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谁说女人就不能狎妓?】
对于许浑此人,冯鹤娘其实一直在笑,只是刚才还能憋在心里,现在却因为杜风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了,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一股脑全都喷在了许浑身上……
这一口茶出去之后,四个人都愣住了……
就连冯鹤娘自己,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好半晌,才由许浑自己轻轻的鼓起了掌,“好哇,好哇,这口水果然如同甘露降临,也算是这秋季的第一场雨……”
“哈哈哈哈……”终于,其余三人也被许浑这一本正经的自嘲之语弄得笑不可支。
笑过之后,冯鹤娘这才脸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对许浑说到,“许公子,实在抱歉,小女子……唉,都是那杜风口无遮拦……”
这话没说完,又被杜风抢白,“我口无遮拦,刚才好像是冯小姐口无遮拦吧?”
三人一想,可不是么,正因为口无遮拦,所以才喷水的么,于是不禁又是一通大笑。
笑声中,许浑频频点头,“牧之兄啊,不得不承认,你这个书僮真的很强大,文思敏捷,棋艺又高,并且很难得的是,说话还这么有水平!”
冯鹤娘撇撇嘴,有些不满的说,“他文思敏捷我也承认,说话么,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可这棋艺,怕也只是平平,两人都下到官子阶段了,也没见他占了多少优势,并且从目前的局面来看,似乎他倒是要输了。”
许浑正色说到,“牧之兄许是身在棋局之中尚不自察,可是依照在下看来,他的棋艺远超牧之兄,当然,比我更是强的太多。怕是就算来个棋侍诏,也未见的就能在子游手下占了便宜去。子游这盘棋中,偶有卖短之子……”
杜牧闻言一愣,仔细观察了一下棋局,又回想了整个下棋的过程,似乎也开始发现杜风在整盘棋中,的确有不少的败手,现在想来,的确是有让棋之嫌。
“子游啊,适才我沉浸棋局之中,确是未曾留意,现在听用晦说来,倒也的确发现你棋力应当远胜我许多。只是,你这是为何……?”
杜风淡淡一笑,手指着棋盘之上某处,“少爷请看,从这一步开始,如若我不落子于此,而是放在……”他又指了一个地方,话就不用说下去了,杜牧又不笨,细看两眼,也就明白。如果按照杜风后指的那个位置,的确,也就是数手之内,大概便能多围出几路的便宜,并且再多用不了几手,基本上一条大龙已然贯穿整个棋盘,饶是杜牧再怎么妙手,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小的这盘棋为的是考校少爷的棋力,而并非要分出输赢,所以自然不能下杀手。至于考校的目的何在,少爷自己想去吧!这时候也不早了,小的差不多也该去墨香楼将酒菜订好,并且跟小月姑娘打好招呼,不如少爷便与许公子叙叙旧吧。”说着,杜风就站了起来,脚下却不曾迈动步子,而是直盯盯的看着冯鹤娘。
冯鹤娘一愣,随即明白,杜风这是等着自己给钱呢。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粉色的钱囊,置于杜风手中,“快去快回。”
杜风拿过钱囊在手里掂量掂量,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嘿嘿,这也没多少银子,恐怕是没什么找头了……”
冯鹤娘娥眉一敛,“你不是说那墨香楼只要几两银子便够了么?”
杜风翻了个白眼,“大姐,那是在墨香楼里的价格,而且是酒席钱,姑娘们的规银加起来,肯定不止这么多了。而且,这次是将酒席叫到家里来,这打点的费用,还有出门的规银,等等加起来,怕是你这钱囊之中的银子也仅够开销而已,说不得我还要贴点儿呢!”
冯鹤娘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她其实很清楚,她的钱囊之中,还有一张五十两的飞钱,够是怎么都够了,就等着杜风找钱回来吧。
飞钱是唐朝的一种纸制代币,有点儿像后来的银票,但是更类似于现代的汇票,是不能直接当钱用的,需要到钱庄换了现银出来才行。
不过那许浑听着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到墨香楼叫酒席加上狎妓还要让冯鹤娘一个女儿家花钱,他出声说到,“你们这是怎么个意思?”
杜风瞪他一眼,“你管那么多干嘛,我们少爷的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余钱去墨香楼了。可是这冯小姐说是听闻小月姑娘的琴艺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因此想要一见。可是她一介女子,又不方便去青楼勾栏那种地方,只得拖咱们少爷之名,将小月姑娘请到杜府来咯!”杜风这话里稍稍改变了一点点,就把杜牧原本跟止小月的约定给掩盖掉了,反倒成了冯鹤娘想要见止小月了。
许浑还是愣愣的,“这……这似乎有所不妥吧,一来若是冯小姐付账,变成了冯小姐狎妓,似乎不妥吧?二来呢,这哪儿有让女子付账的道理?”
