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兰桂小镇上。
天色阴暗,连星晨的微光也没有,仿佛不着边际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小镇之中。
晚上小镇上的百姓已经熟睡。
陈怀山头戴斗笠独自一人来到了这孤僻冷清的街道上。
从不离身的禅杖,在黑暗中幽幽散发着柔和的紫光,照亮了周围些许地方。
此刻,陈怀山在这僻静的街道上,停下身子,竟然慢慢的张开双臂,他没有催动内力,身上的霸气渐渐消失。
夜风袭来,瑟瑟冷意。
夜风冷冷吹来,将陈怀山鬓边白发吹起,拂过他苍桑的脸庞。
只是片刻,那夜风冰冷的寒意,带来一丝淡凉,便透入了这副佝偻的身子,不禁的让陈怀山打了几个寒颤。
陈怀山手中的禅杖,在黑暗里突然绽放出紫色光芒,此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在半空中与禅杖接触。
在陈怀山的上空。
“嗙”
一声闷响,在这寂静的街道上响起。
禅杖又飞回陈怀山手中,神木炼制的禅杖,根本不惧怕削铁如泥的兵器。
陈怀山露出一丝不屑,干笑两声。
在陈怀山前方,一位身材健硕的男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负手站着。男子袍服雪白,一尘不染。他的头发乌黑,衬托出白色脖颈,全身透露出令人发寒的气息。
男子下巴微微抬起,背脊渐渐挺直,丹凤形状的眼睛中,竟然透出一双紫色眼仁,忽然道:“你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不少啊。”
陈怀山面无表情,淡淡道:“蹉跎岁月,花开人老,有什么可惊叹的。”
男子脸色如常,嘴角微勾,道:“花开人老?师弟在嘲笑我?......”
陈怀山将视线转向男子身前,语气讥讽道:“岂敢,我这个做二弟子的,岂敢嘲笑大师兄,北冥凝天!”
北冥凝天低下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茫,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还得记我的名字啊。”
陈怀山笑了笑,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却又嘴角一抿,讥讽的改口说道:“陈怀山,见过北冥世家,宗主——北冥凝天。”
北冥凝天听到这几句话,眉头挑动一下,转过头来,目光落到陈怀山褶皱的脸上,淡淡悲哀地说道:“在下,北冥凝天,拜见宿命阁,阁主——陈怀山。”
陈怀山听到宿命阁这几个字,眉头微皱,再没有说话。
北冥凝天缓缓走上一步,音调提高了几分,道:“怎么?这宿命阁三个字,你很陌生?”
“宿命阁......”陈怀山微微的沉思了一下......
片刻之后。
陈怀山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个冷冷的回眸,道:“你所说的宿命阁,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现在有个叫驱魔阁的。”
北冥凝天早料到陈怀山如此说话,淡淡微笑,道:“哦,这样啊。那可是我们成长的地方,你怎么可能忘记?”
陈怀山同样向前慢慢走了几步,忍不住失笑的说道:“谁说的蹉跎岁月?大师兄竟然还是这般年轻,不像老朽,已经快入黄土之人。”
北冥凝天一听此话,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尖锐的光亮,冷冷道:“师弟,知道我是宿命阁的人,除了你,我已经全部灭口,念你我师出同门宿命阁,情同手足,所以......”
“所以没有杀我?!”陈怀山冷哼一声,开口抢先说道。
北冥凝天默默看着陈怀山,淡淡的说道:“是又怎样!”
陈怀山抬手抹了一把胡须,气度却甚是从容不迫,笑道:“好好好,你终于想杀我了......”
北冥凝天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怀山......你......哎。”
“你......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倔呢?!”
陈怀山听到这个“倔”字,脸上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不客气的说道:“我倔?如果不是我倔!那宿命阁早就没有了,如果不是我倔!你偷走禁术《紫安寒》,师父早就废掉你武功,哪有你现在如日中天的北冥世家!”
听到这些,北冥凝天忽然大笑,笑声沙哑至极,对着陈怀山道:“怀山,因为当初年少轻狂,我之所以这样,是我自傲以为《紫安寒》天下无敌,可是这偌大的司母戊大陆,高手出众,我也只是想让北冥世家更加辉煌罢了,难道我有错么?”
