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倩正抱着她与纪纲的孩子在府上散步,突然穆肃急匆匆闯进来,“嫂子,不好了,宋美人诬陷大哥,陛下已将大哥与王贵妃宣去奉天殿审问。过不多时,董旺便会到府上来带嫂子入奉天殿面圣。”锦衣卫的消息最是灵通,宋雨霁在奉天殿生事之时,纪纲便得到了消息,纪纲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于是交待穆肃安顿巧倩母子。巧倩急忙问道:“私纳淑女为妾的事儿,陛下知晓了?”穆肃点点头接着对巧倩说道:“大哥让我告诉嫂子一会入了奉天殿,只说你什么都不知,是大哥把你放在府中做妾的。大哥已将你母子下半生所用财物交与了我,我会在宫外接应你,护你们去宿安的宅子,保你们母子平安度过后半生。大哥还说,不能与嫂子共白头了,托嫂子把此君抚养成人。”巧倩听得此话后退了几步,“就怕有这一天,想不到来的这么快,可王贵妃为何也被宣入奉天殿?”穆肃吞吞吐吐,“.因为……因为……”“因为什么?”穆肃想到巧倩入了奉天殿见了王贵妃自是知晓事情真相,还不如先告诉她,于是穆肃说道:“嫂子与王贵妃相貌相似。”巧倩恍然大悟,“刚入宫时,确实听老宫娥们说过,宋雨霁还怕我承宠,便联合众多淑女欺负我。怪不得他总是说什么相像,原来是说我与王贵妃相像。如此说来,他心中之人是王贵妃而不是我了?”穆肃赶忙说道:“嫂子可别这么想,大哥如今命悬一线,入奉天殿前还想着让我安顿你们母子,可想而知,在他心中,嫂子有多大的分量,还有,大哥说,有些话怕此生来不及说了,让我转告嫂子。”巧倩忙问:“他说什么?”穆肃答道:“大哥说,自从有了你,才知道什么是‘只羡鸳鸯不羡仙’,若有来生,他愿与你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再在这朝堂之上你争我斗,不再见罪于他人,只求与你相依相伴。”巧倩露出幸福的笑容,自语说道:“何必等来生,此生我便与他相依相伴。”
巧倩抬起头对穆肃说道:“若我夫妻有何不测,请兄弟你照顾好此君。”“嫂子别说如此不吉利的话,你出宫后,我会护你们母子周全的。”巧倩跪倒在地,“若我夫妻有不测,请兄弟你照顾好此君。”穆肃赶忙也跪在地上扶着巧倩说道:“嫂子使不得,穆肃答应就是了。”巧倩这才起身,这时,只听府门被踹开,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进来了。巧倩赶忙将此君放在穆肃怀中,“从后门走。”穆肃说了句:“嫂子小心。”巧倩点着头,“快走。”于是穆肃抱着纪此君从后门走了。董旺带着人闯进纪纲府上,看见了巧倩,董旺得意地一笑,“陛下有旨,宣夫人觐见,请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巧倩瞪了董旺一眼,便出了府门。
待高炽、高燧、如愿、杨士奇都到奉天殿时,王玉竹与纪纲已在殿上。纪纲是锦衣卫指挥使,消息自然灵通,进奉天殿之前,交代了亲信穆肃将巧倩母子安顿好,而玉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董旺带着巧倩来到殿上,众人见这巧倩确实与王贵妃确实相像,都瞪大了双眼,玉竹、巧倩相见也生出几分惊讶。朱棣见了巧倩,心中已是震怒,强压着怒火说道:“董旺,搜纪纲的身,看有无玉镯?”董旺走上前去,果然搜出了玉镯,呈给了朱棣。朱棣拿着玉镯,“王贵妃,朕记得十几年前,你也有这么一对玉镯,如今放在哪了,拿出来给朕瞧瞧。”玉竹答道:“回陛下,陛下手中的玉镯便是妾的。”朱棣说道:“好,很好。‘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这女子定情之物,你送与他的?”玉竹答道:“还是陛下龙潜燕王府之时,那日妾去药铺给若兰买安胎药,正是在那药铺门前,妾见一病得厉害的青年公子被药铺掌柜殴打,妾着郁离相问了几句,才知道那公子本是宿安的秀才,因父母双亡,来北平投亲不成,钱物被盗,还染了风寒。无奈之下只好抢了药铺的药,故而被掌柜追打。妾便替那公子付了药钱,并把随身的这对玉镯与一些银两赠与他,让他作为盘缠回乡。当日妾通身上下都是陛下所赐之物,妾不舍得赠与他人,唯独这玉镯是妾的陪嫁之物,便赠与那公子了。后来陛下奉天靖难,待东昌大战后回到燕王府,陛下便带回了那公子,那公子已成了陛下账下亲兵。”纪纲接着说道:“贵妃娘娘所言不假。娘娘此恩,纪纲没齿难忘。”