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元和方舟翻过一座大山,远远地看见三座山峰,其中一座烟云缥缈,外形恰似一女子挺立远望。二人猜想这恐怕就是圣女峰了吧,于是放慢了脚步,沿着山路缓缓前行。
时值初春,山雪消融,溪水潺潺,让人感觉心旷神怡。山间小路直通峰顶,小路两旁绿草初上,泥土芳香清新。二人行至峰顶,出现几处院落,房屋修葺简单,朴素中显出几分典雅。
纯元和方舟立在院门外,纯元轻声问道:“师叔安好?弟子特来拜访。”
院子中央的一间屋子里,圣母娘娘正和二弟子紫铃说着话,听见外面有人声传来,紫铃恭敬地说道:“师傅,看来访客已经到了,我去迎他们进来吧。”
“铃儿,你来看看,都是你同门的师兄弟,上次魔十子来的时候和这次天界的人来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同?”圣母娘娘说说道。
“似乎其它都好,就是魔界的人感觉更直接一些,天界的人含蓄了一些,显得更有礼貌。”紫铃说道。
圣母娘娘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这来的是天界的大弟子了,确实很稳重,你请他们进来吧。”
紫铃走出屋子,打开院门,轻轻点头,说道:“师兄来昆仑山,师傅已经知道了,请师兄跟我进来吧。”
纯元和方舟点头表示感谢,跟着紫铃,一同来到正中央的屋子里,屋子整洁朴素,淡雅中散发出阵阵幽香,圣母娘娘端坐内厅,面孔娴静,纯元带着方舟俯身拜道:“弟子拜见师叔,此次冒昧打扰师叔,还望师叔赎罪。”
“贤侄请起,我和师兄本是同门一家,贤侄不必客气,这位年轻人是?”
“师叔,这是我的大弟子方舟。”说着,方舟抬头拱手,拜见了师叔祖圣母娘娘,拜见了师叔紫铃。
圣母娘娘请纯元师徒二人坐下,紫铃端上果盘点心,圣母娘娘说道“我们有几百年没见了吧,上次见你,还是师兄带你前来,这几百年,不知师兄可安好?”圣母娘娘问道。
纯元拱手道:“师傅身体安好,就是每日为天界、人间的事操劳,确实很是辛苦。”
“唉,师兄如此辛苦,其中也有我的不是,人间的事,本是我的责任,无奈现在由师兄代管,真是让师兄太费心了。”圣母娘娘自责道。
“师叔无须自责,其实管理人间和天界本不费事,这一两千年来师傅之所以如此劳心,皆因魔界之人贪心不足,不断发动战争,想要夺取人间的管理权,以致天地之间纷争绵延,难以太平。”纯元也很感慨地说道。
“师侄所说的事,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天地纷争,生灵涂炭。这么多年来我虽置身事外,可也是心中不能平静。师侄可知你师父天帝和魔王本是同门师兄弟,其实都是我的师兄。”圣母娘娘慢慢地说道。
听到这里,方舟很是惊讶,原来天帝和魔王是师兄弟。纯元却早知此事,说道:“师叔,此事弟子在十几年前听师父给弟子提到过。”
“哦,那我们之间的事你也知道了?”圣母娘娘惊讶之余,很不自然地问道。
“师父并没有详细对我讲,只是说天界、地界、人间本由您们三位分别掌管,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加上师叔您到昆仑山静修,师公将人间的管理权也交给了师父。魔王不服,又加其天性贪婪自私,发动战争想要争夺人间的管理权,实在是令人不耻。”纯元有点义愤地说道。
“看来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么多年来仇怨还是很深,而这矛盾也因我而起,我每每想起我们师兄妹三人刚入门的时候,大家和睦友好,没有任何芥蒂,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他们难道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成。”圣母娘娘无奈道。
“师叔,如今天界与魔界的斗争,早已不是师父和魔王的个人恩怨了,而是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希望与绝望的斗争,也是关系人类前途命运的斗争。所以弟子这次前来,也是希望师叔能顾惜人间祸福,加入正义的一方,帮助师父战胜魔王,还天界、人间一个太平。”纯元十分恳切地请求道。
圣母娘娘沉默了片刻,恍然间问道:“师侄此次前来,恐怕不是师兄的意思吧。”
“师叔果然了解师父,他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与魔界为敌,但并未完全丢掉同门情谊。一方面,他一直不愿意让您参与到这场纷争之中,另一方面他和魔王见面时依然师兄弟相称。只是那魔王势力日益壮大,一再发动战争,威胁人间、天界的秩序,才使他们敌对日盛。而且这一次魔王独闯天庭,和师父定下了赌约,关系人类的命运,所以弟子才自作主张,到此地来请师叔帮忙。”纯元恳求道。
“你说他们师兄弟两人见过面了,还定下了什么赌约,到底是怎么回事?”圣母娘娘问道。
