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繁忙的主干道终于偷得一丝空闲喘息。夏季还未过去，空气中依旧充满了燥热与不安。
望着窗外仿佛被层层轻纱笼罩着的月亮，少年始终觉得有一丝异样的熟悉感。桌子上的小布袋已经被悄悄地藏了起来，而那杯谜样冲剂，正被两个男人围着研究。
“……不过这样也说不过去。”
愣神期间，耳边传来的一句话引起了少年的注意。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着说话的那人。那个人有着近似于褐色的头发，半长不短的披散在他的肩头。
能与天空媲美的晶蓝色眼球死死地盯着手里拿着茶杯，仿佛要看穿它一般。在耀眼的小手电筒的白光下，仔细研究着。
“我听说这东西是需要喝下去才能起作用的，而且若是想要控制别人的梦境，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也就是说并不是柏烨放的这个袋子了？”
坐在他对面的那头有着漂亮金色长发的人，一双俊眉再次蹙起。一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一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有些泛白的三角形小纸包。
“这个是我在柏老先生的枕头芯里找到的，看样子是用符纸包成的，不知道为何纸的颜色已经变得很浅了。”
“……头发……”原本在窗边神游的少年，转过身来，看着他们说道。
听到少年的话语，两人毫不犹豫地拆开了小纸包。不出所料是一张写着奇怪咒语的符纸，以及一小撮碎发，每根都不超过半厘米长。
“我的天，方凛你这弟弟是从哪里找来的？师出何方啊？怎么这么神，什么都知道？”布杰特有些吃惊地看着方褚，这完全超出预期了啊！心里暗忖着这种情况到底是好还是坏。
“……”方凛没有回答布杰特，也没有盯着方褚看。虽然人是他召唤回来的，但是他最多能知道他召回来的是什么，而不是是谁。
“转移、符。”方褚一边走近，一边说道。“代替、本人、依附、魂体、暂时、无害。”
“……你们听懂了么？”布杰特有些茫然。方褚说的，大概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那样吧……
“就是你所想的意思，他说这是一个转移符。估计是因为这个符纸上的咒语，再加上这一小堆头发，恐怕还有一连串的复杂程序吧。也许符纸本身也做过特殊的处理，虽然颜色变浅了许多，但是却丝毫没有损坏。”
方凛伸手推了推眼镜，思考着方褚说的话。
“也就是说，这张经过淬炼的符纸跟这些头发是用来做替身的。为的就是将人的魂魄暂时依附在这上面，我想我可以大胆的猜测下，这头发是谁的。”
“是那个柏烨的吧。”布杰特双手放在脑后，懒洋洋地回答道。“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精明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弄出来。”
“我想这样一来，也就可以成为解释为什么只有柏烨是孙子辈，而非儿子辈的原因之一。”
方凛收好那个符纸，顺手将茶杯拿过来。用灵力烘干里面的东西，在一把灵火把残余的渣滓烧成灰倒掉。
布杰特看着露出一脸心痛的表情，还夸张地用手捂着心口，作难过样。
不过方凛没理他，对付布杰特最好的的方法就是：无视。
刚刚收拾好东西，柏烨母子跟洛琛就一起进来了。最近因为诡异的天气，导致本就拥堵的大都市变得更加的拥堵。
似乎是傍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主干道被封。柏烨母子在距离医院还有好几个街区的时候，就被迫下车开始步行了。
无奈只能打电话告诉方凛他们，自己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来的时候，洛琛在一旁听到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对柏烨母子很有好感，因此他就毛遂自荐说要去接他们。方凛觉得无所谓，或许还能打听到点什么，就让他去了。
那边是沈怡莲在仔细地喂老将军喝汤，这边是柏烨跟方凛一行人在研究出去吃什么。毕竟人多，也不可能都从家里带。
打了声招呼，柏烨带着众人离开医院，去附近的一家餐厅解决晚饭。坐在装饰得优雅而又高贵的大厅里，服务生拿着菜单以及订单就离去了。