杜风之前听到许浑开口,就知道这个少爷肯定也就是这些话了,于是立刻反诘到,“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迂腐……”这话说的杜牧和许浑面面相觑,听这口气,就好像他杜风不是读书人一样,当然,实际情况他们的确不知道,“第一,大唐律法里哪条规定了女子便不能狎妓呢?何况,冯小姐此举不算狎妓,不过是请小月姑娘来家中做客,又有何不可?第二,女子付账怎么了?你们这些人,自命风流,平日里把女子捧上了天,那诗那词写的多好多好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骨子里就典型的那种男尊女卑,没劲透了。都什么年代了,你们也该提倡一下男女平等了吧?”
这话放在任何朝代都有可能是大逆不道,但是在民风颇为开放的唐朝,一般也就一笑了之了。除非遇见那些顽固的老夫子,多数人基本上也不会因此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况且这会儿还是当着冯鹤娘的面呢,对于这种话,冯鹤娘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于是她立刻说到,“就是,为何不可?只许你们男人肆意妄为,我们一介小女子偶尔想见识一下也不行?”
杜风毫不犹豫的帮腔,“就是,你们这纯粹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一时间,杜风倒像是跟冯鹤娘形成了战略同盟,而且,杜风忘记了,这句成语是宋朝才发生的事情,距今还有好几百年呢。
果然,杜牧和许浑闻听此话皆是一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话如何讲得?”
杜风此刻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不得已,也只能现编,“这是我义父对我说的,说他年轻的时候,当地有个州官,名字里有个登科的登字,于是与这登字音同的字,就成了他的忌讳,不许百姓们说。可是元宵佳节之时,是燃放烟火以及百姓闹灯的时节,这位州官便在告示上写着,‘本州依例,放火三日’,弄得一时间百姓们啼笑皆非。当时我义父就愤然说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杜牧和许浑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伸出大拇指,“子游的义父也是高才啊!”
这么一插科打诨的,倒是把之前的话题给掩盖住了,杜风也不想多纠缠,直接说声去叫酒菜了,便出了门。
出门之后,他才解开钱囊,一看之下,却发现除了十一二两现银之外,还有一张飞钱,上边写着五十两。他心里一琢磨,这五十两看着着实让人心动,若是昧下吧,似乎有点儿说不过去。可是若是不昧下,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思来想去,已经走到了墨香楼的门口,最终,杜风横下一条心,心说,不过就是五十两银子,想必那冯鹤娘即便知道,也不会当面拆穿,顶多背后跟杜风讨个公道,为了杜牧以后的生活着想,管不了那么多,先行昧下再说。
他这儿正想着呢,却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喷嚏。
“这是谁在背后议论我?”杜风自顾自的嘟囔着,抬脚便往墨香楼里迈去。
杜风这倒是猜对了,的确,在杜府之中,许浑正在背后议论着他。
“牧之兄,你这位小书僮实在是有些奇怪呀……”
杜牧这才接上之前的话头,把杜风是如何进得府中,又是如何帮杜牧解决了生活困顿的问题,然后今日冯鹤娘来了之后又是如何如何,并且将前些日子在墨香楼发生的那些事也都向许浑讲述了一遍。
听得许浑频频点头,“你这个小书僮……呃,是子游,他绝非凡品啊,他日必然有大成之日,这十四五岁的年纪,便有如此才学,且兼才思敏捷如斯,实在难得!况且,依弟之见,他恐还有些藏拙之处,虽然看上去说话办事都有些疯疯癫癫,可往往高才尽皆做出疯癫之状。观其言行,处处回避锋芒,倒是很有点儿凤歌骂孔丘的楚狂之意……假以时日,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杜牧叹了一声,“为兄又何尝不是如此认为,因此才在外人之前从来不愿说起他的身份是我的书僮,只想为其保留身份,万一他日他有心仕途,也好替其正名。我也曾问过他,缘何处处收敛,他只是淡淡一笑,说其年龄太小,还用了个什么典故,还说是其义父嘱咐的……他那义父,也绝非凡人啊。这个杜风杜子游,真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还瞒着我,也许,他有他的苦衷,我也就不想细问了……”
许浑这才点了点头,“牧之兄考虑的极是!”
他们俩这边议论着,那边杜风却已经进了墨香楼,一进去,那个老鸨看到他,这次倒是不敢有任何的小觑了,立刻笑脸盈盈的迎了上来。
“哟,小杜公子,今儿怎么您一个人来了,您家的杜大才子呢?”
“怎么?一个人不能来么?”
老鸨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虽然有些尴尬,但是也不以为意,“今日里小杜公子想要找我们这儿的哪位姑娘啊?”
这边正说着,却听得楼上吵吵嚷嚷的,两人不禁都向楼上望去……
只见楼上人没看到,一个声音先传了下来,“我听说小杜公子来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小杜公子饮一杯水酒啊?”
杜风心里一沉,心说这儿怎么会有人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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