
瞧见灵儿感伤,盈盈随即歉意地说:“灵儿,我不是故意的。”
灵儿擦去眼泪,强装笑颜道:“盈盈姐,我没事。”她不愿别人因为自己的心绪而难受。
董泰、王海和小豆三人纷纷望向玉婉,盼着玉婉给出答案。
玉婉看出三人的意思,说:“我倒未曾见识过江湖中的武林大会,正好看妹妹如何扬名江湖!”
小豆劝道:“可是——”
小豆的话未说完,玉婉就打断道:“我决心已定!”玉婉神情严肃,语气十分的强硬。
仆随主便,小豆不好再劝,知趣地和董王二人去整理行李、收拾车马。
书生朝玉婉笑了笑。
玉婉却觉脸颊有点发烫,好似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了。当然她清楚,书生对感情上的事很马虎,又根本不关注自己,怎么会洞悉自己的想法呢?多少有些做贼心虚的性质。
这一处是丘陵地带,立了秋,田地里大部分作物已被收割,显得空旷。但林中的树叶还没怎么枯黄,仍是葱茏。大地上便像被画上了很多格子,这里深,那里浅,这里稀,那里疏,这里黄灿灿,那里绿幽幽,这里泥腥味儿,那里叶香味儿。大自然造就了不同的地域和季节,在各自的空间和时间里都有它独特的韵味。
才九月初,离少室山只有几百里路程,时间十分充足,书生等人依旧边观光边行路,倒也惬意。这一日在一片小树林中歇息,灵儿见旁边一块岩石下渗出股股清泉,当即拿着水壶接来一壶,递到书生面前,笑嘻嘻地说:“段大哥,喝口水吧!”
灵儿的脸上几乎永远是这种清朗的笑容,若头顶蓝蓝的天空,令人一见就感到轻松、舒心。
书生自顾拿过水壶。
盈盈见灵儿对书生这般殷勤,心中不快,白一眼书生,嘴里轻哼一声,将目光拨向别处。盈盈瞧见不远处一棵树上高高挂了几个果子,细看,原来是野梨子。矮处的被人摘了,树巅处上不去,留下了五六个已熟透的梨子。盈盈心中一亮,小跑到梨树下,施展轻功,像一个灵巧的小鸟,噌噌噌窜到树顶,喜滋滋地伸手摘梨子。
盈盈刚摘下一个梨子,却未留意枝桠上结了一个小蜂窝,蜜蜂受到骚扰,几只蜜蜂随即飞起蛰向盈盈。盈盈没防备,额头被蜂蛰中,“啊”地痛叫一声,急忙从树上飞了下来。
众人一惊,书生瞬间站起身子,扯到了背伤,也“啊”地痛叫了一声,却完全不管,只大声问道:“盈盈,怎么了?”
盈盈喊道:“有蜜蜂!”边喊边捣着步子跑。
蜜蜂紧追着盈盈不放。书生从身旁随手折断一截树枝,冲到盈盈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盈盈,同时用树枝打空中的蜜蜂。书生忍着伤口撕裂的阵阵剧痛,手中的树枝倒倒打得准,三五下就将追盈盈的几只蜜蜂尽数拍在了地上。
盈盈被蜜蜂蛰疼了,又见书生这般护着自己,眼角溢出了泪水,不知是痛还是感动。
书生转过身,见盈盈额头上被蛰得红肿了一块,中间被毒刺扎破的小眼在冒血,十分心疼,关切地问:“疼吗?”
盈盈点了点头,说:“我看那树上有几个梨子,想摘给你吃,没想到上面有蜜蜂。”又瞧手中紧紧攥着的梨子,却有一面已被鸟啄出了一个洞。白被蛰了,盈盈气恼地将梨子扔在地上,说:“还是个烂梨子!”
书生缓缓弯身捡起梨子,说:“傻丫头,还有一半是好的呢,再说,鸟儿吃过又没毒!”将梨子在衣衫上草草擦了擦,喂进嘴里大口大口咀嚼起来,笑着说:“这梨子真甜!”甜的仅仅是梨子吗?