周围几乎看不到几个人，空荡荡的大厅给人一种包场的即视感。大约是因为人少，菜上得很快。几人相顾无言，默默地吃完了自己所点的东西后。
趁着柏烨去洗漱间的时候，洛琛赶紧报告着他拿到手的最新消息。
“我听柏烨妈妈说她是在一间草药公司做研究员，正是因为这样才与柏烨爸爸认识的。”
在接到柏烨母子后，回来的路上沈怡莲对洛琛的好感又进一步加深。几人说说笑笑，无意中让洛琛知道了许多鸡毛蒜皮的小八卦。
“原来柏烨爸爸在做植物性药用的研究，所以他才会种植那么多的植物。不仅有有毒植物，还有上等草药。我听柏烨妈妈说，之所以选在老宅种植那些植物，就是因为几乎没有人回去居住。而且附近也几乎都是树林，没有什么农田，所以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而上等的中草药，则是在研究所的种植园里。研究所虽然人很少，但是每天进进出出的人还是不少于五十个的样子。再加上还有别的实验项目，为了不互相干扰，最后才决定挪出来，另外栽培的。”
“也就是说是因为工作而认识的啊？”布杰特有些遗憾地问道。“要是因为工作才相识的，岂不是少了很多情趣嘛。不过我实在是很难想象，一个普通的草药研究员，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攀上军方的研究员。”
“也不算是？虽然因为工作见过几次面，但是能嫁进柏家，却是因为她救过柏烨爸爸的命。”
洛琛偏了偏头，不怎么肯定地回答道。
“但是被你这么一问，我又开始觉得似乎少了什么。照理说只是工作中见过几面的人，怎么可能无端端地跑去救人家一命呢？而且听说当时的情况还很危急，都不知道怎么救的。反正最后人醒了，柏烨妈妈成了柏烨爸爸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是指的什么事情？”方凛问道。
“哦，是这样的。柏烨爸爸好像曾经遇到过什么事情，受了很严重的伤。人都因为急性休克，陷入深度昏迷了。听说是柏烨妈妈拼死从鬼门关把人抢回来的，就因为这件事，柏烨爸爸跟柏烨妈妈很快就订婚了。原本柏烨爸爸的对象是什么区的一个副司令的独生女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柏烨爷爷最终才同意回绝那边，转而同意这边的这门婚事。所以柏烨妈妈是柏家，唯一一个没有穿过军装的人。”
洛琛一边仔细回忆着，一边解释道。
“有没有听说是什么事？”布杰特好奇地追问。
“没有，柏烨妈妈似乎不是很想提及当时的情况。”洛琛无奈地耸耸肩，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人家根本就不想谈及啊。
“哦呀哦呀，现在的研究员真了不起，都能跟阎王爷抢人了。我有预感，人类的平均寿命，在未来又会提升到一个新的档次。”
布杰特觉得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惜太过没有抓住。便笑嘻嘻地随口胡诌着，心里却一直在思索着什么。
“嘁~闭上你的臭嘴吧！”洛琛摆摆手，反驳道。
“才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呢！虽然柏烨妈妈没有明说，但是我有预感，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按照我的直觉来看，柏烨爸爸之所以能得救，绝对不是用的正常的手段！”
顿了顿，洛琛一脸深思状说道。“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柏烨妈妈长得很漂亮？看上去有点像是少数民族。”
“诶~我也觉得这位妈妈长得可水灵了，真是会保养啊！完全看不出来他有这么大一个儿子~”布杰特摸着下巴，一脸流氓相的接口道。
“一边儿去，你什么时候又对人妻感兴趣了？”洛琛白了布杰特一眼，这人就是没个正经的。
“我听说柏烨妈妈原本是苗族的第一大美女，追求她的人可多咧。原本都许配好门当户对的人家了，但是这是个自由恋爱的时代啊！再加上柏烨妈妈家对女儿比对儿子更好，养出来的女儿自我意识相当强，所以柏烨妈妈非常干脆利落地直接拒绝了。然后凭自己的努力考到大城市，最后以优异的成绩当上了研究员，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了。”
