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村子里的匪徒基本被绞杀干净,只有不到十个俘虏,而其中就有于逆和他的妹妹。
白天的时候,于逆就得到消息藩僧疯了,他又气又恨,简直要爆炸了,费劲心血培养了十年,吃了多少,花了多少不说,教中对他可谓是寄予厚望,颠覆大明江山就靠他了。哪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轻易就折了,于逆感觉心都被摘了,稀里哗啦的流血,郁闷欲死!
可是等到他愤怒过去,恐惧又上来了,藩僧事件闹得那么大,会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追查下来,于逆越想越怕,当即下令,收拾要紧的东西,连夜带着妹妹逃走。如果对手是寻常之辈,他就逃之夭夭了,可惜遇上了唐毅,刚逃出来就是士兵杀一个落花流水。
他见正面跑不掉,就穿过村子,想要登船走水路,小船还没划出去多远,突然船底水就涌了上来,他和妹妹,还有几个亲信教徒脚下都是江水。四面八方涌来好几艘明军的战船,抛出渔网,把他们一网打尽。
人员处置完毕,搜查的行动也差不多了。小小的村子,找出了铠甲一百有余,刀剑七百多,还有一些火铳火药,最令人惊讶的竟然还有两门青铜炮,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响。
除此之外,大量的白莲教的书籍小册子,佛像饰品,还有超过五万两的金银财宝,两千石粮食,俨然就是白莲教准备造反的特大贼窝子。
唐毅对这些并不在意,他把精力都放在了往来书信上面。
连看了十几封,唐毅头皮就一阵发麻,只觉得口干舌燥,胆战心惊。
这些书信涉及到南直隶,浙江,福建几省,光是从里面的武器,粮食,人员来判断,东南几省的白莲教战斗人员至少有几万之多,其余的教徒更是无计其数。
东南正在抗倭,军力都被倭寇牵制了,一旦白莲教起事,只怕东南半壁都不保。想到这里,唐毅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于逆要把阿三推荐给皇帝,还要弄什么女神。
他们的目标就是嘉靖,就是大明的江山!
……
雷七刚刚把俘虏都看管起来,急匆匆来找唐毅。只见唐毅对着几封书信,鬓角都是汗水,小脸惨白,雷七吓了一跳,几时见过唐毅如此神色!
“公子,你没事吧?”
唐毅猛然站起,抓着雷七焦急地说道:“去,去南京,告诉我师父,让他亲自过来。”
“哎,我这就让人去!”
“不!”唐毅果断说道:“你亲自去。”
雷七见唐毅说得郑重,用力点头。雷七转身离开之后,唐毅坐在那里,眉头紧锁。白莲教历来都是心腹大患,做好了绝对是大功一件。自己手上有人证,有物证,占尽了先机。只是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身份指挥行动,必须由老师亲自坐镇。
可是请老师过来,又要几天时间,万一消息走漏,白莲教的大鱼可就抓不住了。毕竟和大明朝斗了这么多年,白莲教的人个个都是泥鳅,滑得很!
“去,把谭聪谭知府请来。”
有人点头,差不过过了一个时辰,天光放亮,谭聪坐着轿子姗姗来迟。
这位知州大人是矛盾的,他厌恶唐毅的跋扈嚣张,但是又不得不感激他识破了藩僧的面目,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
只是谭聪心里头还别别扭扭,盼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一步登天的机会,难道就要错过了?他琢磨着就算没了藩僧,也要把玄龟献上,至少功劳不能跑了。偏偏唐毅清楚内情,要是他随便说出去,只怕功劳没有,还会招来怀疑,看样子只能让这小子宰一刀,堵住他的嘴……
正在胡思乱想,不停盘算。谭聪的轿子停在寨门前,抬眼看去,只见遍地尸体,血迹斑驳,吓得他几乎要摔倒。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谭聪摊手大叫,吓得脸都绿了,转身上轿子就想跑,腿都不知道先迈哪一条,弄得狼狈不堪。
“谭大人,老父母!”
听到了唐毅的声音,谭聪才回头,挤出一丝比哭都难看的笑。
“行之贤侄,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啊?为什么遍地死人啊?”
唐毅轻笑了一声:“谭大人,这些人都是白莲教的。”
“什么?”
谭聪吓得一蹦三尺高,急匆匆跑过来,伸手就捂唐毅的嘴巴。
“贤侄啊贤侄,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不由得谭聪不怕,历来朝廷都白莲教都非常忌惮,只要出现了白莲教闹事,多半地方官员都要掉脑袋。
“谭大人,我说不说都无济于事,我已经掌握了人证物证,这里确实是白莲教重要据点,而那个妖僧就是白莲教培养,为了接近陛下的!”
