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纲?
管他是什么党的党纲,我朱正春这辈子,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总之这政治都终将成为我这一生的留白。更何况,眼下这世道,说是玩政治,还不如说成是玩命。
这种亏本买卖,朱正春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为了避免遭受牵连,他甚至让万大宝带着那只火盆及那一堆纸灰去了县城外边,埋了。
处理掉这事,万大宝提议应该换个店名,办个新店开张庆典,好好的热闹热闹,顺便拉拉人气。朱正春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可他一摸口袋,顿觉这事太过铺张浪费,而且眼下也没有这个必要。
虽说这“百利洋货行”并非是一块金字招牌,可它在大众的心目当中,多少都已经留下了一点印象。朱正春花两百块大洋盘下这家洋货行,他不仅得到了这间店面以及店里的货物,同时还有这家店之前积攒下来的人气。所以,若是真决定换上新店招,那朱正春就在无意之中丢掉了这一笔无形的财富。
这笔账,朱正春算得仔细。更何况,目前他手头上就只剩下101块大洋,且先不说这其中还欠着一笔外债,就说这店租,交税,日常营业开销,进货存货…这一干杂七杂八的花销,可全都指望着他手里的这点流动资金了。
“庆典这种事,要么不玩,要玩就玩大的。我们先赚钱,等到店面扩张之后再说。”
清点完库存,核对过账本,朱正春心里有了数。
在老周经营这家洋货行的时候,刨除店里所有开支,他每月都有盈余,净利润在十块大洋左右。这点钱用来维持生计,勉强够用,可若想积攒一点存到钱庄,那就有点不着边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人能够一口吃出个大胖子。朱正春明白日积月累,来日方长的道理,所以他不着急,至少目前来说,他们这一家人算是能渐渐的安稳下来,不用再为了生计而东奔西跑了。
一想到这里,朱正春不禁乐呵呵的笑了。
“春哥,乐啥呢?”
万大宝刚刚卖掉了一盒火柴,他攥着一枚十文钱,心里满是说不出的高兴。
“已经开张两天了,这可是我们成交的第一单!”
朱正春只觉喜上加喜,他接过这枚十文钱,端详一阵,意味深长的说道:“大宝,这十文钱可是我们这辈子赚到的第一笔钱。虽说这数目小了点,可它意义非凡。它代表着希望,它将见证我们的未来。”
万大宝憨然一笑,说道:“那我这就去把它裱起来!”
“你等会儿!”
朱正春收起笑容,卷起衣角把这枚十文钱擦得铮亮铮亮,递给万大宝,郑重其事的说道:“大宝,我决定将这个希望存放在你这。我想让你替我保管这个希望的同时,顺道跟着我一起,闯出一片天,成就我们的未来。”
“春哥放心,妥妥的!”
万大宝好是激动,他将这枚十文钱藏在贴身的衣袋里,说道:“这个希望,我一定要好好保管。可是春哥,那你呢,你要不要在我们发迹之前,也事先留个念想。”
“我当然也有,你瞧这个。”
朱正春亮出一块大洋,说道:“如今我全部的家当加起来,就只有这块大洋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我得把它收好,留作纪念。就算这样会有些矫情,可我还是想纪念这段我们最为窘迫,最为幸运,最为温馨的日子。”
“这一点也不矫情,春哥你这叫居安思危,忆苦思甜!”
万大宝信心倍增,干劲十足,问道:“春哥,那我们第一步该这么做,第一个目标是什么?”
“简单!”
朱正春打了个响指,说道:“这个月的目标,告别红薯粥,吃上白米饭。”
啊?
万大宝好是扫兴,皱着眉头说道:“春哥,我这热情刚让你给调起来,结果你倒好,立马又给我浇了盆冷水。”
朱正春欣慰的笑着,拍了拍万大宝的肩膀,说道:“我记得有位师爷曾说过,这路,得一步一步的走,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是吗?”
万大宝一脸怀疑,转身大跨一步。
哧啦…裤裆开了。
哈哈哈…
这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小店里,不免叫人觉得温馨,觉得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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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月末,朱正春伏在柜台上算完帐后,暗暗的叹了口气。
从盘下这家店算起,我们前后经营了大半个月,可这营业额居然还不到十六块大洋,除去成本,一分没赚不说,反倒是还亏了不少钱。
这些洋货,可是没有淡季这一说的,那为什么我接手了这家店,竟会变盈为亏了呢?
朱正春静下心来,左思右想,始终没能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他却是想到了一条出路。
打广告,玩促销!
说干就干!
“大宝,你去买几张红纸回来。”
“好嘞!五十文足够!”
