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不断有人呼唤,手边也是有些许的温存,手下之物是如此的柔软光滑,渐渐有了意识,姬殇艰难地睁开双眼,四周天色已黑,无数的星辰散布空中,侧头发现手下躺着小黄,只是此刻和他一样,看着虚弱疲惫。
姬殇艰难的爬坐起来,长吁一口气,环顾四周,先前的绿意盎然被枯黄萧条取代,远处的歪脖树也仿佛被抽尽了生命,枯萎褶皱。姬殇目光最终凝聚在离自己有两三丈远的那柄剑上,他依稀记得之前的一些事情,但是又好似梦中发生的一切,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一点伤痕都没有,只是月白色的衣袍却是沾染了大片血迹,他本想去拿起那把剑,右手关节意识性的动了一下,一声石土碰撞的声响,青萍剑主动飞了过去,静静地落在了姬殇右手边。手握剑柄,仔细打量这诡异的青萍,依旧漆黑,并不锋利的剑刃,略厚的剑身,却发现几滴暗红夹杂赤金的血丝将噬魂珠和剑头相连,珠子上密布着早已凝结的血液,给人阴冷可怖之感。
在剑冢中经历了太多别人没遇到的诡异险峻,姬殇艰难而嘲讽般地轻笑,看来自己昏迷中的梦境是真的,噬魂珠为了救自己和青萍激斗,但不知为何两者最终会妥协,安静地融为一体;还有那握剑时出现的幻象,那男子和女子最终就凄惨的分别了吗,这柄剑到底有何来历?种种问题萦绕心间,仿佛一个巨大漩涡,一步一步地将自己拽了进去。
他看着恢复活泼的小黄,仰望天空,脑中猛然一惊,向小黄问道:“小黄,这是第几个晚上,是我昏迷的那个晚上吗?”他一时情急,全然不顾小黄是否听懂。只见小黄微探脖颈,鸟头一侧,两眼迷茫。
姬殇恍然大悟,右手摆弄姿势,指着天上的星星,又问道:“从我昏迷到现在,你见过几次星星?”这次小黄看着空中的星辰,好似明白,冲着姬殇“唧唧”叫了两声,还不忘用翅膀扑腾了两下。
坏了,姬殇暗道,如此算来,距离剑冢关闭只有不到十个时辰了。他右手拄剑,撑起自己的身体,略微活络筋骨,看了看青萍剑,心想:时辰无多,不想在剑冢之中挑选了你,是福是祸,随缘罢,今后你我便相依为命。“噌楞”一声,远处的剑鞘飞了过来,直接套在了剑身之上,姬殇轻抚剑鞘,感叹与此剑竟如此心脉相通。时不待我,调整身心,持剑迈步往回走去。
他一半的精血被青萍和噬魂夺走,幸得梵天心经和木牌的帮助才不致性命丢失,只是此刻走了一个时辰,已出现体力不支,大口喘息的现象。姬殇无暇顾及,只求在剑冢关闭之前脱离此地,不过他一路走来,畅通无阻,路过各个仙剑处,并没有预料的剑灵阻挠,而且这些仙剑也失去了原有的灵性,表面龟裂,随时崩坏,那死沼中的“鸩潜”此刻剑身暗淡,毫无光泽,剑柄处的鸩珠毫无灵气,也不见鸩鸟飞出。姬殇哪里知道,噬魂珠为了对抗青萍,将方圆数十里的精灵生气全部摄了过来,就连这剑中后天蕴出的剑灵,妖丹中的精魄统统被其吞噬,再无生机。
姬殇走至那座巨剑“巨阙”时,天已经亮了,他心中着急,不停地赶路,心中害怕自己会一辈子呆在这剑冢之内。外面有些人同样着急,龙门附近站着一众长老,他们有的刚从剑冢出来,拉着一名弟子,有的在一旁凝神修养,诸峰首座同样在排查自家子弟,生怕遗漏。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六脉弟子是否已经悉数回归?”玄青朗声对下方的诸位师兄弟问道,面露关怀之色。
诸脉首座急忙唤过弟子逐一详查,洛秋水本在桥头安坐,抬头看了一眼人群,未见熟悉的那个身影,站起来走向了人群。
“爹爹,小师弟还没有回来,真叫人不省心!”洛星曦跑到洛秋水身边,悄声说道,虽有嗔怒埋怨之意,但担心关怀之情更胜。
洛秋水点了点头,让她回归师门,自己在避开的人群中向剑冢界门走去。玄青看了一眼洛秋水,见其身后并未跟随弟子,心下了然,但还是说道:
“再过半柱香,半柱香之后,剑冢便会自动关闭,到那时若还有弟子困于其内,便要等待下次剑冢开启,亦或是与世隔绝。”
有些年轻弟子对掌门这不近人情的言谈有些许好奇,难道人命关天的事就轻言放弃?心中热血,叩言道:
“启禀掌门,难道要至门下弟子生命于不顾?这未免有些……”
玄青仿佛早已料到有人会一时激动,说出这些带情绪的偏激之词,一捋长须,微笑解释道:
“我也知人命关天,但我是一教掌门,所有决定都要以宗门利益为首,一名筑基弟子换人道期的一位长老,或者两个人都困在剑冢,这于宗门是不利的,况且众长老在剑冢中找寻了许久,虽说剑冢范围广,但我们靠神念依旧找到了一些弟子,此时剑冢内应该没有弟子徘徊,你且放心。”
“哼!”不待玄青继续,洛秋水出声打断了他,“我的弟子还没有归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洛师弟,怎么,你的弟子还在剑冢之内?这可如何是好,剑冢马上就要关闭,可众长老在剑冢中无法施法,神念消耗过重,已无再进剑冢的能力。”玄青十分关心,出言安慰洛秋水,最终决定,坚定着说道:
“洛师弟,你进去救你那弟子,我和诸位师兄弟就算拼尽真元,也会为你拖延片刻,不能令玉虚一脉断绝!”
