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升官
太子被关进宗人府,索额图进了刑部大牢,顷刻之间,太子一党势力土崩瓦解。众朝臣皆唏嘘不已,一方面感慨太子真是胆大,明目张胆挟持皇帝,逼宫造反;另一方面又惊叹康熙深谋远虑,未损一兵一卒就粉碎了太子的叛变。
胤禛回到雍王府,立即下令,紧闭大门。
康熙处置太子就在这几天了,众皇子中,幸灾乐祸的有,哀婉叹息的有,同情怜悯的有。而胤禛,却被另一件事绊住了脚,暂时没心思去理会太子的下场。
前些日子在香河县被掳的两名粘杆处侍卫逃了回来,并求见胤禛禀述重要情报。
被掳的两名侍卫,一个名号清云,一个名号清木,都是粘杆处的重要成员,由清风直接领导,上传达胤禛的命令,下分派部属的任务。
当日云木二人接受清风的指令,率领部下伪装成叛军在香河县收集情报,不料,在胤褆向康熙揭发太子的第二天,一众不明身份的人也潜入军队内部。
清云敏锐地发现了他们,并对这群人进行秘密调查,没想到最后非但没有查出对方的底细,反倒暴露了自己,导致双方大打出手。
粘杆处虽然高手云集,可对方武艺更是了得。几十个回合下来,粘杆处侍卫渐渐落了下风。云木二人为了掩护其他人顺利撤退,便以自身做诱饵,落入敌人之手。
对方所在的组织名为夜殇阁,是当今皇帝的影卫机构,据点设在北京城郊外的一处地下宫殿,其人数众多,武艺精湛,常常以四五十人的大部队集体出动,旨在保护皇帝的人身安全。
夜殇阁虽同为暗卫组织,但其主要活动地点集中在京城,不如粘杆处遍及范围广,所获消息也不如粘杆处灵通。
“他们对我们严刑拷问,询问主子的身份下落,属下不敢背叛主子,只好装哑巴。最后他们实在没办法,就假装释放我们,并派人暗中跟随。”
两人出了夜殇阁,并不敢直接联系粘杆处,只好在郊外的农户呆了两日,之后辗转到直郡王府,将怀疑对象转嫁到胤褆身上。后来在花楼遇见两个粘杆处的同伴,四人交换服饰妆容,清云清木才得以逃过夜殇阁的追踪。
“属下在夜殇阁的时候,曾暗中查探过,他们对主子以前的计划行动并不知情。只是,如今他们已经感知粘杆处的存在对万岁爷构成了威胁,恐怕会加大力度调查咱们粘杆处。”
就算粘杆处被追查,也不可能不运作,更不可能因此解散。
胤禛低头沉思起来,他谋划了三年,才将太子拉下马,而且还不能百分百确定皇父就会废了太子之位,更不用说势力逐渐壮大的老大老八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若是没有粘杆处,指不定将来的形势变成什么样呢!
突然冒出的夜殇阁,确是扰了胤禛的计划,现今又无良计可施,胤禛一脸忧愁,揉揉脑袋,暂且吩咐清风几人退下,独自一人苦想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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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朝廷之事步入正轨。索额图被罢官流放,太子仍关在宗人府,毓庆宫的宫人尽数遣散,只留了太子的妻妾儿女,由御林军层层把守。
一个多月过去了,康熙却没有提及如何处置太子!众朝臣疑惑,众皇子不满。
在对付太子这事上,阿哥们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力量。这次胤禛没有插手,他还在担心粘杆处被曝光的事。
老八胤禩当惯了老好人,由他出谋划策,决定亲自前往宗人府劝说太子。莽夫老大胤褆依旧被胤禩当枪使,做出头鸟,给太子来了致命的一击。财神爷老九胤禟则打通关系,置备这场表演所需的道具。
在宗人府,胤禩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他八面玲珑巧舌如簧的本领,对太子劝道:“臣弟当日未能及时劝谏二哥,深感愧疚。弄成现在这个局面,臣弟也有诸多不是。皇父近来情绪低落,消瘦了不少,做儿子的心里难受。弟弟今日前来,一是希望二哥莫再自暴自弃,重新振作起来,二是盼着二哥能向皇父认错,劝慰皇父。”
太子满眼怨怒和愤恨地看着他。
胤禩又道:“从小到大,皇父最宠爱的就是二哥,只因二哥一时冲动惹怒了皇父,所以才将二哥囚禁于此,若是二哥诚心悔改,皇父定能原谅二哥。”
太子不领情,冷声道:“出去!”
胤禩叹道:“臣弟明白二哥所想,这些年咱们兄弟斗个你死我活,到头来最伤心难过的却是皇父。不瞒二哥,自那日畅春园出事后,皇父倒真是一病不起了。听乾清宫的人说,皇父连做梦都念着二哥的名字,每日醒来都要哭上一回。”
太子一愣,目光变得迷茫起来。
胤禩见状,再接再厉:“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其他人或流放或入狱,唯独对二哥,皇父未曾下判,难道二哥还不明白皇父的心思么?”