万大宝拿了钱,这就去了。
大钱小钱,出账入账,朱正春都会记上一笔。他觉得养成这样一个小小的习惯,会让他以后的商路更为顺畅。因为只有理清了账目,才能梳顺思路,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万大宝走后,朱正春翻阅了一遍货物清单,默默的盘算起来。
目前,手头上能周转的流动资金,是115块大洋零330文钱。而库存最多的产品是香皂,其次是火柴跟蜡烛。
如此一来,那这次促销活动的主打产品就只能是香皂了,而附赠礼品也就只能在火柴跟蜡烛当中二选一。可香皂的存货就只有三十块,四打火柴二十四盒,两把蜡烛十六根,这点数量用来促销那是远远不够的。
那就只能再进货了。
先预估一下,扣除下个月的店租二十块大洋,县衙的月俸十块大洋,家里的开销暂且不计,那流动资金就只剩下85块大洋零330文钱。
按香皂的进价,一块三百文钱,那至少能一次性买进260多块。
以进货260块香皂来计算,扣除掉78块大洋,那还有7块大洋零33文钱。
按火柴与蜡烛的进价,一打火柴有六盒,两文钱一盒,一把蜡烛有八根,五文钱一根,那260盒火柴与260根蜡烛,就需要1块大洋零820文钱。
最后,进完这些货,剩下5块大洋零100文钱。
这余下来的不到六块大洋,要是全用来喝红薯粥的话,估计撑一个月应该不是问题。只不过,要是这次促销活动的成绩不够理想,那么下个月…
“老周!老周在吗?”
正当朱正春沉思之际,一辆马车停在了洋货行门口。接着,一位不洋不土,个子矮矮的的中年男人进到店里。他径直走到桌边,也不跟谁招呼,拎起茶壶就是一阵自斟自饮。
朱正春打量一眼来人,合上账本,笑脸相迎,问道:“师傅,你是老李?”
这中年男人回头瞧了眼朱正春,满脸疑惑,问道:“你是谁,老周他人呢?”
“老周他去南方发财了。”
朱正春掏出一包哈德门,让了一支烟,笑着说道:“我叫朱有仁,这家洋货行…我盘下来了。”
中年男人长长的哦了一声,略有抱怨,说道:“这个老周,他走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他也太不把我老李当朋友了。”
“李师傅…”
朱正春刮了根火柴,双手合捧着过去,说道:“我听老周讲,这家洋货行一直都是你在供货。”
“何止你这一家?”
老李吸了口烟,颇为豪气的说道:“从省城往这边来的一路上,所有县城里大大小小的洋货行,基本都是问我老李拿货的。”
“那这些年,李师傅赚了不少钱吧。”
朱正春客套一句,起身为老李倒了杯茶。
“嗨…赚个屁的钱。”
老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抱怨很大,说道:“我就是个送货的,根本没什么油水,也落不着多少钱,都还不够我吃吃喝喝的呢。”
“慢慢来,这赚钱本就是个苦差事。”
朱正春玩笑一句,直入正题,问道:“李师傅,你这趟来一共带了多少货?”
老李踩灭烟头,说道:“老周他以前要的货就不多,我这一路过来也分出去不少,不过绝对够你想要的数。”
朱正春点点头,凑上前去,问道:“有多少?260块香皂有没有?”
“你可别吓唬我!”
老李嗓门有点大,他指了指店外的马车,说道:“260块估计不够,不过这两百块是肯定有的。”
“那好,这两百块我全要了。”
朱正春又让了一支烟,举手投足间,阔气而又不失内敛。
“两百块?!”
老李差点就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他瞥了眼朱正春,说道:“小老板,就你这点小本买卖…你可别说我老李瞧不起人,就这两百块香皂搁你这儿,估计半年你都消化不完。”
“不会不会,一个月足矣。”
朱正春的嘴角浮着笑意,显得不骄不躁。
“一个月?!”
咳咳咳…老李呛了口烟,说道:“老周在的时候,他一整年下来,撑死了也就六百块香皂。”
“他是他,我是我。”
朱正春不卑不亢,语气坚定,说道:“我不仅要两百块香皂,我还要五十打火柴,三十把蜡烛。”
老李细细瞅了瞅朱正春,哼哼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你不信?”
朱正春咧嘴笑了,说道:“李师傅,人可不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要是我一个月能够卖光这两百块香皂,那往后我这家小店,你可得多关照着些。”
“正好!”
老李猛然有了兴致,说道:“前阵子,我听说省城里会来一批新鲜玩意儿,具体是什么东西,我还不大清楚。不过,下个月你要是能卖出两百块香皂,那这批新玩意儿就有你的一份!”
“一言为定!”
朱正春一拍桌子,倏地起身,笑着说道:“那李师傅,卸货吧。”
“我倒想瞧瞧你到底藏着什么通天本事,一个月两百块香皂?开什么国际玩笑…”
老李嘀咕一句,到店外卸货了。
朱正春帮着老李将七只木头箱子抬到店里,清点数目无误之后,他付了钱,送走老李。
两百块香皂,五十打火柴,三十把蜡烛,一共开出61块大洋零800文钱,余下53块大洋零530文钱。
回到店里,朱正春叉起腰,盯着这七只木头箱子,裂开嘴笑了。
OK!是要红薯粥,还是要白米饭,全都在此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