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斗下,蛙声蝉鸣一片。
马车进了朱家湾,远远的绕过朱府,径直朝着曹玉玲家去了。
依着万大宝的意思,若是这个时候直接赶去给老族长贺寿的话,应该还不算太晚,起码寿辰还是今天。不过,朱正春并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虽然说送出这瓶壮阳药的最佳时机就是今晚,但要想让这瓶壮阳药发挥出最大的潜能药效却是明晚。
怎么也得先让这老家伙憋上一晚,明天再给他这玩意儿叫他好好泄泄火。嘿嘿,如此让他快活高兴了,备不住他就会乖乖的交出地契。
这拨动如意算盘珠子时发出的啪嗒磬音,在朱正春的心底响个不停。送走了马车,他让万大宝先回家去,而他则是上前叩响了曹玉玲家的老木门。
笃笃笃…
这沉闷的敲门声响,在朱正春听来,却是格外的悦耳。
“是…谁啊?”
甜美的话音当中,夹着一丝警惕与不安。
“是我,朱正春。”
朱正春将事先准备的礼物藏在身后,他还是想给这个女人一点惊喜。终究,这女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她都不会拒绝惊喜。
“少爷?这么晚了…”
老木门拉开的刹那,一位秀发及肩,貌美神态皆可与前世那位古墓派传人小龙女相媲美的文雅女子悠然现身。
那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
彼此,都能听到对方那细碎的呼吸声。
她还是这样美,惊艳的美。
十年之前,十年之后,她一点儿没变。
朱正春收了收心神,颇为绅士的微微躬下腰去,眼带笑意,说道:“我刚从县城回来,这个…送给你。”
皎洁的月光洒在朱正春的脸上,映在他那浅浅的笑容上,诡魅而又迷人。
曹玉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猛然间,她发觉今晚的朱正春,他这雄健阳刚的体魄下,竟散发出阵阵令人快要融化了的温柔绵情。
窘迫着接过礼盒,曹玉玲自知失态,可整个身子就是僵硬在那,想动却又动弹不得。
“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朱正春笑得很自然,如和煦春风一般,舒适恬畅。
“少爷快请进…”
曹玉玲垂着目光,生怕与朱正春对视。
“十年了…”
朱正春立在院子里,伸展着胳膊,说道:“想不到十年后进到这间屋子,还是跟十年前一样,让人觉得舒服,觉得自在。”
“少爷屋里请…”
堂屋里,曹玉玲搁下礼盒,提起茶壶想为朱正春倒碗水,却不想她竟是先倒了一碗给自己喝,看上去她是想压压惊。
“少爷一路辛苦,先喝口水。”
“你不用…不用跟我见外,我坐一坐就要回去了。”
朱正春本是想说“你不用担心”的,可他也不知怎的就改了口。
“少爷…这就要走?”
曹玉玲神色微恙,似有心事,显得不安。
或许是没有掌灯的缘故,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是特别明朗,朱正春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喝了两口水,解释着说道:“只因这趟去县城多耽搁了几天,我担心府中有人挂念。”
曹玉玲低着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哦对了!”
朱正春从包袱摸出几只玲珑精致的铜盒子,说道:“许久都没有看到宝儿了,我这趟进城也给她带了点小东西。这几盒胭脂水粉我就先放在你这儿,回头我让宝儿亲自来取,顺便也好叫你们姐妹俩聚一聚,说说话聊聊天。”
“少爷想得真周到。”
曹玉玲瞅着朱正春收好包袱是要起身离开,她好是着急,慌乱中竟失口说道:“少爷给宝妹子捎回来的这几盒胭脂可真不错,就是不知少爷为我挑了些什么礼物。”
“那…那现在就打开看看,要是你心里不喜欢,那我明天就去县城另外找几件合你心意的。”
朱正春误以为曹玉玲是心生了醋意,他大感意外之余,更是欣喜不已。
“是蚕丝衣裳!还是桑蚕丝的…”
这柔软丝滑的面料就像要消融在手心里一样,曹玉玲轻轻揉抚着,好生喜欢。
“要不你穿上试试,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此话一出,朱正春顿觉尴尬。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多少会显得有些冒失轻浮。
“那少爷等着,我这就去把它换上。”
曹玉玲一口答应了,可她匆匆回到房里却只是攥着衣衫,很是心急的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她…她今天怎么了?
她完全不应该会是这个样子…
朱正春十分诧异,心生疑惑。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曹玉玲是一个性子贞烈的女人,她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答应这种事。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可她好好的,难道…是府里出事了?
曹玉玲的反常,让朱正春感到不安,他起身朝着房里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少爷再等等,我就要好了。”
房里传来曹玉玲急切的话音。
不好,看来是真出事了。
朱正春终于想明白了,其实从刚进来坐下那一刻开始,曹玉玲就在尽一切办法的想要留住他,拖住他不让他走,只能说明曹玉玲不想让他知道朱府出事了。
可是,府里能出什么事?
咣!咣!咣!
忽然有人猛烈的捶打着老木门。
这时候还会有谁过来?
