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随意已离开，天无弃和了空都不是话多的人，这片空间里变得更加冷清。
除了每月的杀戮和灵技的交流，两人话语不多。
了空早已熟读“大乘心法”多遍，但每重复一次学习，均有新的收获。
也许是因为寂寞，他把心得体会毫无保留，源源不断告诉天无弃，仿佛他是他的弟子一般。
有了名师的指点，天无弃灵技进展神速。
又一个月满之夜后，两人端坐在地，恢复着灵气。
这是他们来这片空间后的第一百二十七次战斗。
灵气已充溢，天无弃缓缓睁开眼，见了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不由一愣：“大师为何如此看着贫道？”
了空微笑道：“下一个月圆之夜就是我的飞升之日，以后这片空间里就要剩你一个人了。”
天无弃心中泛起莫名滋味，有喜也有忧。
喜得是在这片空间里确实能够飞升成仙。忧愁的是自己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够修炼有成，以后还是一个人，更加孤寂了吧！
过了片刻，他沉声说道：“恭喜了空大师领悟了‘空’。”
只有领悟了‘空’，才能飞升，这是了空的心得。
既然了空已确定自己将要飞升，那一定是掌握了“空”。
了空道：“贫道确实是领悟了那么一点空间法则，感觉距离飞升已不远。贫道走后，这里将更加冷清。但是，若道友想离开，回到灵界，这也不难，贫道现在就可以把道友送回去。贫道已知晓回修灵界的空间坐标，不知道友是走还是留？”
天无弃一时迷茫，不知如何选择。
他忽然问道：“既然大师已有回灵界的手段，现在一起回去，如何？”
了空呵呵一笑道：“贫道不会回去，这里灵气充沛，对于飞升更有利，灵界灵气相对稀薄，贫僧不愿冒险。”
天无弃道：“大师来此空间十余年，灵界故人甚多，多年不见，何不先回灵界看看，再回到这里飞升？”
了空露出刹那的向往之色，转而哈哈一笑道：“色就是空。既然已是故人，那都是作古之事，何必贪恋。道友是走还是留呢？”
天无弃沉思良久，昂首说道：“大师言之有理，既然已是过往红尘，不值得留恋。贫道只想一心修仙，早日得道飞升。”
了空脸上露出一丝淡淡地失望之色，说道：“天道友年少时就来此空间，每月拼杀，未曾体验人间繁华极乐，不遗憾呼？”
天无弃想到自己奴隶出身，只知人间疾苦，艰难苟且与天地，何来体验繁华享乐。
即便现在回到灵界，自己白丁一个，恐怕也难以享受繁华，不如早去仙域，当个快乐神仙。
想到这里，他便说道：“人间乐土，属于权贵富人，非贫道所能享受，还是早日飞升，开创另一片天地。”
了空点点头，说道：“天道友有此想法，善哉善哉。不过，道友通过杀戮修炼，恐怕存有心魔，最好到僻静山野村落，修炼数载，化解心中戾气。”
天无弃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了空见他不以为然，摇了摇头，说道：“即便道友飞升踏入仙班，但阅历尚浅，恐不懂人情往来，善恶不分，即使到了仙域，也难以出人头地啊！”
天无弃争辩道：“道长怎知贫道阅历肤浅？”
了空道：“贫僧给道长说个故事：有一年，七个灵武差不多的青年才俊奉命去一处高山除魔，其中有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在一起。当他们到达山下，准备上山灭魔时，天气突然转坏了，但是他们还是执意要上山。于是就留下那个女的看守营地，可过了三天，都没有看见他们回来.那个女的有点担心了，担心他们除魔不成反受其害，也担心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等呀等呀，到了第七天，终于大家回来了，可是唯独她的男友没有回来。大家告诉她，在除魔的第一天，她的男友就不幸被魔头杀害，变成了魔。他们赶在头七回来，心想他可能会回来加害于她。于是大家围成一个圈，把她放在中间，到了快十二点时，突然她的男友出现了，还混身是血，一把抓住她就往外跑。他女朋友吓得哇哇大叫，极力挣扎，这时她男友告诉她....在攻魔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山难!全部的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道友相信谁?”