玄青坦然面对洛秋水的凌厉目光,面不改色,即刻率诸位首座围住龙门,各自施法。洛秋水看了一眼玄青,丝毫不惧,一步便是迈进剑冢。进得剑冢便无法动用法力,洛秋水施展缩地成寸,动用天地法则,急速前行,放出自己的阳神,施展神念不断找寻。在这等禁制之所,运用法则之力十分耗损阳神,而且还要释放神念,可是落秋水丝毫没有影响,快速的查找每一片地方。终于在极为边缘的地界找到了一个拄剑前行的弟子,正是姬殇,只是此刻他披头散发,半身的血污,走路虚浮,一看便是遭逢大劫。姬殇心急如焚,已经心生失望之时,眼前出现一人,还以为自己虚弱出现了幻觉,可是师尊就这样真切地站在面前,一时五味具杂,不知从何说起。
“师尊……”
洛秋水看着姬殇,上前一手搀住他,对他轻声说道:“抓紧。”便是向来时的方向急掠。这次的速度快上了数倍,但有一股柔风隐隐将姬殇包裹,不让其受任何伤害。
在你追逐时间的时候,才发现,它悄然离你远去。
剑冢外,诸位首座耗尽真元,奈何支持这种异界所耗之巨岂是几个修道之人能应对的。在洛星曦哭喊中,在众首座奋力坚持中,混沌一片的大门缓缓缩小,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就连玄青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
希望是如此的接近,唾手可得,可是老天如同和你开了一个玩笑,偏偏让你无法得到。姬殇甚至可以听到师姐的哭喊,福吉的吼叫,但是那扇门就仿佛是斩断一切希望的利刃,每缩小一寸,就一点点刺痛着自己的内心,眼见得大门触手可及,可那扇门已经化为一道裂缝一般的黑线,还在不断消失。
“结束了!我敬之人和关心我的人都在这里,或许也是上天的怜悯。”姬殇眼光暗灭,痴痴发呆。只是一道声音将他唤醒,从万丈深渊中捞起。
“莫要轻言放弃,死也要在不屈的道路上,这也是为师的剑道!”
只见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皎白如银,散发光辉的朔月从洛秋水袍袖中飞出,迅速变大。姬殇第一次看到师尊的仙剑,通体剑身,没有剑柄和剑头,弯曲好似新月,剑身外侧全是剑刃,剑背此刻将他二人裹夹在中间,光芒柔和却桀骜不驯,“嗡”一声剑鸣,化作一道银色闪电,一往无前劈了出去。
在众人眼见那道黑线迷离模糊之际,突然感觉所有的佩剑都在振动,鸣叫,好似有不屈之志。如果说剑冢开启时那道金光令万剑臣服,那此刻这些剑好似共鸣,昭示自己的桀骜不羁。一道银色月牙破开混沌,在最后关头从门中劈了出来。只见两人站立于此,一道银辉闪进袖袍,正是洛秋水师徒二人。在场众人各有想法,早有洛星曦和福吉上前将晕倒的姬殇扶住,洛秋水不在意人群的注目,默然走至石桥边,盘腿做下,回复真元。玄青一直看着这位小师弟的一举一动,面无表情,眼中却是精光闪现,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年轻弟子,安抚了一下众人,平静说道:
“今日剑冢选剑结束,众弟子也都疲倦,修养三天之后于此公布持剑结果,还要宣布另外一件事情,先散了吧。”
一挥袍袖便示意众人回归各峰,三天后再议诸事。弟子们散去,福吉依依不舍地离开,洛秋水走到姬殇身前,抓住其衣领,对星曦说了句放心便消失不见。
姬殇在昏迷中不知谁喂了几口药汤,便没了知觉。
……
紫霞峰上,两人对饮。
“师弟,你的剑道登峰造极,连师兄都看不透你此时的境界了,唉,真是惭愧啊!”燕明远认真看着这位小师弟,还不忘嘲笑自己一番。
“师兄,你我二人无需藏掖,有话但讲无妨。”洛秋水看着月色,从燕明远话中听出了他外之意。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燕明远问了句不着边的话,“从姬殇入你门下至今,玄青师兄已经试探你几次了,包括姬殇入门都是对你的试探。他这是何意?”
洛秋水猛然回头看着燕明远,早已知晓一般,说道:
“你想说他怕了?我们当年的二师兄,他怕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