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冉琴,你还是别轻举妄动了,否则就算你能活命,你可想过你妹妹的死活?秦采薇还没回来,你不想想为什么?若你妹妹不在山上,秦采薇早该看出有诈,急着来护主了!”
赵雁秋从袖中掏出一柄刀体紫黑、浸透毒的匕首,插到杜冉琴耳边,放肆一笑,道:
“杜、冉、琴,你这如花美貌可是碍了我大事,你说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来?”
采薇还没回来,怕是真的去帮三娘解开兽夹去了!冉芸呐、冉芸,你怎的就是不听话?
杜冉琴心中万分无力,当年就是在约莫这里,她害得二弟为她坠崖,难不成今日真的要连累三妹么?
罢了,当年坠机来到这个世界,都不怕,现在又有什么好怕?若能拖住这两人,等采薇赶过来,说不定还能逃过一死。
“我自己来!”
杜冉琴双眼一闭,颤抖着拔出匕首,倒抽一口气,便朝自己脸上猛地划了下去!浸了毒的匕首到是没带来多少痛,只是一阵酥痒难耐的侵入了流血的伤口,一道三寸长的恐怖疤痕越裂越大,竟渐渐自动延伸至下颌,渗出黑色的血珠。很快,一股莫名的剧痛反倒是从胸腔里裂开,让她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赵雁秋见杜冉琴识相自毁了容貌,便抽出一条麻绳,准备捆住她双手!只是她刚拿出绳子,便被一声尖利的嗓子打断了的行动。
“你这贼人住手!”秦采薇背着杜冉芸一跃飘至赵雁秋跟前,抽剑欲朝她胸口刺去,却不料被翠峦一鞭子挡了下来!秦采薇护着背上之人,又要拖住赵雁秋,几招下来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见状忙突然一个回旋拔身退开了几米,抽出袖中暗器,射向翠峦,正中了她麻穴。让这“翠峦”立刻扑到在地。没了碍事的本领!只是……却不料这个空档竟让赵雁秋得了机会!赵雁秋利落地一个翻身,将已然毫无还手之力、沉沉昏迷过去的杜冉琴,推向了悬崖!
“杜娘!”秦采薇慌忙一喊,来不及顾杜冉芸,便飞身朝悬崖边上扑去!好在她伸手利落,竟刚刚好抓住了险些坠落山崖的杜冉琴!
“杜冉芸!今日若秦采薇活着回去,你便是同谋!还不动手!”赵雁秋见状忙一大吼。杜冉芸直觉脑中一片混沌,便见双手已然不听使唤,朝身前的秦采薇猛地用力一推……
秦采薇只觉背后一阵强力将她推向了这万丈深渊,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竟然瞧见的是杜冉芸那茫然无措又扭曲的面庞。秦采薇猛地一震,没时间思考便顺手拔出了长剑嵌入了陡峭的峰壁。减缓了两人下落的速度,可即便如此,这坠崖的地方也已然接近顶峰,怕是落崖后凶多吉少。
“杜、冉、琴!你可不能死、你是少郎交给我的,我跟随少郎十几年,从没有办错过一件事,你听到没有!”
“杜、冉、琴!在坠落崖底之前。你倒是先给我醒过来啊!”
“杜、冉琴!你是、你是这世上最好命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死过去!”
秦采薇一边下滑一边拼命喊着杜冉琴的名字,若她醒过来,坠落崖底时说不定还能有救!
“杜——”
“采薇……你好吵……”杜冉琴终于不负所托,睁开了眼睛。不,与其说是被她吵醒,倒不如说是她五脏六腑中毒物入侵,已然让她痛不欲生,让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连睡的心思也没有了。
“采薇,放开我你自可安全回去。带着我,我们两人都活不成了。你回去就同玄龄说,让他来崖底找找看,如果幸运还能给我收尸……”
“杜冉琴你胡说什么!少郎把你交给我,我怎可能不管你?”
“你现在是褚遂良的正室夫人,早就不是房家的管事了,还听他的做什么?我是一品夫人,你不过才五品,你岂敢顶撞我?”
“杜、冉琴!”
“放开……生死有命,若老天不要我死,我便死不了。”
“秦采薇……你孩子才刚不到一岁……而我呢,遗则和遗玉都不必操心,遗心……很快也就有个好师父了,我自可放心的下。”
眼看着距离崖底已然不远,两人的身躯已然快要将剑拖着脱离崖壁,秦采薇被杜冉琴最后这一句话给说到了心坎里,她若真冒这个险,便是可能两人一同命丧崖底!要么有负少郎,要么有负家儿……她……
“少郎……采薇……对不住你!”秦采薇眼眶沁出了泪珠,一狠心,猛地抽开了抓着杜冉琴衣袖的右手,反身一跃握住一旁长在悬崖上的古松,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风粗糙地划过她的脸庞,刺得那伤口酥痒难耐。急速降落让她胸腔猛颤,正如二十年前一样。好困,又要睡了么?也好,不用尝那粉身碎骨的滋味了……
不知这次老天会让她死、还是会让她活?