扑通!
谭聪坐了一个大屁蹲,好巧不巧还坐在了一块带尖儿的石头上,疼得他脸都变形了。
“行之贤侄,你可别吓我啊,老夫小心翼翼一辈子,捧着卵子过河,怎么老了老了,还弄出白莲教了,我和他们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唐毅没好气笑道:“老父母,你要是白莲教徒,我还敢找你吗?不过您要配合白莲教,要进献玄龟,此事传出去,只怕对您的名声不好。”
岂止不好,稍不留神脑袋都能没了。
谭聪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唐毅的袖子哭天抹泪。
“贤侄啊,老夫就是利欲熏心,一时糊涂,老夫可没想过要帮着白莲教啊!”
从心里讲,唐毅一万个鄙视谭聪这种人,可是他知道聪明人不会意气用事,谭聪毕竟是太仓知州,这几天要想封锁消息,还少不了他。
“大人,您只要听我的安排,非但没罪,还会立一场大功!”
谭聪已经被吓得智商停机了,只能听从唐毅摆布。
……
首先太仓四门紧闭,下令戒严,衙役官兵一起出动,理由很简单,妖僧发狂,当街伤人,要清查太仓所有僧道、神汉、巫婆,并且告知所有百姓,不要随便听信神怪之说。
在唐毅的指挥下,太仓开展了轰轰烈烈反迷信运动,而真正的焦点则成功转移。同时唐毅还安排人手,将所有交通要道都严密布防,搜查一切可疑人等,避免白莲教徒逃脱。
还有他安排人员对于逆等人展开严刑拷打,逼问有情报。
就这样,紧张的忙碌三天多,几十骑飞至太仓,来的正是唐顺之。
雷七跑死了三匹战马,赶到了南京,正好唐顺之刚从浙江回来。唐慎的乡勇已经上路,他和张经又别别扭扭,索性不留在那边受气。
听说唐毅请他过去,还说什么发现什么白莲教,一听到这三个字,唐顺之就感到不妙,他一刻都停留,带着贴身护卫,一路驰骋,总算赶到了太仓。
从马上跳下来,唐顺之两条腿都成了木头。
“小兔崽子,我早晚被你折腾死,你到浙江,我就得跟去,你回了家,还不放过我,你说说,你有多恨你师父,连年都不让我过!”
唐顺之是一肚子苦水,唐毅只是默默低头,不发一言。等唐顺之倒得差不多了,没好气说道:“臭小子,别装憨了,赶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毅哪敢隐瞒,就把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唐顺之默默听着,最初他还无所谓,可是听到了后面,尤其是当唐毅说起查抄的白莲教往来书信的时候,唐顺之都坐不住了,浑身被冷汗湿透。
“把资料拿给我看!”
唐毅急忙把收缴的东西拿过来,唐顺之草草地看了看,就叹口气。
“这回可要人头滚滚了。”
唐顺之的判断一点不错,经过唐毅的梳理,一个惊天阴谋已经露出了端倪。
原来倭寇闹得厉害,作为职业造反家,白莲教也不甘示弱,他们利用东南织工大量失业,心灵空虚的机会,趁虚而入,肆意宣传他们的理念,吸收教徒。由于官府的注意力都在倭寇身上,他们得到了长足发展。
于逆本名叫于小天,是一名秀才,后来三次乡试不第,他就对朝廷充满了怨念,加入到了白莲教之中。
由于他识文断字,见多识广,在白莲教的地位扶摇直上,成为右护法,他取名于逆,就是“淤泥”,旨在护卫白莲。
他在十年前,偶然见到一个天竺来的僧人,当街表演悬浮术,于逆十分感兴趣,动用手上的势力,弄清楚了悬浮术的奥秘,又仔细拷问,知道了僧人精通瑜伽修行,还会炼制奇奇怪怪的药物,当时就有了心思。
此后于逆用了十年时间,培养僧人,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恰巧前不久徐邦阳带来了玄龟,于逆眼前一亮。凭着这个东西,加上神奇的僧人,他精心设计了接近嘉靖的一个阴谋。为此他不惜把自己的妹妹也舍了出去,让她当什么女神,实则是要刺杀皇帝的杀手。
于逆怎么推敲,成功的机会都很大,他甚至手舞足蹈,给江南的白莲教总坛,各地的分坛分舵送信,约会大家一起行动,共襄盛举,推翻大明……
可以说,于逆的计划虽然有漏洞,但是也有成功的机会,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从徐邦阳手里弄到玄龟,随手之下,帮着徐邦阳报复唐毅,把王悦影牵扯进来,使得计划还没开始,就寿终正寝,还给白莲教招来了塌天大祸!(未完待续。)