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阮大郎的眼神有些闪烁,他知道自家婆娘想说些什么。
阮小纪听出了阮大娘子的声音,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事情和他有关,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主持分猪肉的村老环视了一周,见人群骚动,用拐杖敲了敲身边装有供果的木桶。
宗祠内的阮家男丁这才安静了些许,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嘀咕。
阮小纪低着头,垂下眼帘,脸上神色不明。
这略显昏暗的光线让阮大郎始终无法窥视阮小纪的心思。
外面阮大娘子见里正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迟疑了一下。
可一想到自己套来的那些话,一想到阮小满的光鲜,以及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好事,她便顾不上那么多了。
而闯了祸的阮小吉却是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
她虽然甚少和阮大娘子打交道,但也知道她这个大伯娘绝非善类,更加知道她的话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阮三娘子刚做完艾糍,看到紧闭的房门,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推开门一看,见阮小吉躲在被窝里,这大白天的,阮三娘子不由得担心了起来,“小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娘……我好像闯祸了。”阮小吉原本蒙住头不敢见人的,但听到阮三娘子关切的话语,缓缓地拉开盖住脸上的被子。
“你能闯什么祸啊?”阮三娘子却是不以为然,便是弄坏了东西也用不着这么害怕吧?
他们家如今不缺那一件两件家拾,便是坏了,修修补补还能用就行了。
“大伯娘知道小纪的身世了。”阮小吉万念俱灰地望着阮三娘子,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都知道了……”阮三娘子脸上顿时血色尽失,心里好像被人插了一把刀子,身上所有的力气被快速抽离,一下子变得连呼吸都很困难,是濒临死亡的绝望。
阮小吉不忍看阮三娘子的绝望,那份绝望是她迟迟不愿看到的,也是她的,不禁灰心丧气的低下了头。
“我去看看。”阮三娘子茫然不知所措,但视线扫过房门外面,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阮小纪这时候应该还在阮氏宗祠。
起来的动作过于快速,阮三娘子的身形晃了晃才站稳了。
但她还是想着先去找阮大娘子,大不了她去求阮大娘子帮她保守秘密,妯娌一场,她总不至于和她撕破了脸皮吧。
阮三娘子颤颤巍巍地去了阮家老宅,但侄媳妇说阮大娘子不在家。
不在家,这个时候阮大娘子不在家会在哪里?
阮三娘子想到了一个可能,差点就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不好了,扶着院子的篱笆这才勉强站稳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神秘兮兮的。”宝文媳妇嘀咕了一句。
阮家的宗祠在村子边上,走几步就到的地方,阮三娘子却是觉得这一路比上刀山下火海还要困难。
而里正越发的不耐烦,阮大娘子这是在逗他玩吗?
见里正这样子的态度,是压根就不给她机会想太多。
其实她已经想了很多很多的了,譬如戳穿了阮小纪的身世,譬如把阮三娘子他们一家全部都赶出三道口,那他们的东西可就都归她的了。
便是那么不能拿走全部也能占个房子什么的。
自打阮三郎没了之后,自打分了家之后,阮三娘子她们便处处压她一头。
原本活得最为滋润的她如今却是成了活得最憋屈的那一个,阮大娘子恨啊。
恨得巴不得阮三娘子再次落魄,巴不得把碍眼的都给赶走。
但那些事想的太美,一想到阮小满那个刺头,阮大娘子总觉得心里不安。
不过阮小满不在,阮大娘子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阮小纪不是阮家的人,是野种,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阮大娘子被里正盯得心里发毛,不禁脱口而出,心虚的人不应该是她。
她说出来了,阮大娘子的腿有些软,不敢去看里正的脸色。
但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她的声音太小了?
阮三娘子赶了过来,却是听到阮大娘子已经把话给说了出来,不禁瘫坐在地上,全然听不到其他人的指指点点。
里正看了看阮大娘子,又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阮三娘子,不禁摇了摇头,这是什么仇什么恨啊,这阮大娘子可是给他出了难题!
阮小纪的身世之前就有人说过,怀疑他不是阮家的人,但这样的事也就说说罢了,谁会闹得这么大。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阮大娘子她倒好,她是巴不得全村的人都知道。
“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里正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分猪肉这样子的事情本就多看热闹的,这下子差不多全村的人都来了吧。
阮二娘子听到了风声,没多想,问宝才媳妇,“你会驾车吗?”
宝才媳妇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都是阮宝才私底下教她的,做姑娘的时候也学过一点点,但婆婆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赶紧驾车去镇上通知小满,村里出大事了,小纪的身世被人知道了。”阮二娘子心里砰砰跳的,“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啊。”
“啊,哦。”宝才媳妇愣了一下,放下了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孩子。
小纪的身世,他不是阮家的人吗?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阮二娘子这么紧张,可是驾车这样子的事情,宝才媳妇也很紧张。
虽说不大熟练,但还是有惊无险的去到了镇子上。
幸好阮小满刚刚回了兴隆镇,正准备去作坊呢,看到宝才媳妇来找她,惊讶得下巴都掉了。
“小满,快点上车,家里出大事了。”宝才媳妇手忙脚乱地让马儿停了下来。
阮小满心里咯噔了一下,家里出大事了,“我娘她受伤了吗?”
“不是,是小纪他……”宝才媳妇摇了摇头,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小纪他受伤了?”阮小满心都被提了起来,“我去叫上傅大夫。”
清明的时候偶尔会有人被鞭炮所伤,阮小满竭力想要冷静下来。
“不是,是他的身世。”宝才媳妇急了。
身世?阮小满愣住了,这么快就被戳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