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怒气冲天,责怪白雁灵丢了相府的颜面。
白雁灵怔怔地看着他,随后低下头看着地面,轻轻地笑了,声音苦涩。
相府的千金小姐需要做些什么,只是等着接受丞相安排的一切吗?
二层的阁楼,装满金色的装饰、璀璨的夜明珠……珍奇宝物应有尽有。信手捏来的宝物,随喊随到的仆人,锦衣玉食……
多么风光啊!
“可是……那些真的是我想要的吗!”白雁灵的那双眼睛很快盛满眼泪,啪拉啪啦打下眼泪,“爹……翼哥哥是我最喜欢的人。从小到大,你忙于公事什么时候在意过我的想法!”
“你在说些什么,你快点站起来回到你的房间。”丞相不明所以,呵斥一声。
“父亲刚入仕途的时候,大家冷落我、孤立我。是翼哥哥拉了我一把。父亲成为丞相之后,大家恭维我、簇拥我,唯独不爱我,只有翼哥哥还像从前一样。可是如今我连翼哥哥都没有了。”
空荡荡的大厅,四周静悄悄的,丞相看着白雁灵,长久地陷入了沉默。
在他恍神的时候,白雁灵猛地瘫坐在冰凉的地面。
丞相的目光盯着白雁灵,伸出的手并没有拉住白雁灵,那一刻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雁灵避开他的目光,偏头不去看他,眼眸充斥着悲伤和绝望。
“您觉得我可以嫁得好,可是那些人都是冲着您来的。他们哪一天是真心喜欢我白雁灵!因为爹爹一再的自信,让我失去了翼哥哥,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我只剩下了一群虚假的朋友和根本对我毫不上心的父亲!”
白雁灵嗤笑一声,“我的翼哥哥被杜衡抢走了。爹,您觉得我没有出息,可是翼哥哥本来就是属于我的,爹你从头到尾就没有帮着过我。”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是我不对。”丞相的目光逐渐软和下来,伸手扶住她,“阿灵地上冰,你快点起来。有什么话,我们起来说。”
白雁灵的声音哽咽,几近说不出话来。被扶着坐在椅子上面,她偏过头,执意不去看她的父亲。
“可是那连翼已经娶了妻子,而且他对你也是如此薄情。为父实在是没有办法。”
白雁灵猛地抓住救命稻草,“爹,翼哥哥本来就是喜欢我的。他是出自于对杜衡的责任,才会对我如此偏激。爹,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了。只要说服皇上亲自赐婚,翼哥哥有了台阶下,他肯定是愿意娶我的。”
丞相犹豫片刻。
白雁灵擦了擦眼泪,抓住丞相的衣袖,“爹,你是知道翼哥哥的优秀,而且现在皇上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立储之事迫在眉睫,父亲你肯定收到了一些风声。很多的人倾向翼哥哥。”
丞相的面色微微变化,认真思考许久,最后同意白雁灵的想法。
白雁灵楚楚可怜的感谢,殊不知委屈的背后隐藏着算计的精光。她目送丞相离开相府,随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拍了拍沾灰的膝盖,回到房间修补妆容。
这厢,丞相进了宫,直接禀告了来意。
皇帝的神色急剧变化,他竟不知连翼与白雁灵有着青梅竹马的关系。印象之中,连翼并没有与其他女子有太多的接触。
但是丞相言辞恳切,说得有板有眼。
白雁灵情深义重,非要嫁给连翼。只是当中有杜衡阻拦,一直没有机会表明心意,而连翼也是在意杜衡的想法,一再避开白雁灵。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皇帝听到这件事情起初是震惊的。毕竟杜衡和连翼成婚,是他亲眼见证的。如今怎么能平白再让连翼迎娶白雁灵。
杜衡的脾气谁都清楚,根本不可能容忍另一个女子,更何况是降下世子妃的位置。
二来,连翼现在的实力过于强劲,若是迎娶了白雁灵,就意味着丞相多半会和他站在一条线上。这对皇权又是一个重大冲击。
想通之后,皇帝连连摇了摇头,“白爱卿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世子和国师夫妻恩爱,朕怎么能忍心拆散。”
为了白雁灵,丞相坚决自己的态度,“阿灵是真心实意,若是世子有心。并不会对杜衡有任何影响。男子有个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之事,就算没有阿灵,世子也难保日后不会再娶他人。”
丞相的话令皇帝头疼,皇帝忧愁许久,最后叹息一声,“这件事情让朕仔细考虑考虑。”
皇帝设法先稳住丞相。
等待他走了以后,皇帝越想这件事情越头疼。丞相的态度过于坚决,明显是非要皇帝做这个媒人。丞相诚心诚意,令皇帝很难拒绝。
连翼啊连翼!你可真的会给朕惹麻烦。