陈怀山听到此话,眼眸一凝,目光凌厉的看着北冥凝天,说道:“经历过生死的人,就好似浴火重生,辉煌?现在江湖传言,一名二十几岁的青年才俊,名叫北冥凝天,重振北冥世家,击败北方诸多英豪,这样还不够辉煌?!”
“辉煌?......呵呵......”
北冥凝天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激动,道:“辉煌?这样还不够!辉煌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永远不可能消除!”
陈怀山脸色清冷,目光审视着北冥凝天,道:“这还不够?......当初我真的就不该救你......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你还想怎样?找我这个无用的陈怀山,也帮不上你。”
北冥凝天仰头,视线穿过乌云,凝视着一轮孤月,许久之后,才将目光收回,看着面前的陈怀山,道:“你能!”
“我能?!......”
陈怀山发出一声质疑,他很是疑惑,北冥凝天当年在宿命阁已经将禁术《紫安寒》偷走学成,重震北冥世家。多年不见,还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呢?
陈怀山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北冥凝天,面前的北冥凝天此刻透露着一股强大的气息和逼人的锋芒,让陈怀山感觉到一股重重的压迫感。
“我......怎么帮你?”
北冥凝天猛地转头盯向陈怀山,语气带着几分坚决道:“我要问你要一个人!”
陈怀山心头一凛,道:“一个人?”
“是的。”
......
兰桂客栈。
胖三看到陈大奎这般举动实在不爽,扭劲上来,同样死死的按在酒壶上。旁边的几位弟子看到两人开始较上劲了,纷纷上前拉住胖三。
四师弟见状不妙急忙相劝道:“三师兄,既然是师父说要留下的,咱们就听师父的,你也别着急,先坐下来。”
胖三看到这样,心里更是不服,一股闷气憋了下来。“哼”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纪伙计,纪伙计,再上一壶酒!”胖三扯大嗓门,声音震的陈大奎耳朵直响。
陈大奎急忙抬头看着胖三,没有想到他能再要一壶酒,不知道如何是好。平时和胖三关系交好,但是他爹用方言和他说的话,他又不能告诉这几人,急的陈大奎是一脑瓜子的汗。
“纪伙计?纪伙计?”胖三伸着脖子继续喊着。
可是好一阵,后厨房再就没有动静,胖三实在等不及了,起身就要往厨房走去,没等其他人来得及反应,胖三已经走出他们师父施法的驱灵阵中。
胖三倒也没有在乎,刚走出去几步。
“哎呦......”
胖三忽然身子瞬间僵硬,蹲在地上,表情难受至极,好像中蛊一般,全身开始抽搐起来。
陈大奎见状,顿时一脑瓜子汗,心里也没有了主意,小声问道:“胖三你没事吧,胖三。”
“三师兄,三师兄,这可如何是好?”五师弟若山元博见状,不知所措,一脸茫然。
几人看到胖三刚离驱灵阵便发生这等的事情,其他几人脸色刷的顿时一片苍白。
现在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二庆明最为镇定,可是他却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头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蹲在地上的胖三。
“胖三?胖三?”陈大奎弓着腰,双瞳盯在胖三低沉的脸上,轻声细语的叫着。
“啊啊啊啊啊!”
胖三憋着嘴,满头大汗,双手捂在小腹上,紧咬着牙,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来:“额......这客栈有蹊跷,你们小心,千万别踏出这里。”
“这!”
“什么!”
剩下驱灵阵的弟子被胖三说的话已经是吓破了胆,五师弟直接坐在凳子上,颤抖的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胖三蹲在地上,艰难的扭头看着站在去驱灵阵的几人,脸色阴沉,胸口开始大幅度起伏,分明是呼吸越来越困难。
陈大奎眼睛一红,看着蹲在地上极其痛苦的胖三,话语颤抖的说道:“胖三,你再坚持一会儿,我爹马上就回来。”
“三师兄......”
“胖三......”
“大师兄,我......”胖三面孔扭曲,牙齿咬住嘴唇,面色紧绷,用力过度的牙齿已经在嘴唇上印着一排齿痕。
陈大奎苍白如纸的脸上更加凄凉,原本憨厚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他傻傻站在那里,眸中一闪,身为大师兄的他眼角竟然溢出泪水。
客栈内一片寂静,其他几人都面面相觑,呐呐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