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坐下身子,说:“好呀,你想说什么?”
盈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心眼?”
方静说:“我起初的确这么觉得,你从我来的第一天就防着我,后来又防着王楚楚,也许你以后还会防着靠近大人的每一个女人,但她们两位夫人却不这样,因此那时我觉得你小心眼。”盈盈太真诚,方静不愿对盈盈撒谎。
盈盈问:“现在呢?”
方静道:“现在我发现你的心胸最为开阔。”
盈盈说:“你在哄我开心。”
方静真诚地说:“我没有哄你,我说的是真心话,后来我知道了你们和大人的故事,你来得太不容易,难免把大人看得最紧。其实嘛,都是女人,另两位夫人对靠近大人的女人也绝非不防备,只不过婉夫人城府较深,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灵儿夫人嘛,她有足够的发言权,她不同意,没人能进门,所以她犯不着表现出来。只有干柴烈火的你,才会率直地表现出来。率直不就是一份开阔的心胸吗?如今大人患了重病,你连见大人一面都难,以你的本领,谁能拦住你,可你宁愿忍气吞声默默流泪,也不顶撞她们,我更觉得你的心胸最开阔!”
听方静这么说,盈盈心中舒坦了许多,又自责地说:“其实相公的病也怪我,如果我早通知灵儿,也许他就不会病得这么重了!”
方静说:“盈夫人,其实你该开心。”
书生患了重病,我日夜担心,玉婉和灵儿又排挤我,我委屈万分,盈盈沮丧地说:“我怎么能开心呢!”
方静说:“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盈盈道:“你说吧,我真的很想听。”
方静犹豫了一下,说:“你应该开心,大人最向着你,两位夫人很清楚这件事,不然她们为何会像现在这样!”
也许方静说对了吧,可盈盈还是开心不起来。
盈盈落寞地道:“我宁愿相公不向着我,我只要他好好的!”说到这里,盈盈又流下了担忧的泪水。
方静说:“你不用太忧心,从两位夫人最近的神情来看,大人的病情应该已经控制住了。”
盈盈顿时喜道:“真的?”
方静肯定地点了点头。
盈盈突然两眼紧紧盯着方静。方静能看出书生向着自己、玉婉和灵儿挤兑她,这不足为奇,但她能从玉婉和灵儿的神情里判断出书生的病情,说明她很会察言观色,比完全没有看出的自己聪明很多。一个美丽又聪明的女子跟在书生身边,盈盈能安心吗?虽然方静只是个丫鬟,可丫鬟也是女子!
方静疑惑地说:“你不信我?”
盈盈道:“信!可是我发现你不光漂亮,还异常聪明,我怕我以后防你防得更厉害!”盈盈说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方静诚恳地说:“奴婢对大人从无非分之想,夫人无论怎么防都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何况谁都看得出,除了你们三人,大人眼中再无其他女子!”
盈盈释然道:“若是这样,最好了!”又望着方静,感激地说:“方静,谢谢你,我心里舒服多了!”
方静友好地一笑,说:“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盈盈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
且说玉婉回到徐府,学士自是欢喜,一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平安地回来了,二是因为这说明案子已了解。
学士急问:“王平之案已查明了?”
玉婉道:“查明了!”将王平之案的端详和盘托出,然后说:“除此之外,戚将军抗倭也态势正足!”又将书生智助戚继光抗倭之事详细说了。
学士赞道:“段世昌真的有本事啊!”又道:“他想暂时不动声色也未尝不可,但那两样账册可得保管好,它们将是我们致胜的保障!”
玉婉深垂下头,道:“爹,账册都丢了!”
学士一听,惊得双眼大睁,火道:“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丢呢!”
玉婉只得把账册被盗之事向学士交代了。
学士气得直拍桌子,痛心疾首道:“这个段世昌,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交给盈盈保管?他为什么就不交给你保管!”
他怎么会交给我呢,他最信最宠的永远是他的盈盈,可是结果呢!玉婉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便以沉默应对。
学士看出玉婉的委屈,重叹了一口气,问:“知道是谁偷走的吗?”
玉婉道:“暂时还不知道,而且相公现在还在重病中。”
学士问:“他得了什么病?”
玉婉道:“疟病,外加账册丢失之事急火攻心,所以病得很重。如果不是灵儿医术精湛,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学士想了想,说:“我明天去看看他。”
玉婉喜道:“你真去看他?”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两个智者之间有着深深的隔阂,如果谁能先让一步,也许隔阂就消除了。现在书生病了,学士去探望他,是再自然不过的消除隔阂的方式。
学士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夜过后,书生病情好转,清醒了过来。
书生瞧见屋中陪护他的灵儿和玉婉,第一句竟是问:“盈盈呢?”
