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早已吓出一身冷汗,一筹莫展地说:“我——我真不知道能如何抵挡,他们环环紧扣,简直是有十分的胜算!”
书生道:“现在你能理解我当初为何不敢把账册轻易交给你爹,因为他懂政治,却不太懂军事,有时候,军事才是决定政治的根本力量。”
玉婉点头道:“嗯,我终于体会到你的深远顾虑了!”
盈盈急道:“这么说若严派真要谋反,天下就完了?这对狗父子!”
灵儿却轻悦地说:“盈盈姐,你别着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相公既然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当然也就想到了如何应对的法子!”
盈盈直跺脚,催道:“相公,你快说嘛,我都急死了!”
书生指着地图,自信地轻笑道:“你们来看!”
三个女子赶紧凑到地图旁边,认真地听书生讲解。
书生道:“他们要突然攻占承天门和西安门,这几乎是无法阻挡的,因为你不可能每一天都在西安门那里放几万兵马,既然无法阻挡,那就由他们占领。”
盈盈焦虑道:“你不说两个门被他们占领了,皇城就被他们控制了吗?”
书生道:“让他们控制,他们第一步得逞,必然进行第二步。宫中有御林军,他们得分出至少三万人对付御林军,剩余的人再镇守四个城门,每个城门兵力就会相对薄弱,虽然如此,他们占据地理,攻破也不易。徐派的兵力离西安门最近,西安门本属于徐派,所以西安门一定是他们的防守重心。这时,如果徐派的兵力转而全力攻北安门,而我同时遣南边的五千兵力从那道叫玉和门的小门秘密入宫,在北安门与徐派的兵力里应外合,北门一定能很快就打通,那时另外三门的关闭根本就没有了意义。皇城内变成了徐派八万人马与御林军合力对抗严派的几万人马,你们觉得徐派的第二步还能有胜算吗?”书生说着得意地笑了起来。
灵儿道:“简直就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了!”
玉婉道:“第二步断了,第三步也就不成立,待严派的主力军被消灭,我们再封锁九门,清除余党。而京城以外的军队听到消息,一定会立马变向,如果离京城尚远,就会回到原营,如果离京城近,一定会说听到严派有谋反的迹象,赶来京城救驾,再不敢生出二心。”
书生道:“正是如此。”
盈盈喜道:“就是说这危机不足为患了?”
书生道:“步步皆在我所掌控之中。”
盈盈佩服地说:“相公,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就说嘛,那对狗父子怎么会是你的对手!”
书生自信地说:“兵者,谋也!手中有兵,脑中有谋,洞察先机,蛇打七寸,无论攻防都能变幻无穷!”
每每说到军事,书生都会侃侃而谈,充满激情与渴盼。
玉婉说:“相公,我看你精通兵法,你一定对用兵打仗很感兴趣吧?”其实书生对行军打仗的渴望早已显露无疑。
书生呵呵笑了,说:“不感兴趣的事情怎么会精通呢?但打仗这种事嘛,不发生最好,一旦打起来,所谓的赢家只是谁输得更少而已!”
玉婉和灵儿都点了点头,她们很认可书生这句话。战争,都会出现财力消耗、人力损伤,谁没有输呢?所以战争总是解决矛盾最后的法子。
盈盈问:“可你这么钻研兵法,如果没仗打,你岂不觉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书生不以为然地笑道:“打仗又不是我最大的本事。”
盈盈好奇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别的更大的本事,是什么?”
书生借着酒意坏笑着瞅了瞅三个女子,道:“那就是你们!除了我有本事能把你们娶到一个屋檐下,还有谁能做到!”
灵儿嘻嘻笑了。
玉婉柔柔笑了。
盈盈撇撇嘴,调侃道:“你这真是天大的本事啊!”
书生笑了笑,说:“此时此刻的我深刻体会到前人有一句话的道理。”
玉婉问:“什么话?”
书生不正经地说:“酒饱饭足思——”
未待书生说完,玉婉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说:“灵儿,你不是要和我们商量衣服的样式吗?”
灵儿会意,道:“对,我们一起去商量商量。”
盈盈跟着说:“好呀!”
书生急了,道:“这么晚了还商量什么,明天商量,谁自觉点,或者三个都留下。”书生脸上露出了极不正经的笑容。
玉婉赶紧拉着盈盈走了,灵儿规规矩矩留下了,这夜该她。
灵儿垂头道:“相公,我感觉你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就像一本书,一直在翻动。”
书生搂过灵儿,笑着说:“对,这就是一本男人之书。”
其实,这不只是一本男人之书,根本就是一本人性之书。芸芸众生,谁不是这样的一本书呢?那再正经的男人,不也有牛犊推车的猥琐;那再纯洁的女子,不也有欲火焚烧的骀荡?人性如此,何错之有!