朱棣问道:“那这巧倩是怎么回事?”纪纲答道:“陛下恕罪,私纳淑女为妾,臣罪该万死。此事与王贵妃、巧倩皆不相干,臣愿领死。”朱棣说道:“那么多淑女,你为何单单私纳她为妾?因她与贵妃相像?”“陛下明察。是臣见巧倩美艳动人,色心骤起,强迫巧倩嫁与臣的。”巧倩见纪纲句句都在求死,焦急万分,巧倩对纪纲一片真情,难舍难分,便说道:“陛下,奴家刚入宫之时,众淑女欺侮奴家,恰被纪指挥看见,纪指挥见奴家与贵妃娘娘相像,欲报贵妃当年之恩,便多次出手相救。从那以后奴家便思慕纪指挥非常,硬要嫁与纪指挥的。奴家罪该万死,请陛下赐死奴家,饶恕纪指挥与贵妃娘娘。”宋雨霁大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贱人,何时有人欺侮你了?”巧倩说道:“就是你呀,宫中的老宫娥们都说我像王贵妃,你怕我承宠,便挑唆众多淑女欺负我。”巧倩此话确是事实,一时让宋雨霁无话可说,顿了一会,宋雨霁接着说道:“陛下,若只是记着王贵妃恩情,知恩图报便是了,如何这对玉镯要随身携带?王玉竹与纪纲既早已相熟,若不是有私,为何不早些告知陛下呢?”朱棣听了宋雨霁的话,更加震怒,便问道:“你二人还有何话说?”玉竹说道:“妾心中只有陛下,除此之外,妾无话可说。”
奉天殿众人见此情状,纷纷为王玉竹求情,高炽忙跪倒在地,“父皇,贵妃娘娘对父皇何等情深,宫中诸人都看在眼里。娘娘对父皇一片痴情,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啊。”高燧也跪在高炽身边,“是啊父皇,父皇北征之时,贵妃娘娘夜不能寐,听闻父皇病倒途中,便日夜在英华殿潜心礼佛,盼父皇康复。娘娘对父皇一片真心啊。”见太子与赵王为王贵妃求情,董旺赶忙插嘴:“玉镯乃定情之物,娘娘下次可不要随便送与他人了。”高燧瞪了董旺一眼,“董旺这话中有话。娘娘刚才不是说了,贵妃娘娘是为了帮助纪指挥回宿安,才赠的玉镯。”宋雨霁赶忙说道:“赠钱物便好,何故赠玉镯?”玉竹说道:“宿安距北平那般远,那点钱物如何能到宿安?”宋雨霁冷笑一声,“可这玉镯还在纪纲身上,那些钱物看来足够他回宿安了?”董旺应和着:“是啊,陛下,指挥使确实几次三番帮助贵妃娘娘的,众人都看在眼中。”高燧起身一把抓住董旺的衣领,“闭嘴,没有你这阉人说话的份儿。”
朱棣听着众人争吵,心烦意乱,拍案而起,“将纪纲关起来,王贵妃遣入乐安堂,终身不得出来。”纪纲听闻,敢忙说道:“陛下,千错万错都是纪纲的错,贵妃娘娘赠玉镯时并无他意,只是怜我落难。是臣觊觎娘娘,才将这玉镯戴在身上,贵妃娘娘对此毫不知情,请陛下明察。”朱棣问道:“你如何证明?”纪纲知道此劫难逃,私纳淑女为妾已是死罪,玉镯之事更是说不清楚。再说纪纲实在不忍玉竹受难,遂说道:“忠臣以死孝天子。”说完,纪纲站起身来,走到殿上一个锦衣卫力士身旁,拔出他的绣春刀自尽了。
鲜血直流的纪纲回头断断续续地说道:“谢贵妃娘娘大恩,娘娘保重。”巧倩见此情状扑上去大哭,“‘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夫君等等,妾随你同去。”说完拿起那把绣春刀也自尽了,几乎气绝的纪纲撑着气说道:“不是告诉你了,生,可与我同富贵,死,可千万别与我同行。”巧倩也支撑着轻声问道:“妾也说过,巧倩与夫君生则同室,死则同穴。只是......只是......巧倩有一事相问。夫君......夫君百般宠爱于我,可全是贵妃的缘故?夫君真的没有爱上巧倩,哪怕就是一点点。”纪纲伏在巧倩的耳旁柔声说道:“自从有了你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不知不觉中,我已爱上了巧倩。我享尽荣华,享尽富贵,可终日......终日不知快乐为何物,直到有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人可以活得如此......如此快乐。”巧倩欣然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有夫君这句话,巧倩便知足了,巧倩与夫君生死相随。”说完巧倩气绝身亡,纪纲紧紧搂住巧倩喃喃呼唤着:“巧倩……巧倩……”纪纲在呼唤中,也气绝身亡。
奉天殿众人见此情景皆大惊失色,虽为他二人的自刎之行所吓,但更多的是为这对痴情男女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