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赴宴的那一天,很早的时候抱香惊风便将绘兰从被窝里抱出来。???w?w?w.给她洗漱,再换上老太太送来的挑金绣金兰的红衣,下穿雪色的白绫裙儿,雪锻做成的小鞋子上缀着一颗圆润的珠子。再戴上配套的赤金花冠,上面缀着红蓝二色的宝石。眉心抱香再点上一记朱砂,脸上不必涂胭脂,只抹上些香膏子润着肌肤便好。
打扮好之后抱香惊风直直的叹:四姑娘真是好看。惊风情不自禁的道:“姑娘到是与绿姨娘很像呢!”
她是出口无心,落在绘兰耳中她便是一愣,她倒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死于生产的可怜女子。她不自觉的摸了摸面颊,像她吗?这幅面容便是她给予的啊。看到绘兰怔,抱香嗔了一眼惊风,她知道自己姑娘是个有主意的,比寻常一般的三岁娃娃要聪慧的多。她其实,是明白的。
她刚想出言转移绘兰的沉思,便看到绘兰转过身问她们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金鱼儿,络子……”
惊风吃了抱香一眼忙道:“都准备好了,预备换的衣裳鞋子帕子都是准备好了的。”绘兰点了点头,惊风心中的大石头才落地,她明白,她和抱香虽然都是四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她却比不得抱香得老太太和四小姐的欢心。刚刚她也是失言了,幸好今日梅姑不在,不然定是要吃罚的。
绘兰带了两个丫头去配老太太吃早膳,因为她要去赴宴,厨房特意为她准备的是鸡汤煮的银丝细面,麻辣炸小鱼儿,酱牛肉配着吃。老太太喝着补气益血的粥,笑眯眯的看着她走进来,小小的姑娘,美丽得像瓷娃娃。
绘兰吃得香,一碗银丝面吃得意犹未尽。一整只鸡放了香菇八角香叶,小炉火炖了一夜的汤,鸡肉早就炖烂在汤里,吃一口面喝一口汤满嘴的香。厨娘把上面那一层的厚油都给撇去,也不会觉得腻人。
吃碗面绘兰的小脸红扑扑的,老太太也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手一招,梅姑便捧出一个盒子,酸枝木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对儿老银红玉的镯子,红玉色极为纯正,像是她身上的红衣。
抱香上前给她褪下腕子上的莲花缠丝金镯子,给她换上老太太给的,她的肌肤白净细腻,那镯子以上腕子便衬得她的肌肤越的如玉。
老太太给她衣服饰是不想她去了那宴会受人轻视,她这身装扮,哪家的庶女比得过?
谢过老太太绘兰带着抱香惊风去了赵氏的院子,她人小比不得赵氏绘彤装扮的时辰还要多些,赶到的时候赵氏和绘彤还在用膳。
赵氏的芙蓉苑的伙食也不错,光一个早膳便有十几样,摆满了桌子。绘兰注意到,桌子上还有一个空碗,看来苏老爹今日是在这里用的早膳。难怪啊,绘兰请安的时候赵氏的面上满是喜色。
诶,女人啊。绘兰叹一口气,因为昨晚上苏子进留宿今早赵氏还多用了一碗滋补的汤药。嫡子,她还是着急的。
绘彤打量着绘兰,只觉得这个四妹妹再大些必然是明艳动人的。这样看来,她的嘴角翘起,她前世那个好色的相公,怎么会不喜欢?她已经打定主意了,既然事情都是按照前世的轨迹进行着,那她就用一招李代桃僵好了。反正总要有人嫁给他,用这个多出来的四妹妹不是极好?
在她的记忆里,绘云绘珠最后都没有个好结局。苏子进在老太太死后便于往日模样大不相同,在官场上也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两个妹妹也不过成了他的垫脚石。绘珠在出嫁之前还被他打了一顿,而明姨娘被他送去了庄子上,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一世,她醒悟过来了才明白,原来,她也不过是苏子进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疼爱她的父亲,竟然是这般疼爱的。呵!她再也不会为这苏家的人考虑一分,只要她和母亲好,管他们如何!
她这时候这样想,却只是一时之间被怨恨迷惑了。又怎么能够想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苏家是一颗大树,大树都不在了,她们母女又怎么活下去?
