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士回府后得知了上午的事情,喊来徐璠,气急败坏地给了徐璠一巴掌,还不解气,竟操起宝剑,训道:“你个孽畜,信不信我杀了你!”
徐璠吓得脸色惨白。
徐夫人赶紧拉住学士,夺走剑,说:“老爷,你快坐下消消气!”
学士坐下身子,气得直喘。
徐夫人向徐璠道:“你还不快给你爹赔罪!”
徐璠勉强赔罪道:“爹,我错了!”脸上很不服。
学士训道:“你以为你得逞了,真的羞辱了段世昌?你到外面去听听,有谁在笑段世昌,只会说他重情重义,却都在笑你徐璠心胸狭隘,恩将仇报,笑我徐阶没把你教好!你的愚蠢简直是在紧要关头生生地断了我一条路!”
徐璠辨道:“段世昌又没帮我们!”
学士怒道:“他越是没帮我们,越不能得罪他!”
徐夫人劝道:“事情发生了,你打也打了,就别责备幡儿了!”
学士重叹一口气,对徐璠命令道:“从明天开始你搬到工地上住,好好建你的宫殿,其它事情与你无关!”
徐璠惊诧道:“什么,你让我去住工地?”
学士怒道:“让你去你就去!”
徐夫人赶紧向徐璠使个眼色,徐璠愤愤不平地走了。
学士此举既是在做给书生看,他已对徐璠的错误进行了惩罚,也是在做给世宗看,主管修建之事的徐璠住到工地上,徐家是多么重视宫殿修建之事,是多么的忠心!除此之外,学士还命人摘掉“徐府”的门匾,换成“老徐府”,你段世昌说以后再不会进徐府,现在我这里可是老徐府了!
徐璠羞辱书生的事严府自然也会得知。
严世藩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说:“老狐狸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小东西恨得对天发誓,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踏入徐府一步!爹,小东西不会再帮老狐狸了!”
严嵩却叹道:“可怕啊,可怕啊!”
严世藩疑惑地问:“这对我们不挺好吗,哪里可怕了?”
严嵩道:“段世昌太可怕!对于普通人而言这胯下之辱是不堪忍受的,他忍受了胯下之辱,偏不去找徐玉婉,而是掉头就走,‘我段世昌头顶天脚踏地,受得了这点屈辱’,就这一句话,他不仅把尊严捡起来了,还把气魄留下了,这是何等的胸怀与睿智!之前,他瞒过所有人设计揪出了内鬼,这又是何等的本领和城府!我欣赏之余倍感可怕,如今账册还在他手,他又得到了中间派的支持,他就算不帮徐阶,但将来难道不会对付我们吗?”
严世藩说:“爹,中间派那些人一时还成不了气候,眼下我们最大的对手还是老狐狸。”
严嵩点了点头,对,他最大的政治对手是徐阶。
严世藩私下唤来于全。
严世藩道:“我一想到账册还在小东西手中,就觉得有根刺卡在喉咙里,你赶紧想个法子。”
于全沉思道:“我们去抢的话,一是未必能成功,二是容易招来是非,不如我们让东瀛人去帮我们夺。”
严世藩犹豫道:“这样会不会让小东西察觉我们和东瀛人有关系?”
于全道:“相爷,卑职以为,凭段世昌的聪明,他也许早已有所察觉。反正我们已无退路,如果能夺回账册,我们就不至于被牵着鼻子走,实在夺不回,那我们只好找准时机行动了!”
严世藩想了想,道:“好,就按你的意思办!”
旧宅里,书生和三个女子正在闲聊。
玉婉突然问:“相公,你今天在公务上没有遇到难题吗?”
书生道:“没有呀!”
盈盈笑着说:“姐姐,没想到你也有笨的时候!那些难题都是相公故意找出来逗你的!”
玉婉惊道:“逗我?”随即莞尔笑了,道:“我就说嘛,段大人哪会这么不济,看来段大人这回在小女子身上颇费了一些心思啊!”