灵儿若无其事地说:“盈盈姐在她房中,我去喊她来!”
灵儿很清楚,书生是何等聪明的人,若不让盈盈见他,他必定看得出她们故意挤兑她,那还得了。所以书生一醒来,有些事就该收敛了。
很快,盈盈急切地跑来,坐在床头,紧紧捏着书生的手,关切地问:“相公,你好些了吗?”长久的担忧、委屈与思念令盈盈忍不住潸然泪下。
书生微微点点头,轻声说:“我好多了,你怎么哭了?”
盈盈谎道:“我见你醒了,高兴得哭了!”随即擦去了眼泪。
盈盈只字没提她这些日子里受到的委屈和排挤,她的大度令玉婉和灵儿有些汗颜。
可是书生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书生说:“玉婉,灵儿,你们都出去吧,我只想让盈盈陪陪我!”
玉婉和灵儿双双心中一寒,神色黯然地出了屋子。刚刚对盈盈的那点汗颜又变成了怨恨,更深的怨恨。
盈盈问:“你想和我说话吗?”
书生微微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想你静静躺在我身边。”
盈盈点点头,乖乖躺在书生身旁,安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盈盈真的觉得很幸福,连日来所受的委屈被稀释得无影无踪!
然而见书生越来越偏向盈盈,玉婉和灵儿心中如有刀在割!
不多时,学士和张居正来到旧宅。
玉婉赶紧藏起自己的忧伤,喊道:“相公,爹爹和张大人来看望你了!”说着与灵儿将学士和张居正带向书生屋中。
盈盈慌忙爬起身子,冲至门口迎道:“义父,张大人!”
学士瞅了盈盈一眼,眼中蕴满了责备与失望,却不能表露,又和颜悦色地说:“哦,盈盈啊!”随后进入屋中。
书生躺在床上虚弱地略微拱手道:“徐大人,张大人!”又向玉婉说:“玉婉,你扶我坐起来。”
如果不是当着爹爹的面,他怎么会让我扶,表现得和我这么亲密?想是想这么想,玉婉还是小心地扶起书生,让他靠在床头上。
学士说:“听玉婉说你患了重病,我昨夜本就要来探望,但玉婉说你已经休息,故今天一早才和居正前来探望。”这当然是说辞。
书生道:“有劳。王平之案想必你们已知真相,很抱歉,账册被我弄丢了。”
盈盈随即自责道:“义父,怪我大意丢了账册!”
学士强作大度地说:“对方有备而来,难免防不胜防,谁都不怪!”
盈盈焦急地问:“相公,你不是说公公在帮我们找吗,为何账册现在还没回来?”
只有盈盈看不出书生这是宽慰她的谎言。
书生说:“你别急,它们一定会在需要它们的时候自己出来。”
盈盈嗯嗯点头。
除了盈盈,没人会相信书生这句话。
书生从怀中摸出王平之案的案宗,递向玉婉,说:“玉婉,把王平之案的案宗交给你爹吧!”
玉婉道:“好!”拿过案宗交给学士。
书生道:“烦劳徐大人替我向皇上复命。”
学士接过案宗,道:“你放心,这事我来办。”
这时,书生望了望三个女子,然后将目光落在玉婉身上。
玉婉会意,说:“灵儿、妹妹,我们出去聊。”带着灵儿和盈盈出了屋子。
待三个女子走后,张居正说:“看来你有要事要说!”
书生靠在床头,微微点了点头,对学士说:“玉婉虽然嫁给了我,但她的心思还是在徐家的大事上,我不怪她,更不会反对她,毕竟她是你的女儿。盐务之案,玉婉居功至伟,王平之案,玉婉更是找出了最重要的线索,这两样罪证里面都有他很大的功劳。奈何我把它们弄丢了,你们必定很失望。为弥补你们,我为你们献上一计,此计的功效绝不亚于这两样罪证。”
书生的话中包含了很多意思。账册丢了,责任在我,你们不要怨恨盈盈;玉婉向着你们,我绝不会干涉她,账册的丢失让玉婉对你们有愧,那么我补偿给你们一个更好的计谋。总之,这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段世昌来承担,不要怪我的女人!
到底书生会献给学士和张居正什么妙计,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