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退朝之后,连翼并没有离开。他掐算时日该是杜衡回来的日子了,他在皇城北门等了许久也未见杜衡的身影。
左右徘徊之际,他陆续的看到凌菲儿和苏雅兮前后进宫。
寻常日子绝对不会传召大臣的子女,而且苏雅兮怒气冲冲,凌菲儿气焰嚣张,不像是进宫参加宴会。苏老一早在朝堂上奏了镇国将军,皇帝看到了上奏书之后直接将纸书扣下,并没有在朝堂上多言。事后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出宫。
连翼猜测宫中是出了事情。特意拖了宫里的人,打听这件事情。在皇帝身边当值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连翼本是不多管闲事的态度,不打算探究下去。公公小心翼翼地拽住他,侧耳说道,杜衡也在御书房。
多年的不变的沉稳神情微微松动,连翼啧了一声,心想着肯定是杜衡被卷起什么事情当中。
他面色不满,转身进了皇宫。
御书房的大门被拦着,皇帝得知连翼到了,抬头看了一眼当下的场面,并没有宣他直接进来。轻声吩咐公公之后,引连翼到偏殿休息。
连翼一贯都是从容不迫的神情,此时等得有些焦躁。不耐烦地喝了一杯又一杯茶,神色难看地就像是下一刻会提刀闯进御书房。
偏殿地宫女都提起了心脏,不敢惹怒这位喜怒无常的世子。
好在连翼看起来怒气冲天,但并不会迁怒无辜。宫女们兢兢战战地等了许久,直到公公再一次带来了话。
皇帝宣逍遥世子有要是商议。
连翼迈开脚步,不耐烦地跟了过去,他的脚很快。随着御书房的大门被公公推开。他大步迈进去,目光在屋子里面扫了一圈,只看到皇帝坐在他的位置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双目相对,连翼最先偏过目光,不动声色地行礼。
“你看起来很失望?”皇帝不明所以地一笑,随即也不继续打趣连翼,直接解释道:“刚才凌老将军的千金进宫了,朕让国师陪着她一同在宫里转转。”
连翼松了一口气,“多谢皇上,此番微臣前来正是为了接衡儿回府。”
“那你可知朕宣你是有何事?”皇帝的神情忽然沉下来,带着毋庸置疑地凝重,他说完了话,便翻来了一封封的奏折翻了起来。
时间恰恰地过去,御书房只能够听到皇帝批改奏折的声音。
皇帝并没有计较连翼迟迟地没有回应,反而气定神闲的在奏折上一直写着什么。
连翼仔细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与他切实相关,或者是他最能解决的事情。抬头时,猛地意识到什么令他紧紧地皱起眉头。
他垂手恭敬地站在原地,作出一副苦恼,“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抬眸看他一眼,看他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撒谎的样子。对于连翼的表现,皇帝十分满意,不自觉也轻松许多。
连翼的能力才强了,加上他自小聪明,长大后精明能干。得到了很多人心,若是连翼想要这个皇位,恐怕是并不费力。
这也是皇帝长久担心之事,他刚才故意问话,实际上是想探听连翼会不会对他平白无故的问话而做贼心虚。事实告诉皇帝,是他多想了。
他犹豫前后,还是打算继续试探他立储之事。
“近来那些老臣经常催促立储之事。朕确实乏累了,需要有人协助。朕为了这件事情想了很久,世子年轻有为,不仅是朕还有朝中的很多大臣……”
果然是为了立储之事,连翼在心中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若是当时直接说出想法,反而会令皇帝多疑。
他果断地打断了皇帝的话,坦诚道:“臣并无这些想法,臣这一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皇上赐下臣与衡儿的婚事。能够和衡儿相守一生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功名利禄,微臣实在是顾及不到。”
这句话完全是连翼的肺腑之言,真话往往更有感召力。
皇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那你认为五王爷如何?”