书生每日上午带盈盈入朝办公,灵儿则同王海去济世堂出诊,有灵儿这块金字招牌,新开张的济世堂病人如云,至于一个时辰的约定,灵儿从来只多不少,来来去去,倒也未遇异常。玉婉坐镇家中,家中亦是井井有条。
且说这日张居正来到徐府,与学士商议道:“恩师,严嵩父子前段时间重金征集青词,如今翰林院已编纂成册,这几日他们就会将青词献给皇上!”
学士忧虑道:“皇上溺爱青词,明日必将又是一番欢喜,他这伎俩屡试不爽。”
张居正道:“那也未必。”
学士急问:“如何个也未必法?”
张居正道:“谗言。”
学士明悟道:“你是说天灵道长?”
张居正点头道:“正是,以前我们宫中没人,只能猜测与附和圣意,现在皇上对天灵道长深信不疑,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他改变圣意,一旦圣意改变,他们的投其所好就变成了投其所恶。”这不就是一招釜底抽薪吗?
学士沉思道:“法子是好,但皇上痴迷青词数十年,岂能说改变就改变。”
张居正自信地笑了笑,附在学士耳边小声说了一通。
学士听后大为喜悦,道:“就按你说的做,若能奏效,他们就差不多了!”
却说在宫中,世宗身体每况愈下,却仍沉醉于天灵道长的说道。
这日,天灵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世宗恭敬地说:“道长尽管赐教,朕一定虚心接受。”
天灵说:“贫道昨日做了一个古怪的梦,贫道既怕这梦是事出偶然,说出来危言耸听,又怕是天意托给我这个梦以提醒圣上,若不说兴许会误了圣上,所以不知该不该说。”
天意真是一个好说辞,天灵这番话吊足住了世宗的胃口。
世宗急问:“什么梦,道长且讲,朕急欲求知。”
天灵道:“我梦到有奸臣将一本秽物交给圣上,这秽物伪装精美,圣上一时未能识破,欢喜接下,以至于天神大怒,说圣上不辨忠奸,视社稷为儿戏,要罚你十年修行!”
世宗吓得不轻,道:“十年修行!到底是何秽物,请道长明示,以免朕误入歧途!”
天灵无奈地摇头道:“是何秽物恕贫道也不能说清,万望陛下这几日小心行事,所谓慧眼,既要能识金,又要能识秽,真假难辨,金秽亦难辨。”
世宗应道:“多谢道长提醒,朕一定不能让这秽物毁了我多年修行。”
天灵道:“缘于此怪梦,贫道今日想给圣上讲讲您的道。”
世宗道:“朕恭听道长教导。”
天灵道:“贫道近来思索,圣上苦心修道数十载,何以一直止步不前,终得获悉。”
世宗渴切地问:“是何缘由?”
天灵道:“圣上未忠于您自己的道。就拿圣上十分喜欢青词来说,许多大臣都习惯用青词来讨你的欢喜,此举恰恰误了你的修道。如果你只是一个文人,这些青词有助于你积攒功德,可你作为一国之君,您最大的道不是青词,而是天下社稷,天下社稷岂是青词可以相比的,于是那些青词对于您的修行而言就是歧路。圣上请想,沉迷于文辞的君王有几人没有误了修行呢?”
天灵先说有奸臣要送秽物给世宗,又“随意”拿青词做例子,说青词误了世宗天下社稷之道的修行,巧妙地将二者结合了起来,令世宗丝毫不觉刻意。
这个狡猾的老道!
世宗不由得心中一凉,此类先例太多。南唐后主李煜写得一首好词,《玉楼春》、《一斛珠》、《破阵子》、《虞美人》、《浪淘沙令》和《乌夜啼·秋闺》等绝世篇章,最终只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宋徽宗赵佶醉心于书法和绘画,《腊梅山禽图》、《杏花鹦鹉图》、《芙蓉锦鸡图》、《听琴图》、《文会图》和《雪江归棹图》等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也落得国破人亡。陈后主陈叔宝的《玉树**花》虽美,却是“亡国之音”。
世宗叹道:“如此说来,朕的确对道不忠啊!”
天灵宽慰道:“圣上不必发愁,若能忍痛割爱,回归正道,更显大忠!”
世宗冥思一番,道:“多谢道长指点,朕如梦方醒,再不会误了正道!”
天灵故作欣喜道:“那么,陛下离得道之日已不远了!”
天灵之后,世宗脑中始终浮现出三个词,“奸臣”,“秽物”,“青词”,到底梦中的奸臣会是谁,所谓的秽物又是什么,而青词自然要拒而远之了!
到底严嵩这次献青词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