“师叔可能还不知道,十五年前,魔王闯到凌霄殿,称自己观察人间众生,已是腐化堕落,贪得无厌,尔虞我诈之气盛行,战争的灾难烙印在身上,已经不再纯良智慧,而师父他深信人类在摸索之中最终不会迷失正途,必然走上回归纯正之路,那时,也就到了魔王败走的时候了。于是魔王提议与天界订立赌约:若是人类如师父所说,精神的力量能战胜诱惑,最终在摸索中走上正途,他将甘愿认输,臣服于天界,若是人类经不起诱惑,最终堕入深渊,那么人间将由魔王来掌管。师父深知天界、人间千万年来由于战争,灾难已经太过深重,为了暂时止息战火,就同意魔王,说如果他能让一个人的灵魂心甘情愿地追随他而去,就成全魔王来做人间的主宰。”纯元缓缓说道。
“哦,原来这十几年来天地如此太平,是由于两位师兄的赌约啊。”
“正是如此,天界和魔界订立赌约之后,双方罢兵,只等那个应验赌约的人出现。这些年我受师父密派,在东陆国寻找那个应验赌约的人,而魔王也早已派出亲信,四处找寻这个人。”纯元在师叔面前不敢隐瞒自己的使命。
“师侄果然坦诚,那个人应该就是浮士德吧。”圣母娘娘突然说道。
“师叔真是无所不知,此人正是弟子的第八个徒弟,浮士德,我收他上山,教授他武功,修炼其品性,也是希望他能坚守正途,保持灵魂的纯正,不要让魔王赢了赌局,阴谋得逞,让人类的命运毁于一旦。”
“师侄心意,我当理解。师兄对我的顾念,确实一直都有,让我感激不尽,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愿意让我参与到他们的纷争中去。”圣母娘娘感叹道。
“当时赌约订立,我本是极力反对的,后来师父晓我以正理,我便离开天界,在东陆国经营十几年,如今浮士德已经长大,想要下山建功,我却不知道该不该放他下山。天界和魔界虽然暂时罢兵,可明争转为暗斗。我能感觉到,这场暗斗会更加残酷,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天界、人间、魔界的大战争,所以此次贸然离开修山,来到这里,一面向师叔求教,一面更恳请师叔能为人间生灵计,帮助天界赢得赌局。”纯元再次请求道。
“师侄说的赌约,我已经知道了,虽然一场赌局看似儿戏,不过关乎灵魂归属,倒也意义深远。把人类的命运交给人类自己来决定,我觉得再好不过。”圣母娘娘感叹道。
“不过,师叔,魔界的人向来阴险毒辣、诡计多端,善于迷惑人的心性,我真担心浮士德会被他们所害。”纯元忧心道。
“我想天界和魔界的人都不会贸然伤害浮士德的,魔界的人虽然手段多,但要让浮士德的灵魂心甘情愿跟着他们而去,却也是极为不易,何况过去十几年,你对浮士德悉心教导,他自然会有是非的分辩。现在,既然赌约在此,我也想看看人类的选择。至于说帮助天界,我想大师兄是最了解我的,我和魔界依旧渊源太深,不便参与这场赌约,师侄也还是要相信人类自己。”圣母娘娘说道。
“师叔的心意弟子明白了。另有一事,还要烦请师叔干预,前两次方舟和浮士德下山游学,在东陆国遇到一些狼妖狈精,已经危害到百姓,甚至在朝堂上积聚了势力,将来可能不免会卷入这场纷争。”纯元说道。
“师侄说的情况我也已经知晓,这些妖精,大多是我的大弟子的徒弟们,当年她大发善心,收了许多这类弟子,如今都已经成了一定气候,后来我将这伙弟子全部逐出师门,到了昆仑山清修,已经不再管束他们了。况且我的大弟子紫金不久前也自寻短见,对于她的徒子徒孙,只好听凭他们自己的命运了。无论天界的人还是魔界的人,与他们起了争端而有伤亡,我都不会追究,他们若为祸人间遭到诛杀,也是他们自己选的路。”圣母娘娘想到紫金,又平添了几分伤感。
“师傅,那天狼精从师姐那儿盗走的宝物,我们一定要找回来。”紫铃突然插话道。
“紫铃不用担心,该是我们的东西,一定会回来的。”圣母娘娘缓缓地说道。又转向纯元,说道:“师侄,至于说你前面问到要不要浮士德下山,我只能说,你要相信人类。至于今后的路到底怎么走,我实在是难以回答你,如今前方之路,连我自己都还在迷茫之中,当年我离开师门,解散徒众,只带着紫金、紫铃和几个侍童来到昆仑山,就是为了离开纷争,找到一条天地和睦之路。”圣母娘娘继续说道,“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听到你所言,让我还是无比叹息,一方面,天地纷争,这么多年依然不能平息,就算有一方得胜,依旧难保天地间的太平;另一方面,我为了远离纷争,已经放弃人间的管理权,就是希望能获得一份安宁,可是近年来无论是天界、魔界的人,还是自己的徒子徒孙,都不停地找到这里,让我难以安宁;再者,我也为师侄你的付出叹息,十几年来悉心教导徒弟,如今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一切的事,除了叹息,我实在是找不到一条出路。”
听到这里,纯元升起了莫名的伤感和惭愧,附身再拜圣母娘娘,自责道:“都怪弟子心急,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师叔如此伤感叹息,这次弟子来的确实冒昧,还请师叔责罚。”
“我又怎能责罚与你,只怪自己没有修炼到家,许多困惑难以解开,也就帮不了你了。不过你既然来了昆仑山,不如到昆仑大仙那儿求教,他和我的师父互称师兄弟,一定能给你指一条大道。他就住在前面山顶,你去拜访他试一试吧。”圣母娘娘说道。
纯元和方舟深深拜别圣母娘娘,告别紫铃,缓缓走下圣女山,抬眼望去,不远处两座山峰,一前一后,正矗立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