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过后,书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五更天时才又朦朦胧胧睡着。次日一早,灵儿见书生尚在熟睡,轻轻出了房间。
此时,戚继光麾下陈部将来到驿馆,向盈盈、玉婉和灵儿禀报道:“众位夫人,段大人何在?戚将军让我来请段大人去军营查看库房。”
盈盈抢着说:“我去喊相公。”
灵儿却说:“等等,相公昨夜想着倭寇的事情,一夜没能安睡,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我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盈盈道:“那怎么能行呢,相公对抗倭之事极为急切,如果知道我们没有喊醒他,一定会生气,而且自责。何况陈将军还等着。”
灵儿说:“我不管这些,我只要他好好休息一会儿,他若生气,我自去赔罪就是。”
陈部将不知所措,望向玉婉,希望玉婉拿个主意。
玉婉调解道:“灵儿,妹妹,要不折中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去叫相公!”
灵儿说:“好。”
盈盈道:“行,依盈盈姐的。”
玉婉向陈部将嘱托道:“相公连日辛苦,我等实不忍喊醒他,烦劳将军等候片刻,半个时辰后,将军到门口佯装刚到,故意大喊‘段大人’以唤醒他,也免他知道我们拖延迟报而对我们生怨并自责。”
陈部将道:“悉听夫人之意。”
陈部将走后,盈盈对玉婉佩服地说:“姐姐,你真聪明!”
玉婉笑了笑,说:“对相公照顾细微,我比不过灵儿,为相公保驾护航,我赶不上妹妹,一内一外都被你们占了,我能做的,只剩这么一点了!”
可谁都知道,这一点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到的。
一旁的方静同样对玉婉燃起敬佩之心,原来婉夫人不只有绝世容颜,超群才艺,更善解人意,聪慧异常。然而婉夫人在家里不敢乱发话,灵儿夫人才最有资格。灵儿夫人医术高超不假,可她的医术与盈夫人的武艺、婉夫人的才华顶多打个平手,她到底是靠什么在家中立足的?
半个时辰后,陈部将在驿馆门口大喊:“段大人,段大人!”
书生听闻,翻身下床,冲出房间。
陈部将拜道:“段大人,戚将军让我请您过去一同查看库房。”
书生说:“我这就过去!”
灵儿端来早点,道:“先吃了早点再去吧!”
书生从盘中抓起两个馒头,咬了一口,边嚼边说:“我边走边吃!”尔后示意董泰和王海与自己一同随陈部将而去。
灵儿一脸不开心。
玉婉劝道:“灵儿莫多心,他现在急切地要把这件事情做好。”
盈盈埋怨道:“我就说嘛,该早点叫他起来!”
灵儿脸上更过意不去。
玉婉赶紧扯一下盈盈的衣袖,又朝灵儿说:“他不吃,我们自己吃!”一手拉着灵儿一手拉着盈盈进屋用餐。
书生与陈部将来到军营,戚继光已在等候,当即赶往库房。库房被一道铁门阻隔,铁门上了两把大锁。赵将军将钥匙呈给戚继光。账房一位吴官员先拿出钥匙打开了上面的铜锁,戚继光接着打开了下面的铜门,推门而入。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只见架台空空,哪里有银子的影子。戚继光又急急打开地上的几个厚木箱,只在最后两个木箱里发现了些许银子,拢共只有几千两,对于抗倭大事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戚继光面如死灰,愁道:“就这么一点军饷,叫我如何招兵御敌!”
书生问吴官员,说:“军中银两全部在这里?”
吴官员说:“全部在此。”
书生问:“此前朝廷曾拨下军饷用于抗倭,可曾到位?”
吴官员说:“几个月前就已到位。”
书生问:“是多少?”
吴官员说:“共十万两。”
书生说:“抗倭花费再大,可十万两银子怎么可能几个月就花得所剩无几!”
吴官员说:“段大人,这些军饷的花费全是王将军领取,卑职也不知。”
书生又问:“如何个领取法?”
吴官员说:“需要开支时,王将军会亲自带人来,我像刚刚一样打开一道锁,王将军打开另外一道锁,然后进去支取,出来后我与王将军再锁好门,王将军告诉下官领取了多少,小的记录在册,王将军签字后带着银两离开。”
书生说:“把账册拿给我看看。”
吴官员随即将账册拿给书生,说:“段大人您请过目。”
书生详细翻阅账册,越看面色越沉重,尔后将账册交给戚继光,说:“将军一看便知!”