朱正春好奇,他刚来到院中,却被冲出来的曹玉玲一把拽住。他拍了拍曹玉玲的手背,是叫她不要心慌。他又指了指老木门,示意曹玉玲问话。
“这么晚了,谁啊?”
有朱正春守着她,曹玉玲自然放心许多。
咣咣咣…
这人用力捶着门,言语不清,说道:“我…我是你男人,快…快开门!”
很明显,门外的这个人,酒醉的不轻。
朱正春与曹玉玲相视一眼,他俩谁也没听出来这人究竟是谁。
“我已经睡下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曹玉玲当他是湾子里哪个醉酒的汉子认错家门了,语气上还特别客气。
“嘿嘿…我就是来陪你睡觉的!”
这人把嘴巴凑在门缝边,说道:“我说小寡妇,你…你都守寡这些年了,难道你…你就不想尝尝男人的滋味儿?”
“我…”
“操”字还没出口,曹玉玲这手便已是遮在了朱正春的嘴边。
曹玉玲受辱,心里难受,可她更不想有人看到这么晚了她还跟朱正春独处一室,她担心这样会有损朱正春的名节。
“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人了!”
“哈哈…那你…你叫啊…”
这人死赖着不走,说道:“我…我爹他…他上你的时候,你可没少叫唤…放心吧小寡妇,我会对你轻…轻轻的,包你舒服…舒服的还…还想要!”
朱正文?!
朱正春终于听清了,门外的这个人正是他的宿敌——朱正文。
“少爷!”
不顾曹玉玲的阻拦,朱正春火冒三丈,拉开门就是一脚,将门口这个又矮又瘦的青年踹翻在地,连着滚了好几圈。
“谁啊谁啊!”
朱正文吃痛,酒醒了不少。他嚷嚷着抬头一瞧,当即笑了,说道:“这不是朱府大少爷吗?怎么,你也想跟这小寡妇乐呵乐呵?”
“朱正文!”
朱正春抑制着怒火,说道:“今天你喝了酒,我只当你说的是酒话,你走吧。”
“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跟你抢。”
朱正文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说道:“要不…我让你先上,等你爽够了我再来,我不嫌脏。再说了,你都不嫌她脏,我就更不知道这脏是个什么东西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
朱正春双拳紧握,发出嘎吱脆响。
“少爷少爷…”
曹玉玲害怕十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她死死拽着朱正春,几乎就要跪在地上。
“哟哟哟…说你两句就吃不消啦。”
朱正文一脸阴笑,讥讽着说道:“不过这也难怪,谁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心爱的暖床丫头,送进一个老家伙的被窝里?你有气是应该的,我也替你不值。可我就想不明白了,一个近在嘴边的暖床丫头你不吃,却偏偏要跑到寡妇家里头来偷吃,你说你是不是贱骨头?”
“你…你刚才说什么?”
朱正春并没有动怒,他只觉心魂恍惚了一下,有些没听清。
“我说你那宝儿!”
朱正文提高嗓门,说道:“哦不对不对,我现在应该称呼她朱老姨太。今天可是朱老姨太的大喜日子,是她把身子献给老族长当作寿礼的大喜日子!”
“你是说宝儿…宝儿她嫁给了老族长?”
朱正春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可是,当他看到此时正跪坐在自己腿边哽咽着的曹玉玲,他忽觉身体里的某根神经被挑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眨眼间,痛感席卷全身。
这种痛楚,比当年行家法挨鞭子所受的疼痛,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哈哈…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朱正文恣意大笑着,说道:“想必这会儿,她正与那老族长翻云覆雨,********呢!”
“****你妈的!”
朱正春咬牙切齿,杀意毕露。
“少爷不可以,你可千万不能辜负宝妹子的一番苦心呐…”
曹玉玲紧抱着朱正春的双腿,她知道这件事已然掩盖不住,于是她语气中带着不甘与些许愤怒,说道:“宝妹子也是迫不得已,朱府老祖宗交代她必须要这么做,而她身为朱府下人,哪还能有什么办法?况且…况且宝妹子她还一心想着,想着要替她的少爷夺回朱府地契!”
啪哧!
晴天霹雳!
朱正春顿觉天旋地转,头昏眼花。他干干的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咙里好像有块东西堵着,喘不过气来,极其难受。
“哈哈…地契?痴人说梦呢吧!”
朱正文笑得愈发猖狂,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朱正春这狼狈至极的窘态。
“你!赶紧滚!不然,我真动手了!”
朱正春显得十分认真,阴冷的杀意使人不寒而栗。
“哼,连个女人都守不住的家伙,还想跟我争地契?咱们走着瞧!”
朱正文冷冷笑着,好是得意的扬长而去。
“你进屋去吧,锁好门。”
朱正春用尽最后的平静心绪交代完这一句,这便一路低吼着,朝着老族长家的方向,狂奔过去。
月光之下,那一滴滴连着串儿的,远远甩落在身后的泪珠子,竟会是那样的晶莹剔透,那样的叫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