赵氏绘彤收拾妥当,问过一回绘兰东西可都带齐了?绘兰点头应是,便吩咐婆子安排马车。
赵氏带着绘彤绘兰自芙蓉苑出,一路出内院入外院,丫鬟婆子小厮莫不是垂头请安。这还是绘兰第一次出内院,外院的景色明明更好啊,没有那么多娇艳的花朵多些翠竹青松山茶……路过扶风檐下的时候,苏子进正带着几个人往里走。他还穿着官服,显然是准备去上班了没想到还有人来。那几个人里有三个青年汉子,穿着乌衣都佩戴着刀剑,却有些形容狼狈,身上甚至还带着点儿血迹。其中有个五六岁模样的男童,穿着白衣,浑身并无饰物,却早早的学了大人的模样束起了头,冷着一张俊俏的小脸儿,端端正正的走着。
绘兰是瞧见了,看样子苏子进还颇为忌惮那个男童,一边笑着说话,一边还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高冷小总裁啊,绘兰心里下了个定语。赵氏也是瞧见了的,绘彤身边的临水慌忙侧身过来挡住绘彤的身子,绘彤今日却是穿了高底的鞋子,只挡住了绘彤的大半个头。赵氏连忙让紫蕊上前,绘彤是满了十岁的姑娘了,不能轻易的叫外男看了去。
而绘兰还只是个小孩子,哪儿有人觉得她该挡住。这边儿的动静自然没有躲过那边儿的人,两边儿人走在两道回廊之下,中间只隔了一个荷塘,里面还只有锦鲤自在的游着。男童看了过来,红衣白裙的小姑娘自古色古香的长廊下走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似能看进人的心底来。江九寒觉得心中一震,却还故作淡定的转过头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与那一抹红,隔着回廊隔着荷塘隔着三月的春风桃花天地灵息,擦肩而过。
这是他们的初相见,三月桃花,春光正好。
绘彤看到那孩子倒是没有什么好惊奇的,前世里也有这样一个贵族的小公子来府中住过两月,而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她仔细的翻捡记忆,确定没有什么记忆之后放下心来。她对于这一世的重生,很是看重,绝不能出任何的乱子。
去布政史家,给主子用的赵氏一共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自然是她和绘彤坐。一辆便是绘兰的。绘兰对此没有异议,赵氏的那辆马车是够宽敞的,加上一个绘兰也是可以的,可她单独给绘兰准备了一辆,她是不愿同她一起的。绘兰乐得逍遥,她也不愿意在绘彤紧紧盯着的目光之下。
马车行驶着,慢慢的便到了热闹的集市。绘兰听得那一声声的卖包子,卖糖葫芦,叉烧包……的叫卖声,端坐得规矩的身子也开始不安分了。眼睛使劲的往外面看,奈何那马车窗垂的帘子都是厚料子,马车也行驶得稳便,竟然没有被风吹起一角。绘兰好是失望,生活虽然富足,但是却是笼中的鸟儿啊。
抱香惊风看绘兰的样子便知道她是想看外面的景色,捂了唇儿笑了道:“姑娘忍着些吧,太太在前面,后面还有婆子丫鬟呢。若是被瞧见了,回去该被说了。”
绘兰顿时垂头丧气,不单单赵氏要逮着机会教训自己,还有老太太也会说教一番的。她们两个都是规矩重的人。
绘兰在因为不能掀开帘子看看而悲伤,这边绘彤却在赵氏给她讲布政史夫人喜好的时候,抬眸插了一句嘴,“母亲觉着四妹妹如何?”
赵氏一顿,随即面色有些不虞道:“如何便问起她来了?”
绘彤垂眸一笑道:“不过是想起来了便有此一问,母亲快说吧。”
赵氏顿了顿,舒出一个笑来到:“她是个乖巧懂事儿的,若是安分守己,将来也是好的。”
她声音轻轻的,绘彤却是身子一寒,安分守己便是个好的。安分守己,便能好好的在苏家活下去是吗?绘彤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忙道:“我看着四妹妹倒是挺喜欢的,前些日子她送我的金鱼儿做的也是极好,给母亲请安也是准时到。可见她是个知礼的,母亲您说,是不是?”
赵氏抚上她的鬓角道:“是。”
绘彤微微一笑,在她的记忆之中她还未出阁祖母便已经去世了。等祖母去世的时候,她在想办法将她带到点芳斋不就好了吗?她不知,母亲赵氏心中想的却和她恰恰相反。
可怜的绘兰不知道,赵氏母女已经为了她的性命过了第一次招了。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布政史家,停在这里的马车,主人都是非富则贵,在江南官场商场都是排得上号的人。
自古官商一家亲,没有哪个官员不会凭着自己的官位赚一些外快的。苏家也不例外,一大家子的主母姨娘姑娘丫鬟婆子小厮,光是养起来,那俸禄也不过堪堪够,哪里还能过得富足有余。
布政史家的宅子是买了一个宅子合并的,绘兰跟着赵氏绘彤的身后进了去。檐上挂着各色的鸟儿,一路上花林鸟石,小流荷塘比苏家大了很多。
贵妇们看见赵氏上前来打招呼,看到绘彤都不住的夸赵氏福气好,有这样一个标志规矩的女儿。而小尾巴绘兰呢?大家都知道赵氏只有一个嫡女,庶女绘兰也不过是说一句倒是乖巧便过了。
官家太太们大多是不怎么瞧得起庶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