戚继光看了账册,怒道:“挥霍,挥霍,纯属挥霍,照他这么个用法,莫说十万两,就是百万两也不够啊!”
书生查看了库房,又检查了木箱,并不见异常。书生对吴官员说:“你把这十万两军饷从头到尾的事给我说一遍。”
吴官员说:“是,段大人,那日王将军带人抬来二十个木箱,王将军说每个木箱中有五千两银子,打开了其中一个木箱给下官看,果真是满满一箱银子,王将军让下官做好账册,详细记录每笔军饷的花费,并且告诉下官这是军机要密,不要泄露。这账册也就是现在大人和将军看到的账册。尔后,军中需要开支时王将军便带人来取,下官记录在册,写上领取缘由,并由王将军签字。”
书生琢磨了片刻,:“王将军如何个领法?”
吴官员说:“他自己去库房中装好银两,让兵士抬出。”
书生问:“每次领取多少,你可核查过?”
吴官员说:“下官不敢查!”
书生又问:“你也不进库清点余留?”
吴官员说:“另一把钥匙在王将军手中,下官无法入内。”
照吴官员这种说法,库银大有猫腻,兴许王平的突然被刺与此有关。书生说:“你现在就把余赢清点一番!”
吴官员立马进入库房清点余银。
戚继光对书生说:“你怀疑王平多领少报,贪污库银?”
书生说:“不无可能,每次实际领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戚继光点了点头。
不多时,吴官员禀报道:“段大人,戚将军,下官已查清,库中余银八千二百两!”
书生说:“你再算算依账册记录该剩多少军饷。”
吴官员核了一遍,道:“照账册记录,也该余八千二百两。”
戚继光说:“好像并无误。”
书生说:“这只说明王平确实把库银领出去了,领出之后是如何花销的急需详查!”
戚继光说:“戚某一定鼎力相助你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书生却摇头道:“不!”
戚继光疑惑地问:“为何,难道你不想把此事查清楚,或者信不过我?”
书生说:“我既想把此事查清,也对将军深信不疑。”
戚继光更是疑惑,道:“那你为何说不?”
书生望着戚继光,语重心长地说:“戚将军,王平已死,他是否贪赃枉法可说重要,也可说不重要,当今最重要的是整顿军务,抗击倭寇!”
戚继光叹了一口重气,无奈地说:“我何尝不想招募军士,但就这么八千二百两银子,我拿什么图谋其它,只盼你快快查出缘由,找回军饷。”
书生否决道:“不妥,王平若当真把军饷挥霍了,如何能找回,就算是王平私吞了,也未必能很快找回,将军此举会贻误军务!”
戚将军听后,向书生恭敬地抱拳道:“兄台所言在理,还望赐教!”
书生沉思小刻,按住戚继光的拳头,说:“将军只管安心整顿军务,段某不才,愿在三日内为将军再筹军饷。”
戚继光心中一惊,激动地问:“当真?”
书生肯定地答应:“当真!”
戚继光突然跪在地上,手下部将皆跟着跪在地上。
戚继光说:“段大人大恩大德,戚某无以为报,磕地三拜,死当结草!”说完便与部将在地上向书生磕头。
书生连忙搀起戚继光,说:“将军言重了,当此国难,将士们上阵杀敌,马革裹尸,我段世昌安能不倾尽智谋以助将军,以助黎民百姓!”
戚继光紧紧抓住书生的胳臂,感动地说:“我戚继光自出生以来,未遇拜服之人,唯有你,让我深感拜服!你若不弃,戚某愿与你结拜为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书生说:“我求之不得!”
戚继光喜道:“太好了!”
书生与戚继光回到军账中,各持三炷香,点燃,跪在地上。
戚继光说:“我戚继光愿与段世昌结为异性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违背,天地不容!”
书生也说道:“我段世昌愿与戚继光结为异性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违背,天地不容!”
言毕,两人磕地三拜,将手中的香插于黄土中。
书生随即向戚继光跪拜道:“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戚继光扶起书生,说:“贤弟无需多礼!”
军中禁酒,两人便以茶代酒,饮了三碗,然后坐在营中交谈。
初来乍到的方静能感受出灵儿、玉婉和盈盈三人的非比寻常,也能嗅到她们之间的火药味,她渴切想她们有着怎样的故事,是怎样的人。
方静想到一个人,小豆。
对,小豆跟了她们许久,而且也是一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