皇帝喃喃自语,手里攥着笔写着什么,念及连翼,他的动作停顿下来,墨水在纸上化开,他也没有注意到。他抬眸立刻传旨,命连翼进宫。
连翼下午的时候还在和杜衡下棋,好不容易杜衡的心情才好转过来,两个人没有来得及多聊几句,就被皇帝宣进了宫。
皇帝开诚布公,直接问了连翼的态度。
连翼听着皇上在上面巴拉巴拉说了半天,仿佛他和白雁灵真的有什么深大的交情一般。说得连翼心里烦躁,他等待皇帝的话结束,最后恭敬的走上前。
“回皇上的话,微臣不会迎娶除了衡儿以外的人。若是丞相再询问皇上这件事情,请皇上务必传达微臣的想法。”
皇上诧异的看着他,皱了皱眉头,随即叹息,“朕知道你喜欢杜衡,但是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之事。抛开杜衡不谈,说出你真正的想法。朕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连翼无奈,“微臣的妻子只有杜衡一人,希望皇上理解。”
皇上幽幽的看他一眼,诧异他万分坚决的态度,正打算继续问他有无商量的余地。没想到连翼倒是先烦躁起来,一再表明自己的态度。
皇上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命他回去。
这件事情一直堵在皇帝的心头,怎么也消不下去。
就拿怎么堵住丞相这个问题,就足够令皇帝踌躇。
连翼回去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杜衡。在他看来这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之事。不管是白雁灵还是其他人,一并都否决就是。
夜深之时,宫中忽然传来消息,皇帝的头疼病犯了,太医院没法做出止痛药。
杜衡连夜收拾药箱,赶赴进宫。
杜衡很快就查出病因,还是忧思过重的老毛病,不过这一次皇帝是真遇到了难以处理的事情。气血涌着,周身气不顺,导致突发性的头疼。
这与皇帝寻常的头痛不同,突发性的往往需要找到切实的病因,调顺气息之后可达到安神。
皇帝服下了杜衡的开的药方,逐渐缓和下去。
杜衡询问病因,皇帝叹息许久,心想连翼竟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杜衡,冷静后认为这倒是符合连翼的性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是对杜衡不利。
终究是连翼看得通透,完全我行我素,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与连翼对比,皇帝仿佛被人束缚在这里位置上,成为皇权的傀儡。
想到这里皇帝不禁自嘲一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杜衡。
他没打算从杜衡这里听到建议,心里的事情压抑的太多,他下意识将脑海里的混乱事向大夫诉说。
杜衡的动作微微僵硬,很快释然。
“原来皇上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头疼。”杜衡忽然之间松了一口气,面上十分轻松,“皇上若是要解决这样的事情,岂不方便。”
皇帝一副‘你不懂’的神情,随后便摆了摆手,开始闭目养神。
杜衡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皇上说话。声音轻轻的,手上还在写着三日之内的服药安排。
“皇上应该直接拒绝丞相。一来连翼对白雁灵无心,丞相爱女心切,不可能毁掉白雁灵的幸福。二来,连翼已有婚配,白雁灵若是顶替世子妃之位,外面流言四起,对皇上、相府以及世子都是不利的影响。丞相是知进退之人,绝对不会干这种出力不讨好之事。恐怕这一切都是白雁灵的一厢情愿。”
皇帝的眼睛猛地睁开,定神看着杜衡。
杜衡眼睛微微一眯,“而且白雁灵嫁给世子,对皇权也是一个挑战不是吗?丞相若是会因为这点事情产生怨念,他就根本不可能到达今天的位置。”
皇帝先是诧异,最后不禁哈哈笑了起来,“虽然听起来不痛快,但是倒是句句说到心坎上。”
听了杜衡的一番话,皇帝很快释然,紧接着身体也好转起来,次日很正常的早朝,甚至处理了几件难事。
早朝结束,皇帝宣丞相进宫。
皇帝邀请丞相在御书房的外面的亭子里面相聚。
说道白雁灵婚嫁之时,皇帝很明确的将连翼昨日的话全部转述一遍。随即拍了拍丞相的肩膀。
丞相一脸诧异,猛地站了起来,意识到对面的是皇帝,又很快地坐了下来,他陷入了长久的思考。没反应过来的又问了一遍,“世子果真如此说?”
“你应该知道连翼为了杜衡付出了多少,不能让白雁灵继续往这里面跳。对谁都没有好处。”
皇帝掏心掏肺的一段话,令丞相十分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