连翼的面色变了变,五王爷并不是适合的人选,他的眸色深了几分,左右权衡之后,“回皇上的话,微臣对这些并无任何考量。若是皇上需要微臣去关注此事,臣一定会尽快给皇上一个答复。”
明显是模棱两可的敷衍。
皇帝面色不满,重重地叹息一声,轻声说了一句话,像是对连翼说得,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朕认为五王爷并不是最适合的人选。”
连翼并没有回话,更没有抬眸试探皇帝的态度。他的无欲无求表现得淋漓尽致,对这件事完全不伤心的态度并没有令皇帝多愉快。
御书房的气氛冷下来,皇帝看着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的连翼,打趣道:“你眼里只有杜衡,这成何体统。若不是为了杜衡,平日根本见不到你进宫的身影。有空经常进宫走走。”
连翼给了皇帝肯定的答复,皇帝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命宫女带路,同意连翼将杜衡接回去。
等到连翼的身影彻底从御书房消失,皇帝刚才挤出的欢愉很快就消失殆尽。满脸的疲惫代替了刚才的精明,此时他像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只是再次停泊。
皇帝屏退了屋子里面剩下的人,只留下了最信任的高公公。
“朕不得不防着他们,又觉得他们应该争一争。朕有时候能够狠心下杀手,有时候又会忍不住自责。”
高公公看着皇帝忧愁的样子,也跟着皇帝叹息,“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皇上肯定是挂念的。但是古往今来史书上有更多的都是为了权势手足相残的记载。就连我们的开国先帝也不例外。皇帝的担心也是有必要的。”
他的一句话令皇帝缓和许多。作为皇帝的心腹,他是最了解皇帝心思之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是皇权这个位置,谁都窥伺着。
皇子走到了这个位置,就注定他不再是从前的皇子。他要维护这个国家,维护朝堂,还有维护他现在的位置。
御书房后殿。
后殿临时划出三间为杜衡临时居住。
凌菲儿上下打量了这一间屋子,格外空旷。除了简单的陈设,剩下的堆满了各种药材。
“杜衡姐姐,你是要在这里很久吗?我还想着找你出去玩呢。”
杜衡将一串药材挂在房梁上,自上而下节省了许多空间。等收拾了屋子,才有空闲回头来,“皇上的疼痛病,是旧疾。根治起来并不容易,最近配的药压制现在的状况。等得闲了,我就去找你。”
凌菲儿托着下巴,将这里扫了一眼,摆得都是各种药材。
很显然,这病肯定不好治。
凌菲儿的眉头轻跳,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说来我和苏雅兮打架的那天,白雁灵也在场。那时候白雁灵一脸菜样,唯独提到你的事情,她格外的来劲。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世子。”
杜衡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就坦然地笑起来,“随她吧,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是大事!”凌菲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一定防着她们。那个白雁灵看起来弱不禁风,实际上一肚子坏水,指不定藏着什么歹毒的想法。上次在相府吃了亏,你要长长记性。”
看到凌菲儿激动地手舞足蹈,杜衡不禁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点头。伸手拍了拍凌菲儿的肩膀,“放心吧,这件事我有分寸。我和连翼的感情,白雁灵根本无法插手。而且我也不在乎。若是其他人能够随便插入,这样的感情并不牢固。”
杜衡反过来宽解凌菲儿,凌菲儿嘟嚷着什么,挥开杜衡的手,面上带着微怒。
“你这算哪门的道理。”她气势汹汹的叉腰站在杜衡的面前,随即用着右手重重地瞧杜衡的手,“你啊,在关键的地方是不是不太聪明。那是相府的千金的白雁灵,我知道你和世子关系好,但是也要长点心眼。”
凌菲儿恨铁不成钢的训斥,说得口干舌燥,爽快干练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将杯子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喝完了水,凌菲儿又继续说着,“你听我的,别给白雁灵找到机会。”
看到凌菲儿着急的样子,杜衡连忙又给她到了一杯茶水,开口安抚着,“放心吧,我听你的。”
杜衡眨了眨眼睛,给了凌菲儿一个放心的眼神。凌菲儿愤怒的神情瞬间消散,噗嗤一声笑出来,“一言为定。”
两个人聊了许多,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很久。
外面传来急迫的敲门声。
将军府的丫鬟催促凌菲儿回府。
凌菲儿这才想起来镇国将军还在宫门处等待,她拍了脑袋,“我这记性,父亲还在等着我。我先回去了。”
杜衡将凌菲儿送到门前。
大门打开,杜衡眼眸微动,明亮的眼眸闪着惊讶和喜悦,还有说不出的情愫。
逆着光芒,连翼站在对面的台阶上,对她说,该回家了。
好看的玄衣被风吹得呼呼作响,颀长的身影落下长长的影子。目光温和地看着杜衡,一如初见时,他风采卓越。
凌菲儿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两人,最后憋着笑乐呵乐呵地悄悄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