太子回了神,低头看着双手,黑眸中闪烁着绝望的挣扎,
胤禩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说,装模作样连声叹气,又摇头惋惜,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转身离开。
几日后,太子请求侍卫通传,要面见康熙诚心忏悔。
康熙允了。
来到乾清宫。太子声泪俱下诉说自己被索额图蛊惑,一时蒙了心才犯下这弥天大错,其态度诚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硬是把康熙说得心软了。到底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如今落魄成这副模样,康熙的心里一阵揪疼。
次日,康熙让内务府准备上好的衣物棉被送到宗人府,还特地派了何柱前去侍奉太子。
见事情有了转机,太子大喜,暂且相信了老八的话,盼着能早日回到毓庆宫。又过了几日,太子联系太子妃,让她备置一份像样的礼物,他要送给康熙,以缓和父子俩的关系。
巧的是,曾经在太子门下效命的一个门客,偶然间得到一对海东青。近来听闻康熙对太子的态度有所好转,以为太子将会东山再起,便把这对海东青秘密献给太子妃。
海东青乃满族图腾,是满族人民神圣的象征。
早在金元时期的女真族,曾有这样的规定:凡触犯刑律而被放逐的罪犯,诺能捕捉到海东青将其呈上,即可赎罪。
太子大喜过望,道是天命所归,立即收拾妥当,并带着这对海东青求见康熙。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太子在康熙面前揭开蒙纱,打开笼子的时候,一对神鸟却变成了两只奄奄一息的老鹰。
康熙勃然大怒,当场骂道:“朕当你是诚心悔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谁曾想竟是包藏祸心图谋不轨,昨日挟持朕提早退位,今日便诅咒朕不得好死,明日是不是拿着刀架在朕的脖子上才了你心中怨恨!”
太子大急,不停地解释。
康熙不听,召来诸王大臣、文武百官,当即下诏:废除太子胤礽储君之位,终身囚禁于宗人府;另在宫外重建府邸,太子妃等人搬出毓庆宫,派重兵把守,不得擅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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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储诏书一下,康熙哭了一场,当天晚上发起高烧,病了。
胤禛大惊,他还真没想到,前世他陷害老八的手段,竟让老八用来陷害太子,同时也提高了警惕,这辈子太子倒得早,老八的心机也重得很。
这日沐休,胤禛正在家同几个问女玩笑,却见侍卫来报,说宫里来了太监传旨,让胤禛即刻前往乾清宫伴驾。
胤禛不敢怠慢,忙进屋换了衣服,便随那传旨太监进了宫。
此时康熙正独自一人伏在桌前喝酒,遣退了东暖阁所有的人,连李德全也只能站在门外守着。
胤禛吓了一跳,顾不得规矩礼仪,连忙从康熙手里抢过酒杯,又向康熙的额头探去,真烫!说不上是气恼还是担忧,胤禛急道:“皇父您的病还没好,怎么能喝酒呢。”
一面说一面朝门外喊道,“来人,快叫太医。”
康熙一把拉住胤禛,摇头道:“没事,朕知道分寸,你过来,陪我安安静静坐会儿。”
胤禛无奈,只得听从康熙的吩咐,在旁边坐下。
康熙重新拿起酒杯,斟满,一饮而尽。
胤禛欲言又止,轻微叹了一声,倒了杯热茶,换掉康熙面前的酒壶。声音柔缓,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执拗:“酒喝多了伤身,待日后皇父身体康复了,儿臣定会陪皇父痛痛快快喝个够。”
康熙的目光掠过茶杯,看向胤禛的眼睛,一时间,只觉有千言万语难以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康熙不再喝酒,发起呆来。
胤禛轻蹙双眉,陪着康熙一起发愣。这样的氛围,说什么都是枉然,他也没打算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慰康熙。太子被废,皇父伤心欲绝,找他来,不过是寻求一点心灵上的慰藉。
他不忍心看到康熙这般憔悴,却又不能放任自己不去争取。人一生来便带着七情六欲,纵使他再冷情,心里也渴望着一个寻常人所渴望的感情,上辈子他是最大的赢家,却也是输得最彻底的一个。既然上天让他重活一世,他又怎能再次辜负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
天色渐暗。酒精开始发作,康熙来了睡意。
胤禛搀扶着康熙上了床,又替他换掉外袍,盖好被子准备离开,却被康熙紧抓着手不放。
“皇父……”胤禛轻唤了一声,试图挣脱康熙的钳制,奈何康熙没有半点反应,就这样攥着他的手梦会周公去了。
胤禛认命地放弃了挣扎,沿着床边坐下,垂眸注视着康熙的睡颜,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之意在心里徘徊,他深刻地明白,这是废太子带给他的,因为他们共同的父亲——康熙。
不是没见过太子被废后皇父的悲伤和痛苦,那感觉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一件雕刻作品,付出了全部心血和努力,却达不到完美的要求,最后不得已亲手将其毁灭。皇父这一生仅有的几次眼泪,都给了太子,那是一种怎样的爱,又是一种怎样的恨。
只可惜,他前世不曾拥有。今生,怕是也永远无法取代。
……
半夜,胤禛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竟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右手还被康熙握着。
稍微动了动,只觉大半个身子都麻了,胤禛艰难地起身,用力将右手从康熙手里解放出来,摸索着来到外间,躺在软榻上,活动了几下筋骨,才感觉好了些。
黑暗中,康熙缓缓睁开眼睛,轻声呢喃:“胤禛,你千万不能……不能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