天无弃沉思良久，说道：“贫道认为应该相信她的男友。”
了空问道：“为什么？”
天无弃道：“因为我相信爱情，他们是情侣，他怎会加害于她呢？”
了空哈哈一笑，道：“年轻人都爱浪漫，相信爱情。但忠贞不渝，至死不弃的爱情大多也是传说而已，别被爱情冲晕头脑。”
天无弃道：“她男朋友没有加害她的理由啊？”
了空微微一笑道：“总算从逻辑上讲了，那她的队友也没有加害她的理由啊？如果要害她，早就可以害了，为什么还要等他的男友？继续分析。”
天无弃苦苦思索，突然一拍脑袋，说道：“贫僧知道了，应该相信其他人，她男朋友是鬼，要加害于她。一般而言，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或找他牵挂的人。一定是这对情侣发过誓言，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这个死去的男友来找他的女友，要求兑现誓言，他要害她。”
了空说道：“刚才把爱情说的这么美好，现在又把爱情说的这么邪恶，你究竟相信爱情是怎样的？”
天无弃垂下头，道：“贫僧未曾品尝爱情的滋味，不知爱情为何物。对于这个故事，也不知该相信谁。”
了空道：“道友知道自己的阅历浅薄了吧！”
天无弃道：“大师英明，贫道确实社会经验薄弱，还请大师指教，请问道长，刚才这个故事，该相信谁？”
了空神秘一笑，道：“都不该相信。”
天无弃诧异道：“为何？”
了空道：“在分析问题处理问题时，一定要有依据。而这个故事中，所有的条件都不成熟，因果关系不明，在不确定的条件下，不要相信任何人，只能相信自己。”
天无弃道：“不要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是不是太绝对了。”
了空道：“不错，在不知真相面前，不要相信任何人。贫僧再讲一个故事。”
天无弃竖起了耳朵。
了空说道：“从前，有一个被巫师施了魔咒的美丽公主，被关在城堡里长眠不醒。据说只有王子的深情一吻能吻醒公主。后来，一位很帅的王子攻占了城堡救出了公主。可是，他吻醒了公主后就被公主给杀了，为什么？”
天无弃冥思苦想，说道：“是因为公主早已心有所属，不想嫁给这位王子，所以她杀了他，以便和旧情人相聚。”
了空微微一笑道：“能从人性上考虑问题，有进步。”
天无弃道：“那贫道的答案，是对还是错？”
了空道：“答案是睡美人已经老了，可王子还这么年轻，公主怕他变心，就杀了他。”
天无弃道：“这个公主也太变态了吧！”
了空道：“贫僧讲这个故事，是希望道友知道，人性复杂，有善有恶，世间万事，多有逻辑，从人性和利益方面着手考虑问题，乃处事之根本。”
天无弃道：“大师为何要告知贫道这些？”
了空道：“贫僧不想道友到了仙域，一无所知，被人宰骗，贫僧再给道友讲讲骗术。”
了空喋喋不休，又讲了灵界一些常见骗术和诈术。
天无弃听闻，感觉新鲜，听得津津有味。
就这样，两人边修行边聊江湖之事，又聊了数日。
不知不觉，又一个圆月之夜来临。
了空盯着蓝天，看着夕阳西去，明月升起，神情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天无弃也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安。因为他知道，这是了空在这片空间里的最后一夜，以后会怎样，他感觉迷茫，前途不明啊！
圆月当空，一声声低鸣自空中响起，无数条黑龙遮天蔽日，陡然占满了整个天空，黑压压无边无际，向他们急速冲来。
了空和天无弃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了空道：“天道友，这次就不麻烦大驾出手了，看贫僧的。”
只见他双手一挥，在他们四周空间，骤然出现一道黑色裂缝。黑龙纷纷被裂缝吞噬。
天无弃羡慕道：“这就是空间裂缝吧，大师道法高深，贫道佩服。”
了空微微一笑道：“道友不必自谦，过些日子也能领悟的。”
随着空间裂缝的出现，黑龙竟然不再不像以往那样，并没有源源不断，而是消失后就不再出现。
天空很快变得纯净，只有明月高高挂着。
天无弃一脸诧异。
了空道：“贫道要走了，道友多多保重。”
天无弃茫然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了空的身躯渐渐升起，飘向空中。
突然，天空传来一道亮光，把了空包围。亮光四周，一阵阵强烈的旋风急速卷起。
天无弃距离了空很近，这旋风也把天无弃卷了进来。
天无弃暗道不好，他知道，他被卷入了了空的升仙通道，更让他恐惧的是，在这个旋风里，竟然灵气无法汇聚。
冲天而起的白色漩涡中，天无弃头昏脑胀，眼神迷离。由于灵气无法运行，他无法抵抗，只能随着气流旋转。
一旁的了空却端坐期间，双眼紧闭，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周围隐隐七彩霞光，笼罩全身。