盈盈不再哭,垂下头羞羞地微笑。
书生把那鸟儿啄过的地方也啃了,只剩下中间的核儿。
盈盈心中更是喜悦、满足。
玉婉心知,书生哪是吃的烂梨子,明明就是品尝着盈盈甜甜的浓情;盈盈又哪里会放手,明明就把书生拽得紧紧的!她没有聪明的法子,却有一腔真情,没有什么比真情更让人迷醉了!
灵儿清楚,书生舍身护着盈盈,对盈盈的在意已清晰明了。不禁又想,如果换成自己被蜜蜂蛰,他也会这样护着我吗?会,因为他是我的段大哥。这么一想,心中好受了许多。
灵儿前来看了看地上的死蜜蜂,蜂子个头不小,两只脚格外长。灵儿说:“盈盈姐,这种蜂毒性不大,一两个时辰后你的红肿自然就会消去。”
盈盈放心了,说:“哦,那就好!”
书生逗趣道:“早知道我就不帮忙了,反正毒性不大,多蛰几下也无所谓。”
把盈盈气得脸儿通红,骂道:“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疼啊!”
书生后背的衣服上有被血浸透的印迹,这印迹清晰映在灵儿眼中。她关注的是书生的伤口,果然撕裂了。灵儿叫道:“段大哥,你的伤口裂开了,在流血!”
盈盈一听,气没了,涌上一脸的担忧,说:“啊,伤口裂了!”也注意到书生后背的血迹,顿生心疼,说:“灵儿,你快帮他弄一下。”
灵儿应诺道:“好!”
灵儿去马车上拿来小箱子,却递给盈盈,笑嘻嘻地说:“盈盈姐,你帮段大哥上点金疮药,重新包扎一下就行了。”
灵儿这是在向自己表态,她不会和自己争,盈盈对灵儿充满了感激,都怪自己心眼儿太小。盈盈不好意思地接过箱子,细心地为书生上药、包扎,不再羞涩,不再耍性子。反而那怪书生,刚才伤口撕裂的时候不喊疼,盈盈上药的时候他又喊又叫。盈盈哭笑不得,一会儿好言相哄,一会儿又加以数落,但下手始终极为轻柔。在这轻柔的呵护中,盈盈逐渐感受到了一种为人妻的心态,是啊,姐姐说得对,一切的一切最终都会归为生活的照料,这一刻,我们知道彼此的心思,接受着彼此的心思,心照不宣,真好。
不几日,众人赶到少室山下的一个小镇。才初九,距九月十五还有六天时间,但小镇上已云集了许多江湖中人,少林寺要十四才开门迎客,这些江湖中人只能住在小镇上。镇上客栈少,房间早已被抢光,王海和董泰二人将镇上的客栈跑了个遍也没能找到落脚之处。
二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董泰说:“小姐,实在找不到空房,连每个客栈的柴房都被人占了!”
玉婉说:“没想到一场武林大会会来这么多人!”她一直只听说武林与江湖,如今真正见识了,才发现这也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盈盈望着书生说:“你快想个法子,我们总不能露宿街头吧!”书生琢磨了小许,说:“法子是有,就是要委屈徐姑娘了。”玉婉清楚书生是顾虑自己养尊处优惯了,吃不了苦,便说:“公子不用担心我,我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你们住得,我就住得。”这是个尊贵的豪门小姐,却不是个矫作的豌豆公主。
书生说:“好,既然镇上客栈住满了人,我们不妨去附近的乡下,找一户屋舍宽敞的农家,租他几间房屋,既能落脚,还能图个清静。”盈盈当即赞同,说:“这主意好,姐姐,我们就去乡下住住吧!”玉婉说:“好呀,我一直希望能感受乡下的生活。”灵儿笑嘻嘻道:“这些武林人士好多都凶巴巴的模样,乡下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