说出这句俏皮话的玉婉多了几分趣味。
书生呵呵笑了,道:“不过我真有个活儿要安排给你。”
书生拿出画有京城地形图的羊皮纸,递给玉婉,说:“你照着这幅图重新给我画一幅,我画得丑,看着不舒服。”
玉婉展开图一看,惊道:“原来你前段时间带灵儿和妹妹到处玩,就是想了解京城的地形和布局。可是京城的地图很容易就得到,你为什么要自己画一幅呢?”
书生轻轻笑道:“别人的地图都只画大致地形,但胜败常常取决于细节,所以我得把每个细节都了解清楚!”书生指着图中一个小门说:“你看这个叫玉和门的小门,是每日将宫中污秽拉出的门,几乎一直关闭,在别人的地图上一定找不到,但在排兵布阵上这道门的作用不亚于皇城四门,必要的时候它很可能是进入皇城的唯一通道。”
灵儿道:“如此听来,相公一定已经想好布防策略。”
书生道:“已大致不差。我有一个想法要和你们商量,我最近老去别人府上蹭吃蹭喝,该还别人一顿人情了,我也趁机再了解些事情,你们觉得怎样?”
盈盈道:“礼尚往来,应该的,再说我也跟着相公到处蹭吃。”
玉婉道:“相公已是三品官员,这样的应酬是必须的,不然显得你很小气。”
灵儿问:“你准备请多少人?我好安排酒菜。”
书生想了想,说:“七八个人吧!现在家中已不拮据,我想再添两个丫鬟,分摊些家务事,让你们享享清福。”
盈盈一听,喜道:“真的?那我岂不是可以不用自己洗衣服了?”
灵儿笑道:“你就惦记着这点事情吧!”
盈盈一扬头颅,说:“那当然。”随即却笑嘻嘻地讨好灵儿,道:“灵儿你看,我好歹也是皇上钦封的三品侍卫,实在不宜做这种事,你就放过我吧,不然相公的颜面也说不过去!”盈盈双手合十一个劲地向灵儿求情。
灵儿道:“看在你每日谨慎保护相公挺辛苦的份上,待添了丫鬟,就允许你偷偷懒!”
盈盈开心地直拍掌,说:“灵儿你真是贴心好姐妹!”
灵儿瞥瞥盈盈,说:“少来,当初为这事估计你没少骂我,我耳根子烧了好几天。”
盈盈赶紧否认道:“我怎么会骂你呢,绝对没有!”
可当初盈盈真为这事在背地里狠狠地骂灵儿,还去书生那里告过状呢!
见几个女子间这般和谐的说说笑笑,书生自是一副欢喜。
玉婉道:“招丫鬟本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我怕招来的人底细不单纯,而现在家中的很多事不能泄露,以免生疑,我觉得可以去找熟人要两个丫鬟,相公、灵儿、妹妹,你们觉得怎样?”
盈盈道:“我没意见!”
灵儿点了点头。
书生问:“你准备去找谁要?”
玉婉尚未回答,盈盈便说:“姐姐肯定是回娘家要两个来。”
玉婉却摇了摇头,道:“你猜错了,徐家的人我不会随便带来这里的。”照理,玉婉回徐府要两个丫鬟最说得过去,但她偏不去徐家要,她在避嫌,不希望将来因为这点小事惹出些什么说不清楚的麻烦,而且,她很清楚书生不喜欢从徐家那里得到什么东西。
玉婉又说:“我去找张居正要。张大哥一直待我不薄,又和相公惺惺相惜,我想两个丫鬟他还是会给我的。”
张居正虽然和学士同属一派,但从张居正家中要来两个丫鬟和从徐府要来两个丫鬟有本质的区别。因为操盘者是学士,而不是张居正,且张居正从未对书生表现出过疑心。寻张居正要是最好的选择。
书生道:“行,明天你和灵儿去张居正府上要两个丫鬟来吧!”
盈盈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拉着玉婉和灵儿走到一旁,小声说:“姐姐、灵儿,你们千万不要挑漂亮的,挑丑的回来!”