罢了,生死有命,往复轮回又有谁说得清?
杜冉琴自嘲一笑,泪珠顺着眼眶没入崖底。枉她自命聪慧,又自命看透生死,可如今,她为何心如刀割,甚至还不比二十年前豁达?
玄龄,若有缘今生不能聚,便等来生。
日薄西山,夕阳西下,房乔带遗则和李承乾返回长安,路经太白山时,他便照约定到了山脚下三刻古松旁,可却还没见到杜冉琴和秦采薇的人影。照理说这两人早该在这等着了!
房乔突然隐隐在心头泛起一阵密不透气的不安,接着他又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眼看着日落已落下,却还不见杜冉琴的影子,便实在无法再继续等下去,弯下身对遗则说道:
“遗则,你可否替阿父送太子回宫?这匹马交给你,你带太子入长安城南东市之后到万宝楼落脚,叫你杜舅舅护送太子回府,再送你回去可好?”
房遗则干脆利落点了头,率先跨上了马背,对李承乾一伸手,便也将他拽了上来。
“阿父,你快去探探娘亲的下落,不必担忧我!驾!”
房乔见遗则和太子已经上马离去,才回头纵身飞掠往太白山顶疾行而去。他一路踩着树尖跳跃,居高望远,很快便见着了有一处洼地残留着一滩血迹,便立刻俯身跃下查探。只见一处捕兽夹被人硬从中央挑开,夹着块菱纹碎步,只是这布料并不是杜娘身上的。房乔没再犹豫,立刻飞身跃起,再度跳上树尖朝顶峰前行。
只是这次才刚转过一个弯,他便见着了几片零碎的纸钱挂在树梢之上,这东西杜娘包袱里有不少,莫不是此处有过什么意外?
房乔再度俯身而下,果然见着此处地面比别处低出一些,且方才一路上皆有脚印,到了这儿反倒没了,倒像是有人可以清理了干净,只是那人似是不够心细,没看到那薄薄的纸钱掉落,想必也没注意到那纸钱挂到了树梢上。
房乔仔细昂首目测了那挂住纸钱的树梢,约莫离地两三丈高,今日山中并无大风,纸钱怎会飘到这里?除非此处有高手打斗过招,否则岂会让这小小纸钱飘到那去?
若真是秦采薇和人大打出手,之后秦采薇护着杜娘安然躲了起来,那便不可能故意消除此处的脚印和痕迹。除非……
房乔心中猛地一颤,慌忙分身扑到悬崖边上往下探去!
只见一道两寸深的剑痕沿着崖壁一直绵延而下……这剑痕之深,足足表明剑上承载了约莫两个女人的重量!
轰然一股雷鸣般的巨响在他胸膛炸开,全身的血液似是同时充入了脑海,让他额头青筋暴起!房乔顾不得其他,果断拔剑从此处跃下,沿着这剑痕一路下滑!
突然在半山腰之时,一颗眨眼的古松映入他眼帘,接着他猛一回头,竟然发现这剑痕竟然到此便没了!他猛地一停,先回身跃上了这古松。只是他正欲打探,却不料这松树竟撑不住他的重量,“吱呀”一声,歪了下去!
这古松竟连一个男人的身量都撑不住!既是如此,那剑痕停住之处,便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两人双双坠崖,一是……有一个人丢下了另一个,独自苟活。
房乔双眸一黯,立即回身拔剑刻入崖壁,再几个翻身跳跃便直接向下稳稳落到了地上。
若有人坠崖,定会落在此处附近!
房乔四下一看,猛然怔住了。一股热流涌上,他脑中一片轰鸣,只见杜冉琴出门时穿着的白色半臂,沾染着一滩乌黑的血迹,烂成了碎片,那一旁还有一只……死在一旁的豺狼。
剑掉了,没入土中。
他像是浑身血液都被抽干了一般,连简简单单站在地上都做不到,“噗通”跪到了这白色半臂跟前。
他为什么要答应李世民那请求?
他为什么要信秦采薇?
他为什么明知她有危险还放任她来太白山?
“杜……”一股剧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嗓子变得嘶哑难听至极。
“冉……琴……”
啪……啪啪……啪啪……一场秋雨毫无预兆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