“说不好，我们在医院发现的东西跟柏烨的妈妈脱不了干系。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苗蛊，也不会随便到认为任何一个苗族人都会这些奇门异术。但是依照柏烨的说法不难推断出，他母亲拥有最大的嫌疑。毕竟是他的母亲在医院照顾他爷爷时间最长的人，而且在入院之前也是她在照顾着。就时间上来说，没有比她更有可能的人选。即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觉得有必要查查她的底细。”
“那我去查吧，我对美女的事情一向很热衷的。”
布杰特笑着主动接过了任务。
“我倒是去过几次苗族所在的自治区，说真的那些人们可热情了。我对他们很好感，而且那儿的美女也很多。”说着说着布杰特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脸上的笑意更浓厚了。
“我不管你打算怎么做，不过记得要快。柏烨自从回国，就没有再梦到过类似的梦境，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方凛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出声提醒着。
吃过饭之后，布杰特回医院去陪沈怡莲守夜。原本是要让她回家去的，但是沈怡莲说什么也不肯让柏烨留下来替班。
最后布杰特就自告奋勇当一回护花使者留了下来，其余的人在方凛的建议下，则跟柏烨一起返回老宅。路上柏烨开车，方凛坐在副驾驶座上。
洛琛跟方褚则坐在车后座，微微有些瞌睡。老宅离市中心虽说不是太远，也依旧需要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因此方凛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柏烨随口聊着。
不着痕迹的问他是不是有一个黄色的符，柏烨点点头，说确实是有一个。
在柏烨这一学期回校前，沈怡莲就曾经交给他一个黄色的小三角纸包，说是她特地为柏烨求来的护身符。据说就是在某个有名的寺院，求某个有名的大师开过光的。
沈怡莲反复叮嘱柏烨，平时一定要随时带在身上，睡觉的时候就把它放在枕头底下压着。这次回来的时候，因为太匆忙就忘记带回来了。
方凛听他说完便明白了，这一定是沈怡莲故意拿给柏烨的。尤其是柏烨回国后的这段日子，几乎没有做过噩梦的这件事，就算不能完全肯定是那个黄符包的缘故，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回到老宅之后，待在三楼的房间里，方凛拿出他的随身笔记本开始翻找起来。他记得曾经有谁跟他说过一种特殊的“换梦术”，施术者可以通过特别的咒语连接两个不同的人的梦境，还可以交换两个人的梦境。
甚至让梦境成为一部分的现实，也就是说无论梦境里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事，相应的现实生活中的人也会出现同样的状况。盯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方凛的眉头又皱紧了些。
上面确实是提到了一些有关的信息，但是这类咒术大多会受到空间的影响。不过对于施术成功后的结果来说，柏烨无疑就是中了这种咒术。
能够代替做梦的当事人，成为别人的梦境主角，这种事并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沈怡莲所选择的方法，却令人匪夷所思。而且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不是直接连接柏老将军跟柏先生，而是远隔重洋的柏烨呢？
窗外的月亮越发的明亮起来，也越来越趋近于圆形。方凛算了算时间，差不多要到月中。想着月中那天，方褚还有一个劫难需要度过，才能真正意味上的被这个世界所接纳。
不过让死者复生这种事情，不管是在哪个门派都是属于禁忌的话题。如果那天店主还不能回到店里的话，就只能由他勉强为方褚护阵了。
一旁的方褚似乎感受到方凛在想着他的事情一般，慢慢地挪过来靠在他身边。看到他的笔记本，方褚好奇的拿过去研究，方凛并没有在意。
直到笔记本被还回来之后，才发现方褚夹了一张小纸条在里面。看着他竖起一根手指头放在嘴边，眼神不断示意别让柏烨知道，方凛便多了一份心思。
那张小纸条是从别的地方剪下来的，从纸张的泛黄程度来看，已经有一段岁月了。上面的蝇头小字，记载了比方凛笔记本上更为详细的咒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