灵儿和玉婉都忍不住笑了。
书生道:“盈盈,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盈盈摇头晃脑,若无其事地说:“我没搞什么啊!”
次日上午,书生带着盈盈去了吏部,众人早已识得盈盈,故盈盈再无需女扮男装。玉婉和灵儿则带着董泰、王海来到张居正府上。
张居正自是对玉婉和灵儿等人盛情相迎。
待分宾主坐下,张居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虽看着你长大,你却从来没到过我府上。”张居正口中的“你”当然是玉婉。
玉婉微微笑着说:“我和灵儿今天前来,是有一事请张大哥帮个忙。”
张居正好奇地说:“你家中有个绝顶聪明的人,难道还有事他解决不了?”
玉婉道:“这事与聪明无关。我们想添两个丫鬟,又恐别人趁机插入耳目,所以想来你这里借两个丫鬟。”玉婉不好说要,只能说借。
张居正道:“哦,原来是这点小事。”聪明的张居正根本不追问玉婉为什么不回徐家要而跑到自己这里来要,只爽快地喊来管家,吩咐道:“你去把府中的丫鬟都叫来。”
管家应诺一声,匆匆去办。很快,府中的八个丫鬟陆续来到厅中,恭恭敬敬站成两排。
张居正向丫鬟们说:“段世昌段大人府上差两个丫鬟,所以想从你们中间挑两位去。段大人深受皇上器重,前途不可估量,你们能去段家也是你们的福分。”这番交代后又对玉婉和灵儿说:“你们看中谁,就带走谁。”
这亦是张居正的聪明之举,由你们自己选,我若指定,万一将来她们在你们家中出了什么岔子,我还难逃干系。同时也表明我答应送给你们两个丫鬟没有丝毫企图。
玉婉向灵儿说:“灵儿,你选吧!”
和张居正交涉是外事,该玉婉管,挑选丫鬟则算内事,理应由灵儿做主。
灵儿点了点头,朝丫鬟们和声问道:“都会洗衣做饭吗?”
八个丫鬟全部答道:“会。”
灵儿又问:“都很勤快吧?”
八个丫鬟再次答道:“嗯。”
其实灵儿这两句话纯属白问,哪个丫鬟不会洗衣做饭呢,哪个丫鬟会说自己不勤快呢?
灵儿将八个丫鬟打量了一番,向后排中间二人问道:“你们愿意去段家吗?”
二人都答道:“愿意。”
灵儿道:“好,那就你们两人了。”
玉婉瞧了瞧这两个丫鬟,非但不是八人中最丑的,反而是最好看的,赶紧走到灵儿身边小声提示道:“妹妹特意嘱托我们挑两个丑的。”
灵儿说:“如果相公真是那种人,你在家中给他放丑的,他不知道去外面找?相公不是那种人,我们也没必要这么做。丫鬟好看一点,也长长门风。”
玉婉道:“那行。”书生的确不是那种人,而且玉婉很清楚,灵儿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顾及到家中的形象,她已彻底变成了尊贵的大官夫人。
玉婉又对张居正说:“张大哥,就这二人了。”
张居正干脆应道:“好!”又对灵儿挑中的两个丫鬟说:“你们去账房把工钱结了,然后收拾行礼随两位夫人去段家吧!”
两个丫鬟答道:“是。”
管家和八个丫鬟知趣地出了大厅。
玉婉对张居正说:“多谢张大哥!”
灵儿也说:“多谢张大人!”
张居正笑着说:“这点小事,何必言谢!”尔后张居正看了灵儿一眼,犹豫一下,问玉婉:“我能不能问你一点事?”
灵儿会意,张居正这事不便当着自己问。
灵儿说:“张大人,我第一次来你府中,能否参观一番?”
张居正喜道:“当然可以。”
灵儿正欲出门,玉婉却说:“灵儿,你等等。”
究竟玉婉为何让灵儿等等,张居正会问玉婉什么问题,而书生最终将如何布防,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