天无弃大声道：“了空大师，这就是飞升吗？为何我无法控制身形？”
了空眼睛忽然睁开，缓缓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空性。天道友虽然灵气修炼已达飞升化境，但阅历尚浅，杀戮太重，心境未达，还需领悟‘空性’啊！”
天无弃急切道：“如何领悟？”
了空缓缓道：“诸行无常，般若空性。”
天无弃道：“能不能简单点，说明白点？”
了空道：“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谓之空。”
天无弃道：“能否再简单点？”
了空深思片刻，道：“这个??????这个，贫僧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楚，道友只能自行体验了。”
天无弃知道佛道之法，空灵无边，领悟不可能一蹴而就。
然而，现在他已卷入了空飞升的漩涡，上下不能，身处险境，心中恐慌忐忑，不知如何处理。
天无弃随着气流旋转，无法控制身形，现在只是飞升开始，还不知要飞升多久。若此后气流更加狂暴，非把他撕成碎片不可。
了空一声叹息，说道：“天道友，贫僧无法力带你一起飞升，但可以把你送回灵界，如何？”
天无弃正愁不知如何处理，忙道：“好，既然贫道心境未达，再回灵界修行去吧！”
了空道：“道友未曾经历筑基和锻基。贫道曾经说过，本派有秘法，有洗精伐髓之术，可以弥补缺乏筑基和锻基之憾。道友这次回灵界，可以去本派一趟，只要拿着贫僧的信物，这只空间戒指，本派绝对会满足道友此愿望。”
说完，他拿出一个空间戒指，伸手一把抓住天无弃的右手，套在了他的食指上。
戒指全身黑色，戒面方形，刻有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戒指普通，乍一眼看不过寻常之物。但若定睛细看，却能发现鹰眼似乎在转动，光照下，发出淡淡的宝石般的光芒。
天无弃大喜道：“了空大师，贫道何德何能，受此大恩！”
了空偷偷露出诡异的笑容，一闪即过，道：“我们萍水相逢，算是有缘。困于此空间十余载，每月生死搏命相依，更胜缘定三生。天道友无须感谢，命中注定而已。”
天无弃感激涕零。
了空道：“你只需要带着这个空间戒指，到陇西金刚宗的‘刚仁布齐’，交给明啱寺的言空上师或金刚宗宗主印空法王，必能满足道友心愿。”
天无弃疑惑道：“什么是‘刚仁布齐’？”
了空道：“刚仁布齐是贫僧家乡方言，就是神山的意思。贫僧所属金刚宗，是密宗其中一派。只要道友到了密域，询问任何一个喇嘛皆知。”
天无弃点头。
了空微笑道：“那现在贫僧为道友开辟空间，回到灵界，道友准备好了吗？”
天无弃有些紧张，颤抖道：“准备好了。”
了空收回笑容，神情严肃：“道友现在灵武虽然已趋顶峰，灵界能胜你者应该不超过三人。但这次回到灵界，最好先找个幽静处所，修心养性三到五载，化解下这十余年杀戮戾气，然后再去刚仁布齐也不迟。”
天无弃不明所以。
了空也不明言，他单手向虚空猛然一劈，漩涡中陡然显出一个狭小裂缝。
他一推天无弃的身子，道：“跳进去，快——”
天无弃没有犹豫，一跃而入。
四周仍旧是白茫茫一片，压抑感和晕眩感更强烈袭来，而且艰于呼吸。天无弃感觉头疼欲裂，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来。
了空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把空间关闭，笑容满脸，飞升而去。
----既然了空能轻易抓住天无弃的手，为何他任由天无弃在漩涡里飘荡？
----了空在漩涡里还有余力开辟空间，为何不带他一起飞升？
----了空的空间戒指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了空并没有建议天无弃到了灵界后，先去刚仁布齐，而是修炼，又是为何？
天无弃根本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在漩涡中，他也无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
他随着气流，在空间里穿行。单色的白光和旋转让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昏头昏脑，犹如无脑的苍蝇，杂乱无章地飞着。
他几乎就要晕了过去。
突然，清新空气传来，白光倏然消失，他隐约知道，灵界到了。
没等他身形稳住，心底传来危险的信息。眼角余光，蓦然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正向他扑来，他甚至已能看到一张黝黑狞笑着